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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千里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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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義雖然已是近八十歲的人了,但他一向從不服老,武功不但從未擱下,這十年來,為了教小少爺的武功,他自己也進了不少,對方雖然有十幾個人,自問還可以對付得下來。尤其方才那個紙團,來得突兀,此人似乎是早已知道對方會在這裡埋伏下人,他要自己二人不可出手,必有用意。

老管家昔行走江湖,經驗老到,心知其中必有緣故,他等少爺退下以後,立即跨上一步,朝為首那人抱抱拳道:“聽這位朋友的口氣,諸位好像是衝著老漢來的了?”為首那人冷冷的道:“不錯,咱們要找的正是你老兒。”他因自己這邊,共有十幾個人,自然不把範義放在眼裡,口氣也大大的不善。

範義奇道:“諸位沒找錯人?”為首那人冷冷的道:“錯不了。”範義心中大驚異,忍不住道:“那麼諸位倒說說看,老漢是誰?”為首那人道:“你不是範義麼?”範義道:“不錯,老漢正是範義。”為首那人道:“這就是了。”他手中雁翎刀朝圍著範義的六七個人一揮,喝道:“大家上。”原來他們一共有十三個人,除了為首那人之外,有七個人圍在範義兩邊,另外五個人卻圍住了範子云,因為尚未動手,大家只是虎視眈眈的圍著沒動。這情形十分明顯,他們把重點放在老管家的身上,對範子云,只是採取隔離形勢而已。

範義一聽他下令動手,不由心頭大怒。雙目一瞪,沉喝道:“慢點。”他這一聲大喝,聲若洪鐘,十分驚人。

為首那人道:“你還有何話說?”範義道:“老漢自問和諸位近無怨,往無仇,諸位衝著老漢而來,應該有個說法?”為首那人道:“就算在下要你的命吧。”範子云聽得大怒,劍眉一挑,朗聲喝道:“老管家好好的問你,你敢如此說話?”範義朝他搖手,倏地從間取下旱菸管,洪笑道:“朋友藏頭縮尾,算得什麼人物,諸位要老漢的命可以,先取下你們蒙面黑巾來。”為首那人陰惻側一笑道:“你要知道在下是誰?那很好,你就去問閻老二吧。”說到這裡,左手一揮,喝道:“你們給我剁了他。”圍著範義的七個漢子,依然手持兵刃,作出上之勢,但並未真個出手。

為首那個人看出情形有異,大喝道:“你們還不…”忽然身軀一震,底下的話就沒有再說出來。

就在此時,範義只聽耳邊響起一縷極細的聲音說道:“老管家,你們可以走了。”範義一怔,再看那為首之人目中出焦急之,只是站著不動,心知必有高人暗中相助,制住了對方的道。這人自然是那個在埠頭上投紙團給自己的那人無疑。

他心中雖覺疑團重重,這些人在光天化之下,以黑巾蒙面,衝著自己而來,自己和他們又無怨無仇,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他真想伸手去撕下對方蒙面黑巾,看看那為首之人究竟是誰?但他畢竟昔年闖過江湖,知道江湖的忌諱,既然這隱身暗處的高人,要自己二人走,其中必有緣故。心念迅快的一轉,這就回身道:“少爺,咱們走吧。”範子云望望圍著自己二人的十幾個蒙面人,遲疑的道:“他們…

範義道:“少爺不用理他們,咱們只管走就是了。”範子云驚奇的道:“老管家,是你制住他們的?”範義催道:“少爺不用多問,你上了馬,老漢慢慢再告訴你。”範子云沒有再問,依言上馬,範義跟著也翻身上馬,一抖僵繩,兩匹馬酒開四蹄,往官道上絕塵而去。

十幾個蒙面漢子依然原式站在那裡,一動沒動,連為首那人也睜著眼睛,任由二人離去,一句沒吭。直等兩匹馬走得沒了影子,右首一片松林間,一拐一拐的走出一個人來。這人長髮披肩,身上鶉衣百結,右肩掛一個破布袋,右脅拄一支短拐,走起路來彎著,短拐點在石板上發出沉重的“篤”、“篤”之聲,原來是個老以叫化。

他以拐拄地,走的自然不快,等他好不容易彎駝背的走到為首那人身邊,左手在為首那人肩頭輕輕拍了一下,含笑道:“這位大爺是在打盹麼?”為首那人但覺身軀一震,如釋重負,方才被制的道,頓告消解,心頭暗暗一驚,目注老叫化,問道:“你是什麼人?”那老叫化斜視著他,說道:“大爺看我是什麼人?”為首那人道:“這麼說,在下的道,是你朋友解開的?”老化子齒一笑道:“我只會要飯,哪會解?”為首那人嘿然道:“朋友真人不相;你替在下解開道,那是好事,在下不盡,老哥何用推託?”老叫化忽然眼睛一亮牌笑道:“我原是路過此地,看你大爺一直站著沒動,只當你等人等得不耐煩了,在打噸呢,所以拍了你大爺一下肩膀,沒想歪打正著,倒給你大爺解了道,大爺是不是要賞我幾文?”為首那人目中異芒一閃,問道:“你怎知我在等人?”老化子聳聳肩,笑道:“這個嘛…”他沒往下說。

為首那人道:“你老哥不是要幾文銅子麼?”老化子聽得大喜,連連地點頭道:“正是,正是,我…小人總算是替大爺解了,大爺隨便賞,隨便賞…”為首那人伸手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左掌心一攤,說道:“你老哥只要說出如何知道我在這裡等人,這錠銀子就是你的了。”老叫化只希望他賞幾文銅錢,他取出來這錠銀子,卻足有二三兩重,這下老叫化可瞪大了眼,嚥下了口水,連連陪笑道:“我說。我說,那是方才者叫化已有兩天沒有進食了,肚子餓得心頭髮慌…”為首那人道:“在下已經說過,你只要說出來,在下這錠銀子就是你的了,足夠你吃上七八頓,你別盡說廢話。”

