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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巧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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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設機關競聰明,成就絕世不了情。

大明成化二十二年(公元1486年)。端本宮。

酉時的太陽已失卻灼熱,卻是夕陽無限好,瑰麗幻彩,透過棋子格的窗欞,把闊朗的太子東宮照得有些紫煙瀰漫的氣息。只見殿內當中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著各種名人法帖,昌十方寶硯,各筆筒、筆海內得筆如樹林一般。那一邊設著斗大的一個土定瓶,供著數枝白菊。西牆上,當中掛著一大副範中正的《雪景寒林圖》,左右掛著一副對聯,乃是董香光墨跡,其聯雲:林表明霽積雪浮雲端正面炕上,橫設一張炕桌,桌上磊著書籍、茶具。靠東壁,面西設著半舊青鍛靠背引枕。對面亦是半舊青鍛靠背坐褥,坐著身著白常服的東宮主人,面前正放著一張古琴,心身俱正,從容而撫,輕重急徐,卷舒自如,彷彿已身化物外,神遊太虛。

一曲終了,佑樘才起身笑道:“難為你不嫌我絲竹亂耳,竟聽了這半,我倒有些疑心對牛彈琴了!”聽他如此奚落,佑楠並不惱怒,笑嘻嘻地從他身後轉出,拱手道:“太子爺文韜武略、琴棋書畫門門通。佑楠不過是酒囊飯袋之徒,怎配做儲君知音?不過,說真的,三哥,你今所彈《陽》卻與往韻致有些不同。”佑樘聽此一說,心有所動,遂笑問:“有何不同?請端王明示,在下洗耳恭聽!”佑楠笑道:“此曲取的是萬物知、和風淡蕩之意,今三哥卻奏得夏炎炎似火燒。敢問太子爺這是何緣故啊?”佑樘聽他取笑,並不理會,半晌道:“你也聽說今朝堂上的廷議了?三哥誠心請教,你知不知道那尹閣老的千金是怎樣的?”佑楠失笑道:“三哥也太瞧得起臣弟了!那些千金小姐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主兒,上哪裡知道她臉長臉短的?你以為誰都像張家丫頭那樣沒家教、滿街跑地找人打架?不過,皇上倚重尹閣老,他的女兒據說與你八字是天作之合,你只怕是紅鸞星動,在劫難逃了。不過你將來天天看著太子妃,肯定能比我清楚她長什麼樣兒,何必急在一時呢?看那火都要把琴燒掉了!”佑樘忍笑斥道:“你就沒個正經的時候!我來問你,那張悅容的事情查的怎樣了?凌寒這幾神出鬼沒,也不與我照面,你們常在一起吃酒,聽到他怎麼說?”佑楠道:“這事兒你算問對人了!就是小凌子本人來都沒我說得清楚!那天他跟到張家,偷聽人家和婢女談笑,好像被狂貶一頓,說是他長得對不起這麼多年吃的白飯。你也該猜得到他那麼孤高自許、目無下塵的人聽了這話得傷心成什麼樣兒!所以才半個時辰不到就被我灌倒,嘴巴不聽大腦使喚說了大實話!”想到平嬉笑不行於的凌寒竟然如此吃癟,佑樘也不失笑道:“那丫頭別的本事沒有,奚落人倒是能幹。且別說凌寒傷不傷心,關於那首飾和蘭草他說些什麼?”佑楠道:“他都氣成那樣了,怎還有心打聽別的?不過,三哥,你要真想明白,我倒有一個絕妙的主意。”兩人湊近咬了半天耳朵,佑楠才拍拍脯說:“三哥只要你同意,這事包在我身上,保管明讓你問得明明白白的!我就不信那不知死活的小丫頭到了我們的地盤兒上還敢撒野不成,還不得乖乖聽我們的?”﹌﹌﹌﹌﹌﹌﹌﹌﹌﹌﹌﹌﹌﹌﹌﹌﹌﹌﹌﹌﹌﹌﹌﹌﹌﹌﹌﹌﹌竹林深中。悅容緊拉住鍾先生的袖子,邊走邊抱怨:“師父真狠心,足足三個月沒來看我了。我可想死你了!”

