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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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謂我謂馬何太苦,我阿幹為阿幹西。

阿幹生苦寒,辭我土棘往白蘭。

我見落不見阿幹,嗟嗟,人生能有幾阿幹!

歌聲如浮塵萬縷從天之盡處迤邐而來,被歲月得蒼白柔滑,從他身上心上過,可用力去抓時,卻在指尖化作泌涼的霧氣,嫋嫋消逝。他收槍掛在鞍上,撥出寶劍來,馳的光華勾去了一名意圖逃竄的秦兵的頭顱。

“我答應過為以此劍為你屠盡秦人,現在我正在這樣做,你滿意嗎?”他渾身上下掛滿沾膩的血漿,十指與‮腿雙‬已然麻木的沒有了絲毫知覺。而在他目力所極之處,人們還在盡情的殺戮,在他們不自覺發出的吼叫聲中,是否也在唸叨著曾死去的人呢?

“有人逃走了!”叫喝聲將他的目光拉到那個山丘之上,他看到不足百人的一支秦軍衝破了刁雲的防線。他甚至覺到,那個領頭的小個子和刁雲手一合間彼此叮囑的眼神,於是方才暢心一笑。約有兩三千秦軍趁那個時機逃出了包圈,但是刁雲很快就將這個口子重新封上了,再也無人能從那裡逸走。此時,被圍起來的秦軍的命運已經決定。

象一盅正煎著的藥,先是沸水冒著連串的泡沫,然後漸成青碧,碧慢慢蔫下去,化成苦透了的褐紅。這時,戰鬥也終於結束。各種奇形怪狀的肢體被堆疊到了一起,而散在涸血殘中的刀槍也被一一捆紮成束。耗盡了力的燕兵有氣無力的打掃著戰場,眼睛裡只餘下盡情發洩後的空和疲倦。一匹秦軍的戰馬被幾名燕兵強拉著要離開死去的主人身邊,它四蹄高撅,昂首長嘶,慕容衝下的卷霰雲似也被同類的無奈觸動了,於是亦高昂首相和。悲切的嗚咽隨著風直上青天,天邊方才掛起一彎弧月為之微搖,離的月中,恍然有許多魂魄飛昇輕而去。

慕容衝在尚未清乾淨的戰場上奔走,小六在一旁高聲叫道:“刁將軍刁將軍!”刁雲有些不情願抬起頭來。慕容衝見他毫無勝後的喜,平裡安靜的眼神裡有了些躁動的神情,便問道:“你怎麼了?”刁雲在馬上行禮道:“有些小事處置,說要遲一會,沒想到讓殿下親自趕來了。”慕容衝道:“方才慕容永救走符暉,定然是想趁機賺得灞上。時不可失,你整好兵馬,我們馬上就動身吧!”

“是!”刁雲欠了欠身,道:“只將這裡的事略一料理清楚,未將馬上便走!”

給別人吧!”慕容衝有些不耐煩催促道。

刁雲卻沒有作聲。慕容衝伸長脖子往前面看了一眼,“喔”了一聲,明白過來,道:“你是要給那些女子下葬?”

“是!”刁雲伏地,以全無轉圜餘地的口吻道:“未將得親手葬了他們。”慕容衝將韁繩一帶,冷笑兩聲,繞著刁雲轉了半圈,俯首盯著他道:“怎麼?又心軟了?”

“未將沒有!末將未誤戰機,”刁雲答道,他的聲音十分生澀。

慕容沖默然了一下,心頭有了一絲絲的不忍,於是道:“好吧,你快些將事辦了,我們得乘勝追擊。否則慕容永會很危險。”

