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隔著薄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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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婉無暇顧及他,又怕賽爾欽再度揮刀,便閃身擋在了木頭前面,看著一臉冰霜的侍衛長,凜然清聲道:“闞首歸讓你來的?”面對季婉這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賽爾欽選擇了無視,恭敬的握拳在前行了一禮,就拿著匕首悄然離開了,好似方才那驚險的一幕,並不曾發生般。
“婆娘…蟲蟲!”木頭不小心將螞蟻在了季婉的裙子上,無措的用那沾滿泥土的手拍打著,生生將季婉雪紗的華裙的一片汙穢。
季婉用力出了裙紗轉身看向他,微抿著紅思量,瀲灩的眸中不乏打量的意味。
“你若是假傻,便早些離開吧,平昌過於單純,待你是用了真心的,若是有朝一知曉你騙她…”後面的話。
她不再說,散著花息的熱風悶的她心頭難受,而蹲坐在地上的男人,卻似乎並沒有聽懂她的話,轉身又去戳那崩塌的螞蟻窩了,兩指捻著小小的黑蟻,一邊傻笑一邊成了渣渣。
話已至此,多說只是無益。
“別這麼捏它們,好歹也是生命。”傻笑的男人指尖微頓。找不到闞平昌,季婉不曾回住處,直接改道去了闞首歸的正殿,穿過樹陰遮蔽的金光廊道,奢靡的大殿就在不遠處,這是她第二次來這個地方。
一入了大殿,陰涼便驅除了身上的暑氣,捻過頭紗將的手臂遮擋,不至於冷的她發顫,越過種了水蓮的金池,果見闞首歸在上面的席間。
“過來坐。”!拿著卷軸的男人並沒有抬眼,一手持筆正在寫著什麼,嵌著紅寶石的王冠微斜,濃密的淺短捲髮在飽滿的額前掠過陰翳,妖異的深目高鼻難得沉浸在正中。看看那華麗的長氈。
再看看自己髒的裙襬,季婉並沒有過去坐,加之對這個地方有些心理陰影,她只皺眉問道:“為何讓侍衛長去殺木頭?”大殿中一片寂靜,靜到能聽見養在廊下的飛鷹撲閃翅膀的響動。修長而白皙的手指拿著翡翠筆桿又刷刷寫下了兩行字,俊顏上一片平靜,冷沉說道:“此人不除,後必是大患。”他篤定的語氣讓季婉心頭一窒,忍不住追問:“你查出他的身份了?”木頭的身份不簡單,這是季婉之前就能確定的事情,從很多方面而言,哪怕是那人已經傻了,也能看出他諸多方面和闞首歸極為相似,那是上位者才能有了本質。
“不曾,但是他必須死。”本能促使了闞首歸對木頭的殺意,這個查不清來歷的男人,第一次讓他內心有了危機。很多年後,闞首歸才知道這樣的危機是什麼意思。
那是命運安排的宿敵,是要戰之生死的。
“你就這樣讓賽爾欽殺了他,可有想過平昌?她會難過的。”闞首歸放下了卷軸,連帶沾著硃砂的筆也擱了下去。
陰沉的目光掃過季婉沾染黃沙的裙襬,微透殺意的碧眸眯了眯,緩緩說道:“既如此,就更不能叫他活著了。”
“你…”正要踏入殿中的闞平昌也聽見了這一句話,驚愕的捂著嘴小心翼翼藏在了外面,閃爍的明眸間泛起了慌亂的淚光,她明明就同王兄說過。
她要留下木頭做丈夫的!***“不可以!王兄你不能殺他!我喜歡他!你若是要殺他,那就連我也殺了吧!”驟然出現在大殿外的闞平昌憤然哭泫,說完這句話便決絕的轉身跑走了,季婉當即追了去,強忍著一身的不適,幸而這一次是追上了。
“平昌平昌!你冷靜點。”隨著闞平昌跌坐在石臺上,季婉往後面看了看,闞首歸併不曾過來。
“婉姐姐,我喜歡木頭,哪怕他是傻的,我也喜歡,我明明同王兄說了,我要讓他做丈夫的,他怎麼能殺他呢!”哭紅了眼的闞平昌用手捂著口,大口大口的氣,本是明豔嬌媚的面容上滿是不可置信。季婉被她抓的手腕生疼,卻是忍著替她擦拭著眼淚,輕聲說道:“平昌,我雖然也不能苟同你王兄的做法,但是木頭遠沒你所想的那般簡單,你知道他的來歷嗎?
你清楚他的過去嗎?或者,他是不是真的傻了,那都是個未知。”這些話並不該由季婉來說的。
可是自從來到這個陌生的時空,闞平昌就像親妹妹一樣對她好,所以她也捨不得讓她受到傷害,還不若早些挑明。闞平昌抬眸,閃動的水光中都是悲愴的難過,她以為季婉是會幫她的。
“喜歡一個人為何要去在意他的過去和來歷?我只知道,我是喜歡他的,哪怕他是裝傻,我也喜歡這個人,我不想讓他離開,更不想讓他死掉!”
