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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五臺兇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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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掌乍接,兩人同覺身子猛然一震,但如論功力,連三省就要比大德尊者遜上一籌,右掌一接,右腕不住往下一沉。他究是對敵經驗比大德尊者豐富得多,心知自己內功不如對方,左手已然閃電遞出,五指如鉤,朝對方右肋“捉命”抓去。

哪知大德尊者你看他貌相俗,肥胖得像蠢豬一般,但一較上手,你才能發現他反應極快,出手更快得無以復加,連三省左手堪堪遞出,大德尊者的左掌,居然後發先至,搶在連三省的面前。這一招,雙方勢道都快,幾乎和先前一掌,先後之別,只差了眨個眼的時光而已。

大德尊者左掌出,口中尖笑道:“施主該坐下了。”連三省接住他一掌之時,已自己不是他的對手,故而左手突出襲擊,本來是想稍為扳轉一點劣勢,藉以減輕右掌的壓力,此時左掌又和大德尊者互相擊,右掌本已不勝負荷,再加上了左掌的壓力,自然更難承受得住,一個人身不由己的,登登登的連退了三步,一股往木椅上坐了下去,但聽“喀啦”一聲,一張紫檀木椅,立被壓碎,連三省連大帶椅,跌坐在地。

伏虎丐連三省一向以掌力雄厚著稱,江湖上人沒有敢和他比拼掌力,這回居然被人家出手一個照面,就震得跌坐在地,這在他來說,還是出道以來破題兒第一遭。連三省一張老臉脹得若豬肝,口中虎吼一聲,人已一躍而起,雙手一抱拳,洪聲道:“大師神力,老化子還想叨教幾招。”他不愧是丐幫的右長老,雖然輸了頭陣,卻不肯有失他的風度。

大德尊者朝他看了一眼,尖聲道:“施主要叨教什麼?”人家和他客氣,才說叨教,他竟然也問人家要向自己叨教什麼?這不是說這和尚無點墨,連“叨教”二字都聽不懂?

商翰飛聽他說話的口氣,似乎連“叨教”二字都不懂,心中忽然一動,暗道:“對了,這兩個黃衣老僧,是西域來的。”連三省道:“老化子一生除了這幾招打打病貓的手法,就一無所長,自然還是向大師傅領教掌上功夫了。”大德尊者尖聲笑道:“如此甚好,連施主請發掌吧。”

“老化子那就有僭。”連三省聲音洪亮,話聲甫出,人已倏地欺進,雙掌齊掄,有如兩柄開山巨斧,朝“大德尊者”劈攻過去。

這會他心中早有準備,雙掌開闔,使出來的,記記都是他數十年來潛心浸的“伏虎掌法”以他的對敵經驗,經過無數場拼搏,早已把掌法中易為強敵所乘的破綻,一再修正彌補。因此這套“伏虎掌法”可說是他成名的絕技,壓箱子的本領,若非遇上強仇大敵,不肯輕易展,這一施展開來,果然招術妙,變化奇奧,使人無懈不擊。

再看大德尊者他方才在一二招之間,就把名震天下的丐幫伏虎丐壓得跌坐下去,因此大家都把他估計得很高,哪知這會看他出手發掌,招式變換,竟然十分古拙,缺少變化,在連三省雙掌搶攻之下,似乎遇上了極重的壓力。對方三招搶攻之中,他只能還擊一招,雖能把三招攻勢,一起阻遏過去,但卻顯的十分吃力。

廳上群豪心中都在暗暗冷笑:“原來這老和尚只有一身蠻力,武功也平常得很。”就是花雙雙也和眾人的想法相同,心中暗自忖道:“方才索總管還說這兩個老和尚是夏家堡禮聘來的西域高手,中原武林,無與抗手之人,但此時看來,卻也並無驚人之處。”只有華山派掌門人商翰飛,平博覽群書,見聞較廣,他方才聽出大德尊者說話的口氣,心中已然懷疑這兩個老和尚是從西域來的。

這時再看大德尊者使出來的招式,手法顯得十分古拙,與中原武林妙招法,迥異其趣,如說他不是連三省的對手,但連三省連攻三招,他只要輕描淡寫的一揮掌,一擺身,都可化解開去,而且還往往把連三省得後退不迭。由此可見,古拙的手法,正是拳掌的義所蘊,巧的招式,反而成了花拳繡腿。

不是麼?達摩禪師手著的“易筋經”手式不是十分古拙的麼。但少林武功,胥出於此。中原武學,百家雜陳,各有心得,便自創門派,拳掌功夫,也由簡而繁,各尚新奇,毫無含蘊,其實已去古甚遠了。

這一道理,如果沒有高深武學和淵博的見解,自然不易發現,商翰飛因大德尊者的手法古拙少變,想通了這一道理,心下不期暗暗一驚,忖道:“如此看來,這兩個黃衣老僧果然是從西域來的了,只怕連三省未必是他對手呢。”兩人進一會再次動手,形勢和方才大不相同!方才是互拚內力,大德尊者在兩招之內,硬把連三省壓得跌坐下去,這會連三省拼上了命,硬以妙招法,全力搶攻。在他舉手抬足之前,無不是殺機隱伏,一雙大袖,一片衣角,莫不暗藏殺著,只要對方沾上半點,便有殺身之厄。

大家都可以看得出連三省這一輪掌法,雄渾博大,急如驚雷,那是立意要報方才跌坐下去之仇,立意要將對方擊倒了。大德尊者雙掌互擊,手法古拙,在連三省一片攻勢之下,既不左右閃避,也不全力封架,只是不時的揮手發掌。

