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九章撥雲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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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繫上層人物,能夠袖手容忍他人對梅鋼敲打以示公允,說到底沈淮是不大聽話的小輩。長輩看著小輩在外面摸爬滾打,撞得頭破血,甚至都可以說是希望小輩能在逆境中更好的成長。
不過,在成文光半公開的選擇支持梅鋼之後,宋喬生、賀戴等人要是還不轉變態度,那就等若是宋繫上層公開的決裂了。
不要說沈淮與成怡剛回燕京,老爺子已經定了調,要家中長輩多支持沈淮在地方上發展;就算老爺子不定調,宋喬生他們也不能不考慮,宋系此時公開決裂的嚴重後果是不是他們能夠承擔。
宋喬生心裡對成文光恨得牙癢癢的,但也不得不為他的“大局”考慮,宋鴻奇與謝芷過來,就帶有近距離觀察沈淮與成怡到底是真自然走到那一層關係,還是說沈淮與成文光之間有什麼密謀。
宋鴻奇與謝芷到酒店剛坐下,倒是沒想到紀成熙與譚石偉的女兒小五隨後趕過來找沈淮。
昨天淮海大酒店發生的那一幕以及沈淮拜會崔永平的事情,都還沒有傳到那邊的耳朵裡去,宋鴻奇甚至都不知道紀成熙有回燕京。
看到紀成熙專程跑到酒店來找沈淮,甚至從談話裡知道他們昨天就在淮海大酒店談過話,宋鴻奇心裡的震驚,自然是可想而知了。
黨內的派系問題比較複雜,不過,在三十年初就在北方軍擔任總政治部副主任、從第八次全黨大會就入選中委的紀家老爺子,僅僅談資歷,黨內尚存的老一輩人物裡也沒有幾個跟他相提並論。
而作為zhōngyāng從第二代到第三代領導班子過渡的關鍵人物,紀家老爺子一直到八十七歲,都還在政治局、書記、軍委擔當核心職務,一直到九二年才徹底的退下來。
而在九二年的全黨大會上,經紀家老爺子提拔、推薦進政治局的官員,就多達七人,佔到整個政治局總人數的近四分之一。
紀家老爺子也是高風亮節,對黨忠誠,讓子弟多在軍中任職。像紀澄海六十歲剛出頭就從軍隊退休,譚石偉到年齡也果斷辭去燕大的教職,說到底也是紀老爺子不想看到家中子弟捲入最高層的政治鬥爭中去。
很多人都說,一旦紀家老爺子哪天不在了,紀系也就風吹雲散,但紀家的影響力,依舊不容小窺,宋家甚至都還遠不能及。
紀家老爺子這幾年身體越發的不濟,可能快撐不過去,但也恰是如此,紀家老爺子約束子弟從政的效力就消退,而紀澄海、譚石偉等人,則將進入政治核心圈的希望則寄託在紀成熙等第三代小輩身上。
推動晉煤東出南線工程,以便形成一個集採煤、火電、鐵路、港口等綜合的超大型集團,也是紀家寄希望籍此聚集政治力量的表現。
即使沈淮在淮海綻放出耀眼的光芒,但此時也沒有人認為他是跟紀成熙處在同一個層次上的,更何況紀成熙在清河剛擔任代市長,哪裡可能輕閒昨天剛在酒店談過話,今天又相約到馬場騎馬的程度?
宋鴻奇震驚之餘,直覺到紀成熙跟沈淮、宋鴻軍之間有什麼秘事要談,他與謝芷過來,就更不想離開。
沈淮也不介意宋鴻奇跟謝芷留下來,到這一步,已經到了可以揭開一部分霧的時候了,很多消息還要通過宋鴻奇傳遞出去,總要比他或成怡他爸生硬到跑到他二伯、跑到賀戴二人跟前去談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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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成馬場靠近西北郊方向,九二年由榮成公司開發建設,圈了兩千畝地,除了設有馬術俱樂部、賽馬繁育中心外,還有一座旅遊度假酒店,算是燕郊頗為知名的高端場所。
坐車到馬場,沈淮才發現清河景瑞集團的老總、鬱文麗的父親鬱文非早就在馬場等候,暗道鬱文非應該是昨天跟紀成熙一起到燕京的,只是沒有在淮海大酒店出現罷了。
鬱文麗倒沒有跟她父親到燕京來,成怡打電話過去,對她好一陣埋怨。
中午吃過飯,下午大家就在馬場裡騎馬。
謝芷、成怡、譚珺三個女孩子,騎術都相當不錯,謝芷在香港的馬場甚至還養了一匹馬當寵物。反而是沈淮、宋鴻軍他們騎了兩圈,就覺得腿痠脹,躲到遮陽棚下來坐著聊天。