“小丫頭就是嘴甜。這陣子你不去忙著想情郎,想我這個老頭子幹什麼?”

“不理你了,真是為老不尊。人家哪裡有什麼情郎嘛!除我爹我弟外,我認識的男的就是你了。”

“你前幾天不是看見三個年輕人了嗎?”

“師父真是神仙,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你眼皮子底下。多虧師父教我本事,我那天把那個登徒子好好教訓了一頓,真是痛快!”

“你可知他們是什麼人?”

“我管他們是誰?有師父這些高強的本領在身,就算他是武林盟主,我照樣不會墮了師父的威名。”

“就會胡說八道,學本領就是為了打人嗎?告訴你吧,你打的是端寧王爺朱佑楠,白衣人是當朝太子朱佑樘,青衣人是太子伴讀凌寒。”

“原來他就是未來的皇帝啊!”

“看師父說的如何?小丫頭心動了。一見鍾情吧!?”

“師父再這麼打趣我,我就惱了。我只是奇怪他怎麼會對我的青玉蝴蝶那麼刨問底的。師父你本事大,幫我參詳參詳?”

“這個麼,有道是天機不可洩。你多和他親近親近,他自然會告訴你的。”

“誰要和他親近?天天和那個中餓鬼混在一起,一丘之貉,能是什麼好人?”(東宮的佑樘打了兩個大大的噴嚏---誰罵我呢?最近沒得罪什麼人哪?)“你們之間肯定誤會了。為師識人無數,看面相就知道太子絕對是謹慎守禮之人,將來一定是一個體恤民生、寬厚平和的有道明君。”張府,翌。一大早府門口就停了一輛朱輪華蓋車。府裡,一個小內監正宣讀太后懿旨曰“宣國子監生張巒之女張悅容既刻進宮覲見太后。欽此。”那張家闔府跪著,戰戰兢兢,不知是福是禍,都偷偷拿眼看悅容。悅容心裡忐忑,不是因為自己打了端王,太后要治我的罪吧?但事情都過去那麼多天了,當時怎麼…是了,太后肯定是剛聽說,據說她對端王寵愛非常,說不準要治我死罪,那可真不值得!算了算了,反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說“即刻”那就馬上走吧!

果然一進宮門深似海,悅容只覺得下了車走了又走,半天才到了那仁壽宮。行完大禮平身,周太后就在炕上招手叫她走近,拉著她手滿臉笑容地讓她坐在身邊。悅容也不懂該不該坐,恨不得有個人在場讓她好請教一下---哪怕是那個討厭的登徒子也好啊!要說老天對她還真不錯,她在心裡剛嘀咕了這麼一下,突然一個聲音就在背後響起:“大膽民女!竟敢忤逆太后旨意,想掉腦袋嗎?”不是那個討厭的朱佑楠卻又是哪個?太后看悅容不敢坐,正要叫她不要拘束,看佑楠又來嚇她,不由嗔怪道:“楠兒不要胡鬧,看嚇著人家姑娘!你既說喜歡人家,巴巴兒地叫我宣她進來,怎能如此待她?”一面安悅容道:“楠兒從小被我慣壞了,不知輕重。不過我知道他是真心喜歡你,這麼多年你是唯一一個他要我見見的姑娘。我一看你就喜歡,楠兒看中的人肯定錯不了。以後要成一家人了,可一定得常來我這兒走動。不過你們這些年輕人誰愛聽我這個糊塗老太婆的嘮叨呢?”悅容正要說話,佑楠已經搶上前,就勢滾在太后懷裡,撒嬌撒痴地不依道:“皇祖母太冤枉孫兒了,我可不像他們,我最喜歡陪著皇祖母了。要不皇祖母就下旨留孫兒在身邊伺候您,保證比那些奴才強百倍。”周太后看他斑衣戲彩,樂得老懷大,連連說:“是我的楠兒最孝順,比你那個太子哥哥強得多。這樘兒都多長時間沒來看我了,我都記不得了。”佑楠說:“太子哥哥要幫皇上處理政事,自然忙碌些,哪像我這樣整天閒著。不過我三哥確是天天在嘴上掛的說要來看您的。”太后笑道:“這話雖然好聽,我卻不信。祖母也年輕過,怎麼不知道年輕人天天開心不了,哪會記得老年人掛念?”

