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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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祇有黛咪例外,一直用疑惑的眼光來回打量佟曼雲和唐伯夫。香蕉黛咪服膺的向來是西方那一套,對古早中國的“含蓄”和“柔美”不興趣。她祇看得見佟曼雲那一身病態。

“你們好!”佟曼雲含著笑,溫柔地點個頭。甜美柔靜的嗓音,如風拂過心田。

黑皮第一個醉了。

他搶到謝阿蠻跟前,對佟曼雲傾身哈,努力扯裂嘴,堆出滿臉笑容,用最熱誠的姿態說:“你好!我叫黑皮。我跟阿蠻在蹲『苦窯』的時候就認識,就像難兄難弟一樣!”黑皮耍寶的俏皮,賽門看著有趣,也湊上前來,摟住謝阿蠻的肩膀,笑嘻嘻地介紹自己說:“我是賽門,阿蠻的第一號男朋友候選人。請你多多指教!”佟曼雲笑起來。謝阿蠻連忙用手肘推開賽門,又不忘瞪黑皮一眼,暗罵兩個人窮極無聊的舉動。

“你別聽他們胡說!他們都是我樂隊的朋友。”她急急解釋。

“樂隊?”佟曼雲略頓了一下,到一絲意外。

後方的唐伯夫,眼神一閃,出玩味的神態。但因為他揹著光,神又一閃即逝,讓人看不清有甚麼表情。

“是啊!”黑皮搶著回答。

“我們幾個人組了個樂隊,叫『黑搖賓』。我是吉他手,貝斯手小沈,賽門是鼓手,阿蠻…”

“閉嘴!黑皮,你太嚕囌了!煩不煩啊!”謝阿蠻狠狠踩黑皮一腳。明的說他廢話太多,好心的怕佟曼雲覺得不耐煩;暗裡嫌他太多嘴,有的沒的說一堆,把所有的事全掏出去,不知道保留。

不知道為甚麼,有唐伯夫在場,她就變得很。她可不希望被唐伯夫知道太多,掌握太多的籌碼,在他面前無所遁形。偏偏黑皮話多嘴快,一得意就忘形。

還好,他沒有將比賽的事情說出來,不然唐伯夫要是知道了…她極快地瞥了瞥唐伯夫,他比她更快地抓住她的視線,雖然沒甚麼表情,但謝阿蠻奇怪的就是覺得出來他那要笑不笑的輕謔態度。

她有點負氣地撇開頭,上黛咪怪異的眼波。祇是黛咪那怪異不是針對她的,而是越過她穿到那個背光的角落。

唐伯夫似乎不記得黛咪,對黛咪疑惑的打量視而不見。謝阿蠻深怕黛咪又會突然冒出一些不該說的話讓她頭大,急著把她拖走,打算速戰速決。正想開口,佟曼雲卻先她一步漾著笑臉說:“我還以為樂隊都是一些活力充沛的男孩子組成的,沒想到女孩子也可以參加,而且像阿蠻這樣文文靜靜的女孩,竟然也是樂隊的一員,太神奇了!”文靜?謝阿蠻一副發拙的呆樣。這還是頭一遭有人說她文靜!她懷疑佟曼雲看人的眼光真的有問題…如果沒問題,她就不會嫁給唐伯夫這樣糟糕差勁的男人,不是嗎?

“你別小看這傢伙!”黑皮冷不防又擠過來,胳臂一伸,哥倆好地架在謝阿蠻肩膀上,扣住她的脖子,將她帶向自己的懷裡,耍寶似地擠眉眼,嘻嘻哈哈。

又來了!黑皮這顆不定時炸彈又發作了…謝阿蠻心裡響起預警,手忙腳亂慌張想阻止…來不及了!黑皮那個大嘴巴,機關槍一樣劈哩叭啦說個不停。

“阿蠻成績雖然差了一點,窩在那所三的明臺鳥高中,歌聲和魅力可是一的。她可是我們樂隊的主唱,而且啊,還在那家有名的‘維瓦第’駐唱。那家店對駐唱的樂隊和歌手的要求很靜格,如果不是真有幾分實力還不進去呢!”