“是!”刁雲起身,突然傳來一聲女子尖叫,然後一抹月的身影從屍壘中飄了出來。慕容衝聽出來是貝絹,不由眉頭一皺,叫了聲:“你跑這裡來幹什麼?”貝絹失魂落魄地在斷肢殘骸間奔走,對慕容衝的喝問竟是充耳不聞,直撲到了卷霰雲的腿前,方才被慕容衝一把攥住了。她抬起頭,眼中的神情好象在看著什麼不認識的人,不,簡直就象是在看著木石泥塊一般,呆呆的,好一會沒有絲毫反應。慕容衝也被她的神情驚了一下,手上的力道軟了下來,改攥為握,輕輕搖著她的胳臂問道:“你剛才看到什麼了?”貝絹眸中這方才出駭懼的光,“哇!”一聲哭起來,哭著哭著,竟彎下嘔個不停,可是她顯然並沒有吃什麼東西,只能吐出些清涎。慕容衝的耐心快要耗盡之時,她勉強的抹了,發顫的手指著那邊的溝壑道:“那裡,好多女人的屍首,太…可怕了!”慕容衝從地上攬起貝絹讓她坐在自已身前,不理會她的掙扎,帶著小六掉頭而去。

走到帳營外面時,慕容衝看到高蓋韓延慕容恆他們滿面帶笑向著自已走來,於是將貝絹放下地,也不看她,道:“回你帳裡去。”然後走向了他的大將們,矜持地笑道:“各位將軍都辛苦了。”

“賀殿下大捷!”三人一道跪下,慕容衝忙下馬攙了起來,讓他們進帳坐下,酌酒圍坐。說起今戰事,慕容桓對韓延自行退卻之事猶未能釋懷,便嚮慕容衝提起,還攛攘高蓋也來告狀。韓延乾笑兩聲,嚮慕容衝看了兩眼,似乎想說什麼,可是被他靜靜地盯著,竟有些心虛。高蓋見此情形,倦極一笑,道:“殿下早有智珠在握,韓將軍是照著殿下的策略行事,高蓋死何足惜?”

“喔?”慕容桓也看了出來,問道:“韓將軍是承了殿下的軍令行誘敵之計?”慕容衝執杯默然了一會,方才一口乾盡,出笑意,道:“確是如此。韓將軍此番功勞不小。”他這才讓韓延將詐降引符暉冒進之事道來,又把韓延好生誇獎了一番,再撫了高蓋和慕容桓,親自斟酒,為他們壓驚。慕容桓自然反向韓延謝罪,韓延連道不敢。只是刁雲初起時揚威的用意,慕容沖和韓延好似都渾不記得。高蓋深沉的望著他們兩人,眼底泛起淡淡憂

送了他們走後,慕容衝回寢帳。他見貝絹坐在一邊發怔,面孔上映著火光月,半明半暗,顯得十分淡靜。慕容衝此時心情大好,便柔聲喚她道:“給我解甲。”他抬起胳臂,貝絹斂裙過來,幫他解開腋下的帶子,卸了鐵甲。慕容衝嗅著她髮間淡淡幽香,一時情動,將她束在了懷裡,俯身吻去。貝絹掙扎了一下,推開他,慕容衝放開貝絹,扳著她的面孔皺眉問道:“你今是出什麼事了?”貝絹的牙齒咬得發白,平清明的雙瞳上蒙了一重輕紗,慕容衝有些看不透她,正要再追問下去時,她突然道:“沒什麼,你手上有血腥味。我去打盆水來讓你洗洗。”慕容衝不自覺的放開了手,貝絹用銅盆倒了淨水來放在他面前,跪下,將他的雙手放在水中。她洗得極是用心,她柔潤光潔的小手與慕容衝瘦長白皙的十指纏在一起,反反覆覆地著,竟讓慕容衝有些吃痛。他不由覺得好笑,戰後他本已洗漱過一次了,那裡還有什麼血跡,貝絹卻得鄭重其事的樣子。可突然覺得一涼,有滴水珠落在他翹出水面的指頭上。他驚愕的望去,又是一滴,眼淚從貝絹的睫上濺落,晶瑩透亮,再墜入了盆中,整盆水頓時冷得如同初融的冰雪。

“秦軍的統帥,死了嗎?”貝絹抹了抹臉頰,抬頭問道。

“沒有。”慕容衝隨口答後方才覺得奇怪,問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沒什麼。”貝絹取了錦帕,將他的雙手抹盡,終於展顏一笑。

後的白鹿原下,慕容衝率著八千將士進灞水,月光從他身後投過來,照在巍然矗立的霸陵上。山陵象巨鯨出於水面的脊背,托起了燈火輝煌的城池。那燈火越來越盛,直至沖天而起,使得新月黯然無蹤。隔著數里之遙,一河清波都被烈焰映得通紅。等他們向南登臨,熱竟已直撲到慕容衝的臉上。