紀成熙找沈淮,最直接的目的,還是沈淮昨天關於渚江中游航道疏浚提升內河運力的話題還沒有說透。
紀成熙雖然在冀省提及疏浚冀南運河的事,但他提的還只是設想,還沒有從水文地理條件、地方河運企業發展、動力上升潛力以及對沿河經濟拉動等各方面進行周密的論證。
梅鋼既然已經對渚江中游航道疏浚工作做了較為詳細的考證,那紀成熙找沈淮打聽細節,一方面以便判斷這項工作冀省有沒有必要重點去推動,另一方面也便一開始就能找對節奏,少走冤枉路。
當然了,除了淮煤東出的問題,紀成熙也更關心梅溪及霞浦在土地開發儲備、地方投融資平臺建設、引導聚集海外實業資本、地方國企資源整合發展、地方財政建設以及地方民營企業發展上所推行的政策跟經驗。
近幾年來沈淮在推動梅鋼迅速崛起過程中,極大的調動地方資源參與進來,都可以歸結到這幾點上去——紀成熙意識到紀系能直接影響到的南煤集團,存在調動地方資源參與建設嚴重不足的缺陷,真正要借鑑沈淮及梅鋼在東華髮展的經驗,也是這些最為重要。
在成文光的去向沒有一定眉目之前,大家都謹慎不著急表態之際,雙方的談話更像是經驗上的跟學習,只是在宋鴻奇聽來,內心波瀾難抑。
霞浦縣以國資企業新浦開發集團的名義,在地方上進行成片的工業、商業及住宅用地儲備,沈淮這麼做的目的,是為形成一個以zhèngfu為主導的一級土地開發市場。
這麼做,除了提高項目建設效率、更有序、更有規劃的進行地方建設外,也是為了保證土地運轉中所產生的巨大利益,能更多的保留在地方財政之中——沈淮說得再好,但宋鴻奇知道,恰恰是沈淮在成片土地儲備上的大膽運作,才叫人抓到機會直接向農業部舉報霞浦超量徵地。
而地方的投融資平臺建設,也是霞浦之前債務危機的源之一。
梅鋼此時正處於風頭尖之上,宋鴻奇還以為沈淮這次受到敲打,多少會有些收斂,但看他跟紀成熙兜售起這些經驗的樣子,似乎並沒有什麼反思。
然而紀成熙饒有興趣的樣子,也叫宋鴻奇心裡的疑惑,難不成在風掀湧之際,紀成熙想要在清河學梅鋼頂風作不成?
此外,沈淮與成怡一起回京,紀成熙也恰好從清河趕回來,兩人將近一天時間都在一起,難道僅僅是用來地方發展跟建設的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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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與紀成熙暢談了一個下午,都還意猶未盡,晚上則直接安排在榮成馬場吃晚飯。宋鴻奇沒有耐心等下去,找了個藉口,下午五點鐘就離開榮成馬場,開車回市裡去。
宋鴻奇眼光還有些,但將下午沈淮跟紀成熙接觸長談的事情告訴她爸跟謝芷他爸,謝芷她爸當即就喟一聲:“成文光這是想去冀省…”宋鴻奇這才陡然一驚,把一切因素串聯起來,明白了為何從中能判斷出成文光有意去冀省任職。
宋鴻奇見他爸站在天漸昏的院子一角,袖手而立,長久不說一句話,猜到他爸正面臨艱難的抉擇。
成文光在燕京以zhōngyāng候補委員兼任黨委副書記,可以說地位不低,但zhōngyāng候補委員永遠都比zhōngyāng委員差上那麼一截,而燕京市委副書記地位再高,那永遠都是副部級。
但是,只要成文光能成功運作去冀省任職,他不奢望一步登天擔任省委書記,哪怕是擔任省長“zhōngyāng委員”跟“正省部級”這兩道對絕大多數黨內幹部來說都巨大絕倫的檻,都將讓成文光順利的邁過去。
而走到這一步,在宋系內部,成文光將正式的擁有跟他爸分庭抗禮的能力跟地位,甚至往細裡說,兩人之間還是存在一些細微的差距:成文光自己運作,而沒有依賴宋系內部的助力,跨過這兩道檻;他爸此時在組織部則還只是一個享受正省部級待遇的副部長,還不是常務副部長。
至少從外人的眼光來看,極有可能對成文光更高看一頭。
“梅鋼借殼徐城煉油重組上市,成文光沒有反對成怡去徐城工作,他至少那時就開始在籌劃這個了,”謝海誠從院子角的石凳上站起來,說道“這一次別人跑到農業部舉報霞浦超量徵地,沒有人站出來支持沈淮,反而得沈淮全力幫成文光衝鋒陷陣——成文光真是捨得女兒,套著狼啊!”謝芷在旁邊聽著她爸的話,心裡一陣子不舒服,但看鴻奇她爸還是袖手看著院角一畦修竹不吭聲,也完全猜不透鴻奇他爸心裡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