“‘維瓦第’?”佟曼雲怔了一下。下意識轉頭望了唐伯夫一眼,又看看謝阿蠻,微蹙著雙眉,眉間摻著絲複雜的神

她嘴微微動,似乎想說甚麼,遲疑片刻,又收了回去。柔婉的笑容變得有些僵澀,線條一樣掛在兩腮。

這個微妙的變化輕微得像漣漪,不明就裡本察覺不出來,是以謝阿蠻他們並沒有到佟曼雲的異樣。

“你也聽過這家店嗎?”黑皮仍然興高彩烈。

“聽過。”佟曼雲姿容婉約,含笑對黑皮點頭。

“黑皮!”謝阿蠻恨不得將黑皮踹到大西洋,自己則挖個躲起來,眼不見為淨,也少丟臉。

想當然耳,唐伯共一定把她在“維瓦第”駐唱的事告訴過佟曼雲,而且還不知怎麼誹謗她;黑皮卻拿它當寶獻,殊不知人家肚裡也許在偷笑。

而且,不知為甚麼,佟曼雲臉上淺淺漾著的那笑容讓她覺得不安,說不出哪裡不對,就是突然有種疙瘩的覺。她不應該有這種覺的,卻突然又莫名生出這種情緒,一顆心跳得很不安適。

她突然害怕接觸到佟曼雲的視線;佟曼雲察覺甚麼似的,朝她嫣然一笑,柔得像水一般淹漫過來。

然後她略微側身,順勢自然地挽住唐伯夫,仰臉看著他,眼神極快地閃過一抹和方才眉間相同的複雜的顏

唐伯夫從未跟她提過謝阿蠻在“維瓦第”駐唱的事。她覺得疑惑不安。

那是甚麼時候的事?是在他們上次遇見謝阿蠻之前,還是之後的事?他從來沒有瞞過她任何事,為甚麼這回不將這件事情告訴她?

他甚至連和謝阿蠻同處一校的事,也沒有告訴她。上次遇見謝阿蠻,他對謝阿蠻一臉陌生的表情,她還以為他們並不相識…

而謝阿蠻對唐伯夫認生的態度,也叫她難以釋懷。既然同處一校,她相信,謝阿蠻應該認識唐伯夫的。但上回相遇,她為甚麼要裝作完全不認識的模樣?

“對了,阿蠻,這是我先生,你還記得他吧?”佟曼雲挽著唐伯夫,如水似的淺笑依然,像是順帶提起,看不出刻意的痕跡。

“嗯…上次見過。”謝阿蠻硬著頭皮點頭,微低了臉,小心不去看唐伯夫,怕碰到他的視線。

唐伯夫輕蔑的態度不曾稍改,卻倒是破天荒的吐了句人話說:“你們也組樂隊?玩真的?還祇是辦辦家家酒?”他如此說話的態度算是和善的了。對謝阿蠻,他從來沒有這樣和言悅過。

“當然是玩真的!”黑皮急躁的表態,不得了似地說:“我們還報名準備參加‘金唱獎歌唱大賽’呢!你可別小看我們…”天啊!大嘴巴那黑皮!話都被他一個人說光,臉也被他一個丟光了!

謝阿蠻氣急敗壞地拖開他,困窘又狼狽,灰頭土臉的。她一手拖著黑皮,一手挾住黛咪,唯恐這兩枚不定時炸彈又出甚麼意外,迅速撤退,邊退邊僵著笑臉說:“佟…嗯,唐太太,很高興又遇見你,我沒想到我們還會再見面,和你聊天很愉快,不過,我跟朋友還有點事,不再多聊了。很抱歉,再見!”她幾乎是落荒而逃,清楚又錐心地受到背後唐伯夫那噙在嘴角要笑不笑的嘲謔與輕蔑到底的視線。如芒刺在背,刺得她又多了一層瘀傷。

唐伯夫挑了挑眉,冷眼像箭一直追著謝阿蠻,經過空氣的鼓動和摩擦,發出金屬的光芒,筆直入她的心臟,挑動她的心房。

他嘴角略略一勾,勾出氣陰森的線條,貓臉在微笑,瞳孔收縮成細細的繩索,牢牢地捆住謝阿蠻。

她知道,但她不敢回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