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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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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承認,我是個自戀的人。非常自戀。

所以,出的所有書,沒有找過人代序,再瞭解我的人,不如我自己瞭解我自己。

不瞭解我的痴我的狂,不瞭解我原本有一顆素的心,不瞭解我喜歡那種美得蝕骨的東西。不瞭解我一個人揹著包雲遊四方,西藏、敦煌、江南小鎮、徽州…

我知道,我只嚮往這世間一點點的好,我便是那塵埃裡的花,可以開得芬芳。

我叫自己花痴。

一個戀愛情的女子,是可以叫花痴的。

第一次聽說花痴這個詞,是看梅豔芳和張國榮的《胭脂扣》,十二少叫如花,花痴。其實,是愛極了的表現。那張碟,我看過一百遍以上,每次看都要哭,我知道,什麼時候我不再哭了,就不再是花痴了。

寫《無愛不歡》,只因為一句詩: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閨夢裡人。

誰沒有自己相思又相思的閨夢裡人?人,可能一生不能遭遇生生死死的愛情,可是,不會有人不向往愛情,而那讓人心碎的境界便是這兩句詩了。

冷涔涔,魂斷我還知。

我知不曾忘記,前世來世,一定有那麼個人在等待你,或早或晚,遇到了,相愛了,歡喜了,憂傷了,糾纏了…有過的愛情,他給的最美。

寫到最後才知道,恨或者怨,也是愛情。

怕的是雲淡風清,聽到幾年不聯繫的舊人,忽一打電話來,你忽然問:誰?請問你是誰?連從前最悉的聲音都疏離了,這才知道,也許愛的,只是自己的青蔥歲月。

青蔥歲月誰不愛?大段大段無用而多情的光陰。一切還沒來得及發生,最美的一張圖案在白紙上出現,我是那淡淡的青,暈染了時光,回過頭再看,那麼美,那麼憂傷,那麼破碎。

而做花痴的女子,大抵願意和愛情做一場戰爭,沒完沒了。死皮賴臉,撕破了臉還是問,愛嗎?愛嗎?這問裡,是多麼清涼而可愛。

我讀《金瓶梅》,對裡面的人物悲歡最戀。覺得裡面的女子好不花痴。有一天,我突然想我最似裡面哪個女子。這個想法讓我悲涼,反正都是悲情的,雖然結果都不太好,但我最想做的居然是李瓶兒。

西門慶和李瓶兒,最有夫的糾纏。瓶兒死時,西門慶放聲而哭,拉著她的手,好不纏綿。如果那時有人拉我的手唱“比目魚,水中蕩,逍遙自在自成雙…魚兒不知離別哭,人到離時痛斷腸!”我想,那一定是最花痴最動情的離別。

其實花痴就是一個癮。

就是對愛情上了癮。所以,取悅於他,每天想穿什麼衣服,換什麼髮型,照鏡子時顧影自憐,他喜歡嗎?好像鏡子是他。

慢慢成了臨水照花人,孤注一擲,知道是病態,可是無力自拔,這種病容易上癮,出現在他面前時,她必然豔光四,好像是明星一樣。回到家,她懶散在上,不洗臉不梳頭。

後來我明白那些想戒掉什麼東西的人的心理,比如戒菸戒毒,大概也不是多難,那是個心癮問題。

愛過去後,用煙來衡量時間了,一支菸,是看半本雜誌的時間。

兩支菸,是聽一段戲的時間。

三支菸,是看完一個無聊小品的時間。…一包煙,可以度過半個寂寞夜晚——如果這個夜晚恰巧還有一輪紅月亮,那麼,真是又風情又旎又淒涼的。或者,因為思起故人,掉下一兩滴眼淚,染了今年的新衣。剛好是天,我買了米粉的寬大襯衣,整個人看著非常頹散,一包煙完了,菸頭扔得一地都是。散亂的,我的高跟鞋也無奈地東一隻西一隻。我知道,自己中過毒,上過癮,到最後我才終於明白,我只是在和自己戰。

天亮了,我睡了。

天亮了,請不要叫醒花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