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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他和她滿身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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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窗戶敞開著,冰冷的風肆無忌憚的竄逃入室,韓淑慧似乎打算通過這種方式衝散之前營造的緊窒。

隆冬寒風畢竟很冷,韓淑慧就那麼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那裡,裹著呢風衣,面無表情的吹著風,望著漆黑的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來之前,韓淑慧告訴自己,凡事少衝動,要儘量剋制自己的情緒,但只有她自己最清楚,當她看到顧笙的那一瞬間,剋制對於她來說簡直有些強人所難。

母子相見,本該噓寒問暖,再不濟也該平淡和睦,但在風景別墅裡,室內室外皆是一片肅穆之狀,韓淑慧瞬間喪失了好好說話的興致。

“方小姐,我有話要單獨跟我母親講,還請回避。”陸子初下樓,聲音淡淡響起丕。

這話無情之餘,似乎也太開門見山了。

“…”方欣輕輕咬,燈光下臉龐柔和,一雙秋眸水氣生光,轉眸看向韓淑慧,輕輕喚了一聲“伯母”言又止婕。

韓淑慧轉身看她,一步步走近,拍了拍她的肩“我讓司機送你回去,改天伯母請你喝茶。”韓淑慧嗓音低柔,微微沙啞,總之很好聽。這番話可以看出一個長輩對晚輩究竟有多愛護和體貼,但若有人深知韓淑慧的情,一定能夠聽出韓淑慧話語間的冷然和疏離。

不管她有多喜歡方欣,這畢竟是陸家的家事,有些話確實不適合在外人面前講出來,縱使陸子初不打發方欣離開,她也會隨便找個理由打發司機送方欣回家。

方欣被方家嬌生慣養,好比溫室水仙,經不起現實打磨,遇事很難沉得住氣,若不是情溫婉,知書達理,比楚楚少了些許心計,韓淑慧又怎會待見她多時。

陸家兒媳,可以沒有經商頭腦,但必須要安分守己,家境清白…這些,顧笙都達不到。

韓淑慧發了話,方欣不便繼續逗留,走前看著陸子初,他正在跟薛阿姨說話,似乎讓薛阿姨準備一杯熱牛端到樓上去。

方欣喉嚨發堵,好半天才發出聲音來:“陸總,我先走了。”陸子初終於抬眸看向方欣,就那麼靜靜的看了她一會兒,看的方欣心頭直打鼓,方才開口說道:“方小姐,我和你是什麼關係呢?”這話陸子初問得輕描淡寫,方欣卻有些被駭住了。是啊,她和陸子初是什麼關係呢?

“下次來找我,麻煩提前預約,你是方總千金,我自會好好招待你。像今天這種情況,不得不說,方小姐做法欠妥,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我辜負了你的情。你今年26歲了吧,該長大了,凡事三思而行,於你於他人都好。”陸子初雙臂環,姿態閒適,說這話時,嘴角微微翹起,因為笑意太淺,反倒有些似笑非笑。

聞君一席話,方欣蒼白,張了張口,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曾聽父親說過,陸子初在商界是個狠角,不說話則以,一旦說話必定傷人見血。對此她並不認同,絕對父親誇大其詞,因為一直以來每次見面陸子初待她還算禮遇,於是自以為他是一個外冷內熱的人,如今方才得知,陸子初的狠不在於他的語氣和表情,而在於他的平心靜氣,他越是話語平淡,越是讓人無地自容。

韓淑慧皺了眉:“子初…”再看方欣的臉,竟是全無血,大概從小到大還不曾被人這麼當面訓斥過,一時水光瀲灩,彷彿隨時都能哭出來一般。

方欣擔心韓淑慧因為此事和陸子初較真,連忙牽強笑道:“伯母,我沒事。”韓淑慧拉著她的手往外走:“子初講這話沒什麼惡意,別往心裡去。”

“我明白。”方欣低著頭,卻是再也不敢回頭多看陸子初一眼,其實和韓淑慧一起來這裡的時候,她就已經後悔了。對於她在背後打小報告,陸子初應該很反吧?