他掌勢沒有連三省的快而且猛,因此幾乎是對方三掌之中,他才還擊一掌,但這僅僅一掌,就足可抵銷連三省凌厲的三掌了。他雖能發掌住連三省的攻勢,但卻脫不出連三省的掌勢之外。踞坐上首的大達尊者,對兩人的拚搏,生似毫不在意,雙目微闔,不言不動,狀若入定。

大德尊者忽然輕哼一聲道:“施主技止此乎?”連三省久戰不下,心頭已是不耐,洪聲道:“大師有什麼絕學,只管使出來好了。”大德尊者哂然道:“那也好。”他只說了三個字,右手揮掌拒連三省的攻勢,左掌連揮,一下攻出五掌。

這五掌卻似一攢梅萼,五圈掌影,同時攻到,勁氣渾然,銳不可當。得伏虎丐連三省左閃右避,封架不迭,口中喝叱乍起,招式連變,雙掌翻飛,反擊過去。他以攻為守,使出“十八小擒拿”的絕招,左劈右抓,右劈左抓,掌中有擒,擒中有掌,但任你施展何等凌厲掌法,或巧的擒拿術,依然無法將大德尊者退。

一時間,直把連三省氣得怒火如焚,雙目圓睜,如戟短髭,倒豎,掌劈指抓,一招急似一招,一掌狠似一掌,使得戰況愈來愈見烈。偌大的一座大廳,風聲如濤,勁氣人,看得花雙雙、花真真,華山掌門人商翰飛等人,俱皆怵惕不已。

驀地大德尊者掄手一掌,連三省避無可避,憤填膺之下,凝足八成功力,舉手一揮,硬接了一掌。雙掌一,發出“啪”的一聲清響,連三省雙足移動,登登的連退了三步,喉頭髮甜,幾乎要噴出血來。大德尊者功力雖厚,也被震得血氣翻騰,站不住樁,腳下移動,往後退出兩步。

兩人這五步後退,每踏一步,大廳上鋪著的水磨青磚上,硬是留下了五個寸許深的腳印。這一掌上,兩人各自耗去了不少真力,因此站停下來之後,就各自凝立不動。連三省略為調息,就雙目乍睜,口中暴喝一聲,躍身一縱,騰空躍起一丈多高,宛如蒼鷹攫兔,飛身朝大德尊者當頭撲去,身到半空,右掌一揮,使了一招“雷公劈木”向對方頭頂猛然擊下,這一招聲勢極壯,一股狂飈,起自半空,真有雷霆之威。

商翰飛暗暗叫了聲:“不好。”坐著的人,不覺站了起來。

大德尊者站在那裡,身軀臃腫,就像渾如不覺,直待連三省掌勢,快要臨頭,才使了一招“彌勒託天”雙臂上舉,反擊過去。但聽蓬的一聲悶響,兩股內家掌力一擊,大廳上勁風飛卷,向四外迥旋盪,彷彿巨排空,令人氣為之窒。大德尊者依然站立不動,連三省則凌空翻了一個筋斗,依然無法卸去震力,瀉墜兩丈之外。落到地上,還是後退了一二步,上身搖晃,滿頭短髮直豎,口起伏,張口息,汗下如雨。

商翰飛看出情形不對,急忙閃身掠上,一掌按在連三省背後,口中低喝一聲道:“連兄快快納氣運息。”要知連三省這一掌幾乎用上了全力,被大德尊者掌力一震,真氣無處發洩,向體內回竄,若非商翰飛以本身內力助他導氣歸元,便將逆氣入岔,武功全廢了。

連三省但覺一股大力,從“靈臺”輸入,逆竄的氣機,漸漸平復,心知危機一發,不敢疏忽,急忙澄心靜慮,緩緩運氣。大德尊者臉上毫無表情,看了連三省一眼,尖聲道:“施主當真不堪一擊。”連三省本是生剛烈之人,他得商翰飛之助,正在調理逆竄的真氣,聽到大德尊者的這句話,幾乎氣炸了心肺,真氣又幾乎運岔了。

商翰飛急忙喝道:“連兄不可理他。”萬飛瓊憤然道:“大和尚勝負兵家常事,你是出家之人,出言竟爾如此刻薄。”大德尊者朝她嘻開大嘴,尖聲笑道:“女菩薩要是不服,就過來試上幾招。”萬飛瓊哪裡沉得住氣,哼道:“試就試,誰還怕你不成?”

“嗆”的一聲,撤出長劍,昂首道:“你兵刃呢,也去拿兵刃來,姑娘要在劍上討教。”大德尊者哈的笑出聲來,說道:“貧僧和女菩薩動手,哪裡用得著兵刃?”萬飛瓊聽得更氣,纖腕一振,長劍發出嗡然輕嘶,說道:“那就好,大和尚小心了。”刷的一劍,當而出。

大德尊者左手向前一引,當右手,還未發招。萬飛瓊已然身如飄絮,閃到大德尊者右首,劍勢一轉,倏化“一葉知秋”劍光橫削,緊接著縱步騰身,昂臉上,變作“天魁點元”猛向大德尊者的頭面襲去。

“黃山劍法”素以輕靈著稱,她這三招連環進發,果然輕靈快捷,身劍如風。

她這邊接連三招,快捷攻到,大德尊者的當右手,卻堪堪遞出,著劍尖拍出。他拍出的掌勢十分緩慢,也毫無破空之聲,但萬飛瓊卻已到上的劍尖,似是被一股無形力道震得向右一偏。心頭暗暗吃驚,立即右腕一縮,收回劍勢,右足斜出,手挽劍花,改向他身側攻去。

大德尊者不待她長劍攻到,人已轉了過來,左手一記“大摔碑手”重重拍來。萬飛瓊再待閃避,已嫌不及,只覺一團勁風,朝身上撞來,自知內力比對方差得太遠,口中一聲清叱,長劍掄舞,一片劍光隨劍而起,佈滿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