“皇祖母又在埋怨孫兒了吧?我就說在來的路上,恰好走到臺階邊,突然耳朵發燒,接著打了兩個大噴嚏,險些兒不曾掉下去。我就知道皇祖母又怪我了,趕緊就跑過來了!”佑樘一邊說著一邊跨進殿門,看到悅容似乎愣了一下,笑道:“皇祖母到哪裡找了個小姑娘陪著,就喜新厭舊排揎起孫兒了!這樣孫兒可太傷心了。”太后看他來了,自然十分歡欣,自笑道:“怪道昨晚燈花爆了幾下,原來真的應在今天,你們趕一起來看我這個討人厭的老太婆,這殿裡多長時間都沒這麼熱鬧了。你看楠兒和這個小姑娘可般配?說是監生…叫什麼來著,我也記不得許多。到底是書香門第的姑娘,溫柔嫻靜,知書識禮,看著就讓人喜歡。”三人恭恭敬敬地聽了這些考語評價,佑楠先吐吐舌頭,扮了個鬼臉。悅容滿面通紅,如坐針氈,偷眼看看佑樘,心想:“不知這些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葯,不是這小痞又要想法捉我吧?此時如果太子能助我脫困,我便相信師父的話,從此當他是好人!”那佑樘似乎也懂得讀心術,馬上似乎很關切地問道:“張小姐為何臉發紅,敢是染了風寒麼?”聰明機變如悅容怎會錯過此等良機,馬上順著杆子就爬上去,故意皺眉道:“民女昨晚受了一點涼,今天本該臥休息,誰知…”佑樘也不等她說完,臉上變道:“佑楠,你也太胡鬧了。既然早知道張小姐身體不適,就該異再讓她覲見太后。這段時間時氣不好,太后上了年紀,要是被張小姐染,不說讓她過意不去,皇上怪責你受得起嗎?張小姐今只是認認門兒,就不多留你了,趕緊回家休養,以後有空再來陪太后解悶兒。我正好要處理一些雜務,順道送張小姐出宮。張小姐,請!佑楠再陪太后多坐一會兒,也替我儘儘孝心。”說完,向太后行完禮,自己先出了宮門。悅容也匆匆行了禮,趕緊跟出去。

一見天,悅容先深一口氣,又重重地吐出來,笑道:“可憋死我了!總算活著出來了!”佑樘看她如釋重負,哪有半點病態,故做詫異道:“張小姐的病好奇怪,只要深呼就可治,是不是什麼疑難雜症?”悅容知機,就勢一抱拳,真心實意說:“多謝太子爺相助!今多虧您,改一定置薄酒相謝。”佑樘正要說話,就聽得那邊大叫:“不好了,快來人救命哪!小皇子落水了!”等兩人跑到那兒,只看到水面猶泛漣漪,卻不見孩子蹤影,幾個小太監和宮女只嚇得跪在地上又哭又叫。佑樘顧不得斥責他們,只問清人從何處落水,扯下外袍就跳進湖裡尋找。悅容看到他一人在水裡出出進進,不替他著急,自己也學樣跳進去幫忙。誰知天不遂人願,只覺得身體不由自主往下沉,掙扎幾下到底遊不起來,這才慌了神兒:敢情這一世的張悅容本就不會游水,自己一時情急糊塗倒是幫了倒忙!心裡想著,冷水已經開始從鼻子、耳朵灌進來,一張嘴,又喝了一大口。眼睛澀得睜不開,耳朵裡什麼也聽不見了,她就這樣慢慢沉入黑暗的世界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