她似乎從一開始就把事情給搞砸了。

韓淑慧送走方欣回到客廳,就看到陸子初坐在沙發上削水果,手勢沉穩,削蘋果皮的時候神情專注,那樣的專注蓋過了韓淑慧即將而來的憤怒盤問。

她就那麼居高臨下的看著陸子初,似乎只需那麼站著,就能在談話中奪得主動權。

“你似乎忘了,她是韓愈的子。”

“會離婚的。”

“如果韓愈執意不離呢?”他說:“那也沒什麼,我會和她在一起,一直在一起。”韓淑慧想笑,卻笑不出來:“為了這樣一個女人,你原諒了她母親,原諒了她的情背叛,忘記美國牢獄之災,忘記你外婆的死,親手斷送自己的職業生涯,六年悲苦,你真的可以做到無動於衷嗎?”陸子初沉默片刻,方才說道:“她19歲那年和我在一起,轉眼間快九年了。九年間,我沒有帶她外出旅遊過;06年十月份承諾她有機會一起外出旅遊,我沒做到;答應她一起去杭州看望劉依依,我沒做到;陪她去電影院看過兩場電影;帶她去過一次海邊;去廟裡求過一次籤,下下籤;我們把時間都花費tang了在了工作和學習上,以至於回想過去,我欠她很多很多。她很快就要28歲了,瘋了六年,除了陸子初女朋友的身份,我什麼都沒給她。西雅圖顧家,滿牆的照片,我找了許久,上面唯獨沒有一個她。她被家人不容,辜負我被周遭朋友唾棄…你問我,為什麼不恨她母親?我不是聖人,我也有恨,但我看到那樣一個顧笙,沒辦法停止我的心疼。我有時候走在大街上,回到陸氏總部,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女人,她們和她年紀相仿,青熱情,生命力驚人,你再看看她,她還那麼年輕,身心卻接近殘廢…。。我依然記得我們初次見面時的情形,她坐在階梯教室裡,眼睛漆黑,笑容沉靜。我很難想象六年沒有自我的生活,她都是怎麼一天天熬過來的?這麼多年過去了,我身邊來來去去那麼多女人,不是我不肯接受顧笙以外的女人,是我早已沒有愛人的能力。有沒有這麼一個人,她對生活沒有太多的渴求,喜歡在廚房裡鼓搗食物,安靜做飯,平靜煮茶,飯後相陪散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和她早已回不到從前,但又有什麼關係呢?對於我來說,07年的時候,她早已是我的子,她瘋了也好,病了也罷,我都會照顧她一輩子。”他和她曾經買過一對情侶對戒,在他入獄第二,她母親前去“探望”他,低著頭對他說:“對不起。”一枚銀戒,她的手機錄音就那麼送到了他的面前。

她說要分手,他當時是怎麼想的呢?他一遍遍聽著手機錄音,一顆心冷凝如死。

入獄第三清晨,父親趕到美國舊金山,他被保釋出獄,彼時顧家人去樓空,私宅主人效法同致。

他接連查找數,得知顧行遠出事,原以為審判顧家會出面,卻忘了若是顧家有心躲他,他又怎能找到他們?

起訴前一,私宅主人一改之前強硬,授意原告律師提出撤訴,原本該鬆口氣的,但陸家卻愁雲慘淡,國內母親來電,尚未說話,只聞哭聲撕心裂肺。

老太太車禍去世了。

07年6月28,陸子初在美國舊金山對原告律師說過這麼一句話。

“狡兔三窟,你讓他藏好了,耗子本事再大,終究只能成為貓中餐。”除了這句話,他抬手摘掉了手上那枚戒指,因為戴的時間太久,彷彿長在了手指上,摘下來的時候蹭破了皮,但他並不覺疼,兩枚戒指一起給原告律師。

他想,私宅主人既然認識沈雅,這兩枚戒指應該會回到顧笙手裡,它們原是一對,即便分開,也不能離散。

2011年3月,顧行遠病重,再加上在獄中表現良好,提前出獄,他雖派人在國外留心此事,卻因為事發突然,命運再次薄情於他,顧行遠自此杳無音訊。

同年年末,他終於找到了那隻耗子,以罪惡抑制罪惡,在廢了對方兩手指之後,對方終於鬆了口。

2012年節前夕,他站在陸氏王國裡,周圍空曠寂寞,在得知幕後設計他的人是韓愈之後,他低低的笑了許久,那笑聲在夜中顯得尤為詭異。

窗外高空煙花齊鳴,又是一年過去了,煙花燙熱了他的眼睛,他忽然意識到,當初和她分手,她怕是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