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二:雁字回時月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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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臨汾的子,便如水般度過。阿嬌閒來伺伺院中的瓜果,偶爾頭好了,便帶了下人逛逛臨汾城。成續苦口婆心的勸道“夫人,你是什麼身份。若是在外面出了事。我們滿院的奴婢,拿什麼跟陛下待?”阿嬌側頭看了他片刻,方笑道“你當我不知道?”她指了指街頭巷尾裝作常人模樣卻偶爾出點點英武之氣,與街市有些格格不入的便衣侍衛道“有他們在。臨汾城裡,能出什麼事?”更別提,她才不信,劉徹走前,沒有知會當地官員小心照看著他們。
一席話說的成續也笑了,道“就算如此,明面上要走的勸上一遭的程序,還是不能免的。”
“可是,先人說了,”上官雲尚不服氣,掙扎著說了一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況置於街市中乎?”阿嬌嫣然道“誰說先人說了,便都是對的。便是平裡用餐都可能噎著呢。難不成還都不用餐了不成?”上官雲被噎著,說不出話來。
因了阿嬌吩咐了,若要出門的,須得換上平常的衣裳,不要讓人看出他們的不同來。上官雲穿了那些平民衣裳,渾身不慣。只陪阿嬌出了一次門,便託了病,寧願窩在房中也不肯出來了。
“這裡便是臨汾城最有名的東市了。自然比不上長安城繁華,卻已經很熱鬧了。”上官靈卻安之若素。一身貼身的衣裳反而更顯出她小家碧玉溫暖寧馨的氣質來,微笑著替阿嬌介紹著臨汾城的風土人情。也不錯了。”阿嬌興致不錯,慢慢的看著集市上賣地飾物,若有中意的便吩咐身邊人付賬。替劉陌劉初都挑了禮。甚至連身邊下人都一一選了,卻皺眉想起劉徹來,嘆了口氣。這集市上的東西,想來那個帝王是都看不上眼地吧。她也挑不出適合他的來。
“付賬吧。”她微笑道。看著成續取出錢來。卻聽見身後有紈絝子弟地調戲聲音“這位小娘子,生的倒是極美的。跟我回家去,包管你吃的好,穿的好。”上官靈手足無措。退到她身邊。
還真是歷朝歷代都有這樣地人物啊。她冷笑的回過頭來,看那個紈絝才子錦衣身肥的,眼睛一亮,道“這位娘子更美呢,”話還未說完,卻覺眼前一花,下起了一陣錢雨。原來阿嬌恨他莽撞,抓起成續手中的五銖錢。也不看多少,劈頭劈臉的砸過去,手上用了力道。錢散了串,好些砸在他臉上。砸的血模糊。
紈絝子弟大怒。道“好大的膽子。”看見阿嬌眉宇間的凜冽。卻訕訕的低了下去。
“繼續啊。”阿嬌森然道“卻不知道是哪家吃地多好,穿的多好的人家,才養出你這樣地人才。зzc.n。”他身後的下人拉了拉他地衣袂,惶然道“主子,”街市各個角落,已經有不少看不出身份卻隱隱有殺氣地人走近。
而此時散落在地上的五銖錢,雖然並不是特別多,這個女子卻能用來砸人,而她身邊地侍從卻沒有可惜的神。足見,他們絕不是普通人物。
紈絝子弟雖然仗著家中權勢,橫行慣了。但並不是不識顏的人,慢慢後退,厲內荏道“你等著。”狼狽而去。
阿嬌淡淡冷笑,知道那些羽林侍衛不會輕易放過侮辱她的人,向成續吩咐道“與他們說聲,別鬧出人命。”成續不以為然,但還是遵命去了。
阿嬌便興味索然,道“回去吧。”身後傳來一聲輕笑,一個聲音道“韓少爺仗勢欺人見得多了。倒是第一次見了龍夫人這樣的應對妙法。寧澈拜服。”街側的息嵐閣裡走出的白衣文士,懷中抱著紙張筆墨,眉宇溫朗,清正之處,有三分似阿嬌的師傅,蕭方。阿嬌一怔,問道“先生識得我麼?”
“夫人沒有見過在下,”寧澈微微躬身,道“在下卻是見過夫人幾面的。祥福客棧贈蟹之德,夫人可記得?”