這不是燈,而是有人在城中放火!慕容衝眼中現出慕容永嬉皮的笑臉,不由也抿了抿角。果然城門轟然打開了,無數被燒成一團的火人衝了出來,慘叫聲中,慕容衝一揮手,箭矢如雨而下,永遠的止住了他們的痛楚。城門口已被逃生的兵將擠住了一團,不時有絕望的人從城頭跳下,象是元夜燦爛的燈球紛沓墜落。

慕容衝於是與刁雲分兵,由刁雲率兵往繞往東門攔截,而他則在等西門火勢略小再入城關。

慕容衝進城後,滿目所見,都是傾巢蜂蟻般的兵丁百姓,將每一道街巷堵得水洩不通。城內的火遠不如城門口厲害,可是人們的駭懼卻有之過而無不及。慕容衝方才追上了一小隊秦軍,將他們刺於馬下,就看到一個失盔無甲的騎者沒頭蒼蠅般,逆著人奔向他這邊。慕容衝一眼就發覺這人不對勁,便開言喝問。那人揮起大刀倉惶抵擋,慕容衝瞅中了他一個破綻,槍尖往上一挑,便戳向他的咽喉。這人刀重又掄了上來,劈嚮慕容衝小腹,用得是圍魏救趙之術,慕容衝不理不睬,槍驀然又快了三分。在短刃穿那人咽喉的一剎那,長刀無力的砸了下去,卷霰雲機靈的一閃而過。

有人長嘆一聲,道:“好容易盯到這裡,功勞就這麼沒了!”慕容衝“哈哈”一笑,槍脫手飛出,扎進旁邊的石壁前。一個穿著秦軍服的瘦小子從石後竄了出來,揮刀切下那人頭顱,略曲膝作個拜勢便起,奉到慕容衝身前,道:“這是秦前將軍姜宇!”那跳脫飛揚的神采,除了慕容永還有何人?他離開多,彷彿又悍了許多,眼神中滿盈著自得之

慕容衝讓人騰了馬給慕容永,兩人並馳,如驅趕牛羊一般在秦軍中穿來去。燕軍跟在他們身後,直逐人數尤在自已之上的秦兵,全無畏懼。數的拼殺起了他們的兇,那種無謂生死的氣勢,難以讓人相信半年前他們都只是尋常農家子弟。雖然還有不少城中軍民以房舍為壘堅守,時不時的放著冷箭,箭完了便拆磚石投擲,連慕容永都大意的捱了一磚,招來一柱香的功夫猶未息的取笑…可這必竟是無益的掙扎了。

萬餘秦軍的屍殍在街巷間愈壘愈高,成為慕容衝前進唯一的阻礙。直至城中,面前赫然一空,清理乾淨的街上,單騎馳來,正是刁雲。他鞍下吊著一具首級,見到慕容衝,刁雲下馬,雙手捧起頭顱奉上。慕容衝低頭一看,一個滿面血汙的少年,髻上繫著青絲遠遊冠,自然是河間公琳了。慕容衝一笑,接了過來,兩束頭顱向著周圍兵將們晃了一圈,四下裡頓時舉起如林的刀槍,歡呼聲此起彼伏。慕容衝不由向西眺望,不知長安城中,秦君臣們可已知道灞上敗績?此去長安,躍馬可至,再無關礙!

“嗷!嗷!嗷!”呼聲更急,慕容衝掃視過那些向兩側屋舍飄去的腳步,非常及時的加上了一句:“將士們都辛苦了,明午時之前,可自行休息!”他話音未完,燕軍們的歡呼聲便迅速的消融擴散了,淌入道道街衢之中。不多時各處慘呼和尖叫,伴著野獸般快意的吼聲,便鑽入了慕容永耳中。他看了一眼刁雲,只見他緩緩的提槍走開,緩慢而呆板的走著,象是木偶一般。慕容永追了上去,勸他:“為保待軍心士氣,這是難免的…”可卻見刁雲象被人當心口打下一拳似的,縮蜷成團,硬繃繃撞在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