“就算如此,可是平昌你能確定木頭也喜歡你嗎?若非兩情相悅,就算將他留下,又有什麼用?”腕間緊扣的五指緩緩的失去了力道,留下的於痕卻讓季婉隱隱作痛,這樣的境地她是最清楚不過了。
“就像你和王兄嗎?我知道你不愛王兄,卻只能被他鎖在這裡,婉姐姐你恨他嗎?”闞平昌迫切的想要知道這個答案,視的目光如熾焰,猛力的搖晃著季婉的手臂。
恨嗎?季婉不知道,總歸不會是愛,這個奢靡輝煌的王庭對她而言一直都是樊籠,束縛著她的一切,哪怕闞首歸口口聲聲說著喜愛,要將一切都給她,可是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只想回家,回到父母的身邊…“我…平昌,讓木頭走吧,若是不想讓他死,就早點送他離開。”闞平昌的面瞬間灰敗,無助的投入了季婉懷中,顫抖的長長眼睫下是止不住的熱淚:“可是我真的捨不得。
他不是高昌人,一旦離開了,我怕這輩子都會再也見不到他了。”輕撫著她泣而顫慄的後背,季婉不知道以後,唯一能確定的只是當下。
“平昌,你留不住他的。”有些人。
或許只是人生中的過客,一次擦肩而過便再也不會相遇,而有些人,生來就註定相識乃至相纏。
或喜或悲,一生糾結。又是一夜璀璨銀河,躺在高臺的長氈上,季婉仰望著星空痴痴入神,思念著父母,思念著朋友,又或是思念著以前的一切。
闞首歸赤足踩著錦氈,上天似乎格外厚愛他,給了他無人能匹的天神面龐,至尊的地位,便是一雙腳也生的骨骼清奇,美白皙不亞於女子。
嵌著寶石的袍角簌簌作響,躺在季婉身側的那刻,看著滿空繁星,目中的陰冷微聚。
“你總是喜歡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她也是。”季婉側目看去,凝視繁星的男人並不曾轉過頭來,鬼斧神工的側顏惑人,她卻按捺不住心中的猜疑:“她?你的母親?”若是沒記錯,上次在這個地方他也說過他的母親,而口氣並不是太和善。闞首歸用食指在空中畫了一個無形的符號。
在季婉用心去辨時,冷冷出聲:“她是柔然大公的貴女,十四歲那年愛上了下葉城主的兒子,即使明知那個男人只是貪圖她的身份和地位,她還是嫁給了他,你知道他是誰吧?”他嘲諷的笑著,轉頭看來時,狹長的碧瞳裡都是黯然悲涼。季婉皺眉,若是沒猜錯的話,那個下葉城主的兒子應當便是闞伯周了,若非娶了柔然大公的女兒,他又怎麼能輕而易舉接下高昌之地,柔然又怎會助他為王。
“後來呢?”她突然很想知道,那個死在十八年前的女人究竟經歷了什麼?
“她助他成王,為他搏命生子,得到了很多,卻始終得不到他的愛,她夜夜等待著早已背叛她的丈夫,直到死時,她的願望都沒有實現。”飄渺的銀河朦朧,寂靜中,闞首歸似乎又回到了那些可笑的夜,他會回來的,他會想起我的愛。
闞首歸打碎了鏡子,梳妝的女人卻發瘋般將他掐在了地上,死死扼住他的脖子,她已經只剩下軀殼了,空的眼睛駭人可怕,那面破碎的鏡子裡有她渴望的東西,現在卻被他打碎了。
我要殺了你!我的鏡子鏡子,沒有鏡子,他不會回來了!很快,女人似乎想起了什麼,將差點窒息的他抱在懷中,一邊哭一邊笑。你是我的兒子,是我和他的生的,他是愛我的。
兀長等待的歲月裡,女人很少時候是正常的,平靜時的她,會溫柔的告訴他夫要互為忠貞,發瘋時的她只會灌輸他更多瘋狂的念頭。得不到就要去搶,搶到了就要鎖住。
偏偏卻沒教他怎麼去愛,去心疼…***自始至終,闞伯周只愛另外一個女人,或許報應是輪迴的。
那個女人對他的愛也是不屑一顧,哪怕是囚是鎖,在為他生下次子後,不過幾年便鬱鬱而終了。
而早在闞首歸的母親去世後,闞伯周因為懼怕柔然,再度聘娶繼妃,新嫁而來的阿卓哈拉大妃從血緣而論,算是闞首歸的姨母,待闞首歸自然如親出般,以至於闞首歸再是心冷,對闞平昌和其他的兄妹都是不一樣的。
“你若真是為平昌著想,自然也不願意看見她傷心,那人現在只是個傻子,送走便是,何必殺他呢?”闞首歸勾,潛在弧度中的森冷忽而凌厲,側目看向季婉,長臂一伸就將她拽入了懷中,扣著纖便讓驚呼中的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阿婉就這麼不願讓我殺他?或許有朝一,這個傻子會殺了我呢?”這樣女上男下的坐姿頗是詭異,季婉掙扎著要下去,闞首歸偏不許,捏在間的手看似輕柔,那力道卻是巧然難掙。
“你如此篤定他會殺你?難道你能預知後事?”季婉奮力推搡著間桎梏的雙手,剛剛對他升起的同情心就這麼沒了,隔著薄紗,那掌心的滾燙讓她格外不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