“就是、就是,小人說的可不是廢話。”老化子陪著笑道:“就在一個時辰以前,小人在前面林子裡,看到一隻低飛的鴿子…”為首那人問道:“鴿子如何?”老叫化道:“小人從小會打彈弓…”他左手從布袋中取出一張用樹權縛著兩條極細牛筋的彈弓,朝為首那人面前晃了晃說道:“小人既然看到那鴿子飛得很低,自然不肯放過,就用石子把它彈了下來。不想那鴿子腳上縛著一個竹筒,那是一頭信鴿…”他手中這張彈弓,原來只是小孩玩的。

為首那人急忙問道:“你可曾打開來看?”老叫化道:“不看怎會知道你老在這裡等人,要殺一個叫範什麼的老管家?”

“你…”為首那人突然目兇光,喝道:“…該死…”

“刷”的一聲,雁翎刀橫著朝老叫化肩頭劈來。

老叫化道:“你大爺說過,就得算數,這錠銀子就是我的了。”伸手就朝為首那人手上來搶銀子。

兩人動作,幾乎是同一時候發生的,老叫化一下就搶到了銀子,為首那人一刀也斫到了老叫化的頸上。為首那人只覺左手一鬆,銀子被人搶走,但他的右手也同樣的一鬆。原來雁翎刀快斫上老叫化的時候,老叫化搶到銀子,滿心歡喜,往後退了一步,刀鋒順著他肩頭劃過,劈了個空。

為首那人豈肯罷休,倏地跟上一步,雁翎刀一轉,刀光一閃,直向老叫化心窩便扎。這一刀遞得更快,幾乎令人目不暇接!老叫化連後退都來不及,口中不覺怪叫一聲。為首那人只當已經扎中了對方要害,定睛瞧去,但見自己一柄雁翎刀,不知怎的,竟然被老叫化緊緊的抉在右肋之下,心頭方自一驚。

老叫化陪笑道:“大爺這又何必?為了一錠銀子,就要殺人,好了,老叫化這錠銀子也不要了,大爺拿去吧。”左手掌心一攤,朝為首那人當面送了過來。

為首那人眼看鋼刀被挾住,用力一,哪想得回來?此時借見老叫化左掌還託著銀子,朝當送來,一時無暇再收回鋼刀,只得手指一鬆,棄刀往後躍退。

老叫化望著他,聳聳肩,笑道:“大爺怎麼了,銀子不要,連刀也不要了麼?”他先把銀子往懷中一,左手握刀,歪著頭,朝刀上看了一眼,笑嘻嘻的道:“大爺這柄刀,大概殺過不少人了,刀上血腥味重得很,但這柄刀;要殺老叫化,就不夠鋒利了,大爺信不信?”他隨著話聲,往前湊上了一步。

為首那人手中失去了雁翎刀,眼看老叫化湊上來,他厲內荏,腳下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老叫化嘻嘻一笑道:“說實在,大爺這柄刀,比老叫化的手指頭,還不結實呢。”他左手玩著刀,右手伸出一兩手指,用食指疊著中指,輕輕朝刀尖口彈去。但聽“喀”的一聲,刀尖竟然應指折斷,一點寒芒,嘶然有聲,朝三丈外一棵松樹電過去,一下沒入樹身之中。

老叫化得意一笑,說道:“我說得沒錯吧?大爺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用這種沒鋼白鐵刀,沒的辱沒了你老名頭。”隨手一扔,把斷了刀尖的雁翎刀擲到地上,含笑道:“不過老叫化還是要謝謝你大爺的銀子,大爺如果沒有別的吩咐,老叫化可要到前村喝酒去了。”轉過身,拄著短拐,正待離去。

為首那人心知遇見了高人,光憑人家這一手,自己就和人家差了老大一截,此時一聽對方要走,不覺抱抱拳道:“尊駕請留步。”老叫化回頭道:“大爺有什麼事麼?”為首那人道:“尊駕深藏不,身手高絕,在下十分敬佩。”老叫化摸摸下巴,笑道:“好說,好說。”為首那人接著道:“尊駕既然出了這一手,總留個萬兒再走吧?”

“萬兒?”老叫化搖搖頭道:“可惜老叫化沒有萬兒。”

“篤”的一聲,短拐一拄,人已跨出去一丈多遠,忽然腳下一停,又回過頭來,說道:“對了,大爺率眾而來,辦砸了事,回去沒法差,這樣吧,老叫化叫做屈一怪。”話聲一落,自顧自的一拐一拐的走去。

為首那人俯首從地上拾起斷了刀尖的雁翎刀,回刀入鞘,口中低低的道:“屈一怪,江湖上從未聽說有這麼一號人物。”他逐一替其餘的人解開了被制道,揮揮手道:“走。”率著十幾個蒙面漢子,像一陣風般奔行而去。

夏家堡在泅陽與淮陰之間,南臨洪澤湖。一條平整寬闊的石板路,銜接官道,足有十里來長,兩邊綠樹成蔭,馬匹走在這條路上,除了有節拍的蹄聲,不揚點塵。夏家堡新建了不過十年,佔地之廣,周圍足有三里見方,坐北朝南,圍牆聳立,儼然一座小城。

堡主淮南大俠夏雲峰,在江湖上,黑白兩道人物的心目中,是一位遊廣闊,為人四海而又急人之急,富有正義的人。因此夏家堡一年四季,經常是豪客滿座,凡是經過這裡,或作客來的,住進夏家堡,就有賓至如歸的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