“哦,”阿嬌便想起來,道“你便是那個住在上房的士子。”
“是的,”寧澈微笑“而這幾,城東的人家,對夫人都很是好奇呢。”阿嬌微微一笑,不接他的話,卻讚道“先生的吹的倒是極好的。”
“過獎,”寧澈微笑道“夫人的夫君也是擅吹的。只是恕我直言,龍先生的吹的極有氣象,想來不是普通人物。只是於本身上的造詣,卻不是頂級。”上官靈聽得臉慘白,擔憂的看了看阿嬌。卻見阿嬌要忍住,終究撲哧一聲笑出聲來,強作正經道“這些話,先生可不要在他面前說。”回到別院,天已經晚了。洗漱過,獨自躺在房中。縹碧進來稟道“寧澈求見。”她怔了怔,卻連頭都沒有回,道“不見。”綠衣便吁了口氣,覷著她的臉,道“不知道陛下如今到河東沒有。”阿嬌嘴裡含著臨汾特有的酸梅子,瞥了她一眼,懶洋洋道“想說什麼就說吧。不要繞圈子。”綠衣便紅了臉,道“夫人今與那位寧先生相談,陛下如果知道,難保不會生氣。”阿嬌冷哼一聲,道“我能做的,就是不會主動見別人。但若是偶然遇見了,都要避忌,做人就沒有意思了。”遠處便傳來曲,在夜裡極清晰的,綠衣雖少習詩書,卻也聽出吹的是《詩經》裡極著名的一首《蒹葭》,訴男女思慕的。不由變了臉。
“你也不要大驚小怪,”阿嬌看著好笑“人家本來是都要吹一曲地。還管的著人家吹哪首曲子不成?”然而聲確是極動人,阿嬌便想起了走了半月的劉徹。輕輕嘆了口氣。
在臨汾地子極其閒適。阿嬌每裡或者忙這,或者忙那,並無多餘時間想念。但每到夜裡,身邊少了一個人,竟生出些些不習慣來。
願不願意承認。的確是有一種淡淡地思念,牽繫在那個人身上。
會淡淡的想,他今天到哪裡了。可還是那一幅威嚴看不出喜怒的模樣,彷彿別人欠了他幾萬貫錢沒還。思緒快如閃電,自己醒悟過來,已經想過一遭。
淡淡的自嘲的笑,那個男人,用了十年,將自己重新刻在她地心上。
這十年的子。他會生氣,會無奈,會陰贄。會算計,卻從不曾。真正傷害到她。
他費心為了她洗了一番朝局。好讓她,安全的站在他身邊。
他為她建了一座沒有其他妃嬪影子的建章宮。重新找回兒時的承諾。
她曾經認為,有些東西,破掉了就是破掉了,找回來,也不是從前那個。如今卻有一點點動搖,有些補好的東西i,若是能忍耐,還是能用的。
傷害了十年,用另一個十年,能補回來麼?
縱然補回來,存在的東西,終究存在過的。低個頭,都能看見時間裡撳下地痕跡。
而人的一生,能有幾個十年?
漸漸的,便都老了。
撫著心自問,真地就要這樣過自己的一生麼?
真地是,唯有他離開她地身邊,她才能毫無顧忌的憶起他。
從那一年在甘泉宮,她退了那一步,讓他走近。之後,便在一起,沒有分離。到了今,終於分離,她在一個距離,閉了眼,卻發現,能夠清晰描繪出他地眉,他的。
承認吧。她對自己道。正如同他無法否認他曾經殘忍無情的傷害你。你也無法否認,你的心裡,還是有他的存在。
或者,從來沒有抹去過?
生命,是怎樣走到這個地步的呢?
最初來到的那些年,她在一個遙遠的距離,戒慎的遙望著他,警懼著他。覺得兩個人最好是兩座永遠不要相逢的山峰,相安一生。
後來,命運無可避免的讓兩人相逢。她不甘心,想要逃。卻從來沒有逃出他的掌控。
他是歷史上有著錚錚名聲的漢武帝,掌控著這個天下。而她的千絲萬縷,都在這座天下間。
可是記得那樣刻骨的痛,學著刺蝟張開渾身的刺,若要接近,也要他刺的鮮血橫。慢慢的收斂,又學著水中的游魚,保持著一個若即若離的距離。以為以他的子,必然過的不久,就會喜新厭舊,將目光投向別的妖嬈女子。
他卻一直留在她的身邊,時間一晃過去,就是十年。
心思翻覆,沉沉睡去。
到了第二天,起來便懶懶的。上官靈進來,靦腆道“昨是靈兒給夫人惹麻煩了。多謝夫人相救之恩。”
“又不是你的錯。”阿嬌微笑道“不要放在心上。”上官靈便安心下來,眸中也重新湧上光彩。
“夫人喜歡聽嗎?”她嫣然道“我也是自幼習的,不敢稱方家,倒也頗能一聽。”
“哦,”她興致來了,便道“那靈兒便吹一首來聽聽吧。”上官靈的聲細細,自有一股女子的柔和。她靜靜聽了一陣,忽然道“我卻想學了,靈兒教一教吧。”上官靈有些意外,立即微笑道“夫人有命,怎敢不從。”樂理總有相通之處,她又是自幼看劉徹習的,到了晚上,已經能生澀的吹了。只是聲音很不入耳。出入的奴婢俱都皺了眉,上官靈柔和的笑容也快掛不住了。
成續站在院內,直想捂住耳朵。卻聽得門外有人喚道“夫人在麼?”抬頭看,卻是護衛他們的侍衛頭領領著人進來。
來人卻是聲音尖細,同他一樣,道“陛下從河東祭祀歸來,做樓船沿汾水順水而下。寫了信箋命奴婢快馬趕來,給陳娘娘親啟。”成續大喜,連忙接過,奔入內,道“夫人,陛下來信了。”阿嬌一怔,住了,回過頭來。
其時,月清輝,灑在地上,其如煙雲。以猜猜,劉徹信裡寫了什麼。
不要說沒頭沒腦的讓我怎麼猜。
這樣問,自然是可以讓你們猜到的。
歷史啊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