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勝利以後的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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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人帶走。
在西穆爾丹嚴厲的監視下,圖爾格的地牢立即被打開。人們往裡面放了一盞燈、一罐水和一塊士兵吃的麵包,又扔進了一捆稻草。就在侯爵被神再抓住以後不到一刻鐘,牢房的門就在朗特納克身後關上了。
西穆爾丹做完這件事以後,便去找戈萬,此刻遠處的帕里尼埃教堂正敲晚上十一點鐘。西穆爾丹對戈萬說:“我要召開軍事法庭。你不參加。你是戈萬家族的人,朗特納克也是戈萬家族的人。你們是近親,所以你不能當審判官。平等投票贊成處死卡佩①,我對這事很不以為然。軍事法庭將由三名法官組成,一名軍官,蓋尚上尉,一名下級軍官,拉杜中士,還有我,由我主持。這一切與你無關。我們將遵守國民公會的法令,只驗明前候爵朗特納克的正身。明天是軍事法庭,後天是斷頭臺。旺代已經死了。”
戈萬也有心事。
從森林中吹來一股冷風。戈萬讓蓋尚去發佈必要的命令,自己則回到帳篷,帳篷位於林邊草地上,圖爾格腳下。他在帳篷裡取出帶風帽的斗篷,將自己裹了起來。斗篷上繡著一個簡單的飾帶,按照共和國裝飾從簡的風尚,這條飾帶是總指揮官的標誌。戈萬開始在發動進攻的這片血染的草地上踱起步來。他獨自一人。大火在繼續燒,但已不引人注意。拉杜呆在那幾個孩子和母親身旁,而且似乎和母親一樣充滿母愛。橋上的城堡終於全部燒著,工兵們放棄城堡而忙於挖坑理死人和救護傷員;他們拆除工事,將房間和樓梯上的屍體搬走,打掃殺戮的現場,清除勝利的可怕垃圾。他們以軍人的節奏清掃戰後的戰場,像打掃房間一樣。這一切,戈萬都沒有看見。
他沉入遇想,偶爾朝缺口旁的哨兵看上一眼。西穆爾丹已下令加了雙崗。
在黑暗中,他辨出了缺口的輪廓,它離自己似乎在避難的草地大約二百步遠。他看見了那個黑口。三小時以前,戰鬥就是從那裡開始的。他戈萬正是從那裡衝進塔內的。工事就在這一層,關侯爵的牢房的門就開在這一層。缺口旁的哨兵看守的正是這一間牢房。
他的眼睛看著這影影綽綽的缺口,耳邊像喪鐘一樣不斷響起那兩句話:“明天是軍事法庭,後天是斷頭臺。”大火已被控制,工兵們將能到的水都倒在火上,火併未順從地熄滅,還不時地吐出烈焰。天花板有時發出爆裂聲,樓層一層壓著一層地迅速倒坍。陣陣火苗飛騰起來,彷彿是火把在甩動,閃光中可以看見遠處的天邊,圖爾格的黑影突然變得無比龐大,一直延伸到森林。
戈萬在這個陰影中,在進攻的缺口前慢慢地來回踱步。有時他用兩手叉抱著戴著軍風帽的後腦勺。他在遐想。
他眼前剛剛出現了前所未見的變化。
德·朗特納克侯爵改變了容貌。
戈萬目睹了這種改變。
他從未想到什麼錯綜複雜的事情能產生這種結果。即使在夢中,他也想像不到會出現這等事。
這件意外,這種傲慢地與人開玩笑的意外,使戈萬震驚,以致他久久不能釋懷。
他面對的是由不可能變成的現實,明顯的、確鑿的、無法迴避的、毫不容情的現實。
他,戈萬,他該怎麼想?
不要搪,要得出結論。
向他提出了一個問題,他無法迴避。
是誰提出的?
是事件。
而且不僅僅是事件。
事件是千變萬化的,當它們向我們提出問題時,永恆不變的正義命令我們作出回答。
雲向我們撒下陰影,雲後有星星,它向我們撒下光明。
我們既無法避開陰影,也無法避開光明。
戈萬在受審訊。
他在接受某人的審訊。
某個可怕的人。
他的良心。
戈萬到心中的一切都動搖了。他最堅定的決心、最認真的許諾、最不可改變的決定,這一切都在他意志的深處動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