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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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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大雨滂沱,江泥沙滾滾,時而徹夜不眠,喧囂沸騰的京師隨之黯淡下來,街樓一路連綿的燈籠被兇猛的雨勢打落了數盞,其中一盞讓風捲起,重重的拋在朝南的陋巷轉角處,一隻沾滿泥沼的布質左鞋不偏不倚的踩過斑斕的燈籠,被踩碎了的窸窣聲極為細微,卻震醒了心神。

獨自站在陋巷中的辛芙兒悚然一驚,快步奔向許久未歸的老巢──辛老爹總愛這樣嘲的稱呼,推開門閂,耳畔傳來逐漸加劇的脈動,直到進入屋裡都不曾緩下。

有人點了兩白燭,用意顯著,無非是在等著她前來赴約。

“酸酸,你終於肯現身了。”一道身影端坐在煉爐前。

曾經也有一個人總是在天未亮時便守在煉爐前,等待丹藥出爐,只是身形瘦小些,而此刻眼前的身影無疑的大上許多。

她靜靜的看著漆黑如墨的袖口繞畫八卦圖騰的道袍,那並非嶄新的,常言道,舊不如新,莫非世間凡人都是喜新厭舊?

怔怔的瞪著穿著那道袍的身影,她的心徹底的涼了。

“原來真的讓老爹說中了,你去崑崙山習道本是個幌子,說什麼要一同振興僅存的茅山白道,結果全是連篇鬼話…不對,連鬼說的話都比你來得老實。”蒸騰霧氣朦朧了背對而坐的身影,卻掩蓋不去男子震肺的嗓音,“你被辛老頭教傻了,白茅道可說是完全沒落了,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今加入黑茅道才是時勢所趨。”辛芙兒摀住雙耳,恨恨的說:“歪理,你說的全是扭曲的理,我一個字都不想聽。”煉爐前的身影站起來,“你還是一樣固執,師妹。”

“我沒想到原來你竟是欺師滅祖的叛徒,師兄。”

“哈哈哈…”男子狂笑,轉身之際,黑袍彷佛一潭幽水飛掀濤,長髮整齊的束髻,飾以一素簪,眉清目秀,長年在深山鍛鏈下來的淺麥膚,已經完全褪去了當初離開師門求道的青澀模樣。

尹宸秋,曾經與她青梅竹馬,一同學會怎麼削好桃木劍,怎麼畫出正確無誤的符咒,互相幫助對方擒拿生平第一隻惡鬼,兩小無猜,相互扶持。

他曾經是她除了老爹以外,最信賴的人,也曾經是…

“你還是沒變,不過越大眼神越像老頭,嫉習黑茅術之人如仇,我敢打賭,這些年來敗在你手下的道士肯定多不勝數。”

“我沒變,你倒是變了不少,想當初是誰信誓旦旦的說待習術歸來,便要與我一同收遍天下所有心術不正的老黑茅?太可笑了,我居然相信你的鬼話。”在尹宸秋的眼中,她只看見無窮無盡的私慾取代了從前那股期許他有朝一能替天行道的浩然正氣,眼珠澤不再墨黑純粹,染上了點點鏽斑似的棕。

恍然之間,另一雙不時含笑的黑瞳穿梭在眼前,她心中滅了的一盞燭火似乎仍留有殘餘的火苗。

到現在她才曉得,所謂的萬物之靈不過是比起其他生物要多了更龐大的私慾,永遠除不了的惡,沒有盡頭的/望,隨時背棄諾言還能振振有詞…

突來的碰觸驚醒了心神失的辛芙兒,俯首一看,尹宸秋竟覆上沒有血的手背,一陣濃濃的拒意夾帶反胃噁心倏地湧上咽喉。

“別碰我!”

“你當真不肯再認我這個師兄?”尹宸秋握緊被她拍開的右掌,沒了舊時的溫暖,陰冷得像她碰過的每一個走火入魔的黑茅道士,教人不寒而慄。

“不認,寧死也不認。”她咬牙切齒,斷然起誓。

“好,你不認師兄,可以,那你還認不認我這個未婚夫婿?”辛芙兒放聲冷笑,沒想過他竟然還有臉提及兩人自小訂下的婚誓,笑聲冷得可比天山傲霜。

“就算我死後還魂,屍身腐爛歸為塵土,也不會嫁給你,當初和我結訂誓約的人是白茅道傳人尹宸秋,不是投身術的這個尹宸秋。”

“酸酸…”

“我不准你這樣喊我,你本就沒有資格!”

