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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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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酸,你先回答我啊!”他氣急敗壞的窮追猛打。

“好疼啊!”她打定主意,繼續裝死就對了。

“酸酸!”被賴帳慣了的辜靈譽只好極其無奈的查探她的傷勢。

“哎呀!你煩不煩啊?”辛芙兒驀然睜開眼,擠開黏上來的煩人傢伙,沒了氣力,乾脆把他當墊背,撐起虛軟的身子,環顧四周。

陣壇仍在,不見四面八方密集而來的殭屍惡鬼,更不見尹宸秋的蹤影,只剩滿地隨風捲起飄落的冥紙,符咒餘燼飛過眼前,滾落山腳,沒入巍峨矗立的京師。

“尹宸秋呢?”她傻乎乎的扭頭,瞪住又想蹭上來的辜靈譽。

辜靈譽抿了抿,百般不願再提及這號人物,簡潔明快的回答,“走了。”

“走了?怎麼可能…老爹!”眼角餘光瞥見悉的面孔,辛芙兒不顧傷勢,狼狽的爬起,搖搖晃晃,走向辛老爹,一個踉蹌,就要跌落地上。

辛殊冷眼旁觀,看著某道頎軀飛快的扶起她,心頭頗不是滋味。

“臭小子,我家酸酸不過是心腸軟,你可別自作多情,以為她是真的著了你的道。”辛家一老一少同一個樣兒,“死”也嘴硬。

“老爹,你怎麼會…”辛芙兒靠在辜靈譽的臂彎內,跌跌撞撞的走上前,刻意忽略他與某雙狐狸眼互相角力的過程。

“你還是放心不下我,是不是?是你收拾那些殭屍惡鬼的,是不是?”

“你老爹我還沒有這種能耐。”辛殊冷哼一聲,拇指往後一戳,引領她挪動崇拜的眼神,望向身後那名紅齒白、手持紅簿的俊俏男子。

辛芙兒一愣,“你…你是…”

“久仰大名,白茅道最後傳人的辛姑娘。”喬正發上微斜的紅紗帽,男子朝辛芙兒含笑頷首,手不曾閒下,繼續批錄,翻頁再翻頁,牛頭馬面與鬼差隨伺在旁,等候差遣。

“判官怎麼會在這裡?”她徹底傻眼。

辛殊瞟她一眼,“廢話!要不是判官出手,你現在早就去找太上祖師泡茶嗑牙了。我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請上陽世,黑白無常還是我把所有的情全套完,才肯一塊上來。”

“那他…”她指向辜靈譽,掛彩的嬌顏難掩焦急,“他怎麼辦?”

“臭小子,你自己說。”辛殊雙手前,撇開頭,不想沾惹關於這隻孽畜的任何話題。

辜靈譽將半偏的馨軀撥正,舉止悉心輕柔,執起方才撕下的錦,邊擦拭小臉上的殘汙邊說:“辜家公子雖然已投胎轉世,但是尚有一魄留在地府,判官暫借於我,以至於我才能從棺材裡走出來…”

“那你的元神呢?”

“在這裡。”握住她的小手,撫在平坦的心口,蒼白的笑臉盈滿暖意。

“我和判官有了易,他願意助我一臂之力,從此刻起,在這具軀裡有著我的魂、我的魄,我是真真正正的辜靈譽。”辛芙兒不解,“易?你和判官能做什麼樣的易?”

“他要我代替辜公子完成他的心願,這個心願恰恰是影響陰陽兩界平衡的最大主因。”

“陰陽平衡?”她的眼裡浮現疑慮,思忖片刻,驚呼出聲,“莫非判官的意思是要你…”

“沒錯,判官希望我能暗中導正安穗公的歪行,正所謂世風下,陽間若值亂世,陰間不會好到哪兒,橫死者多為難纏的惡鬼,上回中元節之禍便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判官已經批准你擁有辜靈譽的身?”

“非是擁有,而是成為辜靈譽。”髒汙退盡,出秀婉的麗顏,臉頰紅腫怵目,大掌不捨的撫過,儘管無濟於事,辜靈譽仍然盼望能藉著冰涼的掌心,減弱肌膚脹熱,化減些許不適。

她搖頭,“我不懂。”辛殊忍不住口,“虧你是我一手拉拔的得意門生,居然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意思就是,生死簿上已經重新寫上辜靈譽的名字,從今以後,沒有人會追著他討回身,他也不再屬於靈界,而是…欸,好端端的,你又哭什麼?”藏不住的欣喜脹滿臆,有酸有甜,湧上咽喉,嗆出壓抑整夜的淚水,不管黑白無常、判官和辛老爹在場,辛芙兒展開雙臂,擁緊來不及反應的辜靈譽,收攏再收攏,差點掐得他不過氣。

不過氣也無妨,只要尚能呼一口氣,就代表他能守在她身畔,只要一口氣還在,他便不必擔憂會看不見心裡想見的她。

執著的心願終能成真,全是因為堅強的意念,不論對他抑或對她而言。

“夠了,我看不下去了,臭狸貓,你的手腳給我放乾淨點!”辛殊打算分開兩人。

辛芙兒驀然轉頭,腫得像夜叉的臉蛋漾起燦笑,朝老爹頭頂的雲端高聲疾呼,“他是辜靈譽,不是狸貓!”

“酸酸…”辜靈譽牽動嘴角,看著她偷偷淚,又叫又笑的興奮模樣,喉頭緊澀,不憶起判官喚醒自己的那一刻,彷佛曆經一場盼過千年秋的幻夢,能堅持到現在是憑著一股傻念。

再見一面…只要再見她一面就好…

即使沒了意識,沒了思考,心跳不再,支撐衰微元靈不散的是滅不掉的渴望。

當判官微笑的解釋救他的用意,以及相救的條件時,他以為是一場夢,眨眼即逝,直到抬起‮腿雙‬,一腳踢開棺槨,朝著她在的方向狂奔,一切才有了真實

再見一面,一面就好,哪怕是隻能一眼,隨即灰飛煙滅也無妨…彼時處在混沌之中的他是這般想著。

如今,不只一面,而是相見一世。

一世啊!短如夢,卻能圓盡心願。

“往後就算尹宸秋再來,我也不怕了,誰來我都不怕了。”辛芙兒誇張的笑嚷。

冥思中的辜靈譽回過神來,鼓動的口暖烘烘的,全是因為她…

他懂了,原來凡人庸碌一生尋求的那份愛,魂飛魄散都要留住的愛,是得用血淚鑿入骨裡,刻進髓中,烙心蝕魂。

愛,就是寧願失去一切也想獲得的自私。

愛,就是縱然明知不可為仍為之的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