“我沒有資格?那誰才有資格?”尹宸秋笑容猙獰,徹底撕毀了殘留在她印象裡的最後一絲美好。

“難道一隻瞞天過海,僥倖竊取身成人的狸貓才有這個資格喊你?”蝕骨寒意沁入體內,心跳如擂鼓,辛芙兒止不住額頭冷汗涔涔,瞪大的圓眸映上尹宸秋陰森的臉孔,一直盤旋在頭頂的不祥之兆徹底襲垮了她的堅強。

“你說什麼?”尹宸秋雙手負在身後,以她為中心繞圓踱步,不時朝她笑道:“你怎麼會不知情呢?我說的是一隻小狸貓啊!一隻在崑崙山悄悄修練近千年、深諳人的狸妖,這隻聰明絕頂的小狸妖可是幫他前任主人立下不少功勞…”

“那不是幫,而是老黑茅惡意欺騙他才幹下的蠢事。”她不假思索的反駁。

“喔,是蠢事。那麼你沒顧慮到後續因果,擅自救了他,算不算是蠢事一樁?”

“你…”

“你想問我,為什麼會知道你和他之間的事,還有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是不是?”

“你想出現在哪裡,是你的自由,我管不著,我和辜靈譽的事,你同樣管不著。”辛芙兒的雙手悄悄緊握,裡邊已是汗溼一片,體溫陡降,寒意包圍周身。

“我管不著?”他停下腳步,屋外雨勢漸歇,一切都挑在此刻靜了下來。

“既然你選擇背離師門,從今以後你我便形同陌路,你拿什麼來管我?”

“就拿那隻狸妖的命掌握在我手上,你說如何?”

“尹宸秋!”

“怎麼?你怕了?”見她為了一隻狸不惜連名帶姓的喊他,尹宸秋冷笑連連,口吻益發譏誚,“以白茅道最後傳人自居的你也會怕嗎?”

“不必對我耍暗招,你到底想說什麼?”她一瞬也不瞬,無懼的視他的刻意挑釁,告訴自己,如今在眼前的人已經不再是從前存有良善之心的師兄,而是一個她該當機立斷,下手鏟除的叛徒。

“猶記得在我離開前,你連一把桃木劍都削不好,如今老頭走了,你也開始獨當一面…你應該有所不知,崑崙山一帶的黑茅道士都聽過關於你的傳言,曾經敗在你手下,得自身道行盡失的人不停的轉述,有位小道姑年紀輕輕,卻功夫了得…”

“原來你待在那裡都忙著聽別人說閒話,還真是悠哉。”辛芙兒反相稽。

尹宸秋徑自說下去,“我知道他們口中的小道姑肯定就是你,所謂的白茅道本就不存在,茅山之道本來就是一體,不分黑白,辛老頭口口聲聲說要收拾門戶,說起來他學的那一套不也等同黑茅道?”

“胡扯!你少妖言惑眾,我不信你這一套。”辛芙兒怒斥。

“是不是胡扯,你心裡有數,不需要我證明。去了崑崙山之後我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裡的道士不僅能駕馭百獸,更能招來屍魂控制,辛老頭只會教那些伏魔咒、止血咒…哼,害我在崑崙山成了道行最淺的小僮。”

“因為不甘心、不願服輸,所以你背棄了曾在老爹面前發下的誓言,自甘墮落,投向黑茅…”

“我說過,茅山之道不分黑白。”

“是,道術本無黑白之分,而人卻有善惡之別。”

“師妹,世間無善惡,唯有立場,你怎麼就是看不透呢?”尹宸秋笑她傻。

辛芙兒冷笑,“我心中有善惡,無論立場怎麼變動,對是非黑白的認定永遠不變,從你穿上這身黑袍起,就註定與我為敵。”

“相信你應該看過我差人送去辜家的戰帖,如何?想不想與我分個高下?”

“習術並非是為了逞兇鬥狠,與人一決勝負。”她時時謹遵老爹生前訂下的規矩,除非親眼見到對方幹下傷天害理的事,否則絕不貿然出手。

“還是說,你怕自己會敗在我的手下?”

“我從不怕輸,沒有永遠的贏家,也沒有永遠的輸家,一味追逐勝利的人,終其一生失在勝負之爭裡,無可自拔,可憐又可悲。”她以眼角餘光斜睨著他,話裡拐彎抹角,盡是嘲

“辛芙兒,你別在我面前逞一時之快,很快的,你就會哭著要我手下留情。”

“你未免言之過早,等真的到了那時候,再說也不遲,”

“難道你不想知道為什麼我會清楚你和那隻狸的事?”單薄的肩頭輕輕一震,溼透的掌心又滲出冷汗,她故作滿不在乎,“想也知道,肯定是你從老黑茅口中套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