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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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有空氣調節裝置,甚至有幾絲涼意。剛從灼熱的地方進到這間涼的屋子來,我打了個噴嚏。
前的小桌上擺著鮮花,但是還沒有鋪好。上連一個枕頭都還沒有。只有一個光光的、睡美人牌的全新草褥。衣櫃裡連一個衣架也沒有。廁所裡也沒有放衛生紙。
於是我走進走廊,想找個服務員把尚缺的設備補齊。走廊裡空空如也,只見遠遠的那一頭有一扇門開著,微微聽見有人聲。
我走到那裡,發現那是一套較大的房子。地上鋪著擋灰布,整套房子正在粉刷。不過我進去時,兩個粉刷工人並沒有工作。他們正坐在一個和窗牆一樣寬的窗臺上。
他們兩個人都脫了鞋子,閉著眼睛,面對面坐著。
他們把赤的腳板對在一起。
每個人握住自己的踝骨,使自己成為一個僵硬的三角。
我咳嗽了一聲。
這兩個人從窗臺上滾了下來,跌在滿是灰泥的擋灰布上。他們四趾著地地伏在地上,部朝天,鼻子擦在地上。
他們等著被處死。
我吃驚地說:“對不起”其中一個滿腔怨氣地懇求我說:“請別告發!求求您,請別告發!”
“告發什麼?”
“您看到的情況。”
“我什麼也沒看到。”他把面頰貼在地板上,然後抬起頭來,哀求說:“假如您告發了的話,我們就要被處以鉤刑。”我說:“朋友們,我可能進來得太早了或是太晚了,不管怎麼說,我再說一遍,我沒有看到任何值得對別人講人講的事情。請起來吧!”他們從地上爬起來,眼睛還瞅著我。他們瑟瑟發抖。後來我終於使他們相信我不會對別人講我所看到的一切。
我所看到的當然就是博克儂教的“博克——馬魯”儀式,或者說心靈合。
我們博克儂教徒相信,假如兩個人的腳都是乾淨的,並且保護得很好,一旦四腳相觸,他們肯定會傾心相愛。
對腳的儀式的起源可見於下面這首“小調”:“我們的腳將要接觸,是的,是的,我們冒死這樣做。
我們要互相愛慕,是的,是的,正如我們愛母親大地。”第七十三章黑死病當我們回到房間的時候,發現菲利普·卡斯爾——那位鑲嵌畫師、歷史學家、自己做索引的人、討厭鬼和旅館老闆正把一卷衛生紙放進我的廁所。
我說:“十分謝。”
“不必客氣。”
“我要說這兒可真是一個想客人所想,急客人所急的旅館。有多少旅館的老闆能象您這樣直接關心一個旅客,的舒適呢?”
“有多少旅館的老闆只有一位客人呢?”
“您本來有三位客人的。”
“那是白天的事了。”
“您知道,我可能是出言不遜了,但是象您這樣興趣廣泛、才華橫溢的人怎麼會對開旅館業有興趣。”他困惑地皺了一下眉頭,說:“看來,我對旅客還沒有做到應有的體貼,是嗎?”
“我在康奈爾認識一些旅館學校的人,我不得不說,他們對克羅斯比夫人會抱與您不同的態度。”他困窘地點了點頭,說;“我知道,我知道。”他揮動著雙臂說:“鬼曉得我為什麼要蓋這家旅館。我想可能是生之所求吧!為了有些事幹,為了不寂寞,”他搖了搖頭“或者是當一個隱士,或者是開一個旅館,中間道路是沒有的。”
“您不是在您父親的醫院裡長大的嗎?”
“是的。蒙娜和我都是在那裡長大的。”
“是啊!您一點兒也不想繼承父業嗎?”年輕的卡斯爾微微一笑,避免直接回答我的問題。
“他是一個古怪的人,父親是一個古怪的人,”他說“我想您會喜歡他的。”
“我想會的。還沒有人象他那樣大公無私呢!”
“有一次,”卡斯爾說“那時候我大概十五歲,有一條從香港開往哈瓦那去運柳條傢俱的船在附近發生了譁變。叛者奪了船,但卻不會開。於是他們就把船在蒙扎諾“爸爸”的城堡附近的岩石上撞碎了。所有的人都淹死了,只有一些老鼠還活著。老鼠和柳條傢俱都上了岸。”故事講到這裡好象就完了,可我又不敢肯定,於是就問了一句;“後來呢?”
“後來有些人白撿了一些傢俱,”有些人卻得了淋巴腺鼠疫症。在父親的醫院裡十天內死了一千四百人。您看見過死於淋巴腺鼠疫的人嗎?”
“那種不愉快的事我沒有碰到過。”
“腹股溝和腋離下的淋巴腺腫得象葡萄粒那麼大。”
“我相信會那樣的。”
“死後,屍體變成黑的,就象煤一樣,不過山洛倫佐並不需要這種媒。瘟疫益氾濫,森林中的‘希望與同情之家’看來就象奧斯什維辛或是布痕瓦爾德集中營似的,死人堆成了山。推土機把屍體推進萬人坑時,推都推不動了。父親夜以繼地幹,人也以繼夜地死。”卡斯爾的恐怖故事被電話鈴聲打斷了。
天哪,我都不知道電話已經接通了。
我拿起電話“喂?”是弗蘭克林·霍尼克少將打來的電話。他上氣不接下氣地、惶恐不安地說“您聽著!您必須立刻到我家裡來。我們要談談!事關重大,此生難遇!”
“您能先說個大概嗎?”
“電話裡不能說,電話裡不能說。到我家裡來,請立刻來!”
“好吧!”
“我不騙您。確實事關重大,此生難遇!”他掛上了電話。
“卡斯爾問我;“什麼事?”
“我也莫名其妙。弗蘭克·霍尼克叫我立刻去。”
“彆著急。不用緊張。他是一個蠢貨。”
“他說事情很重要”
“他懂得什麼重要不重要?我用一個香蕉都能削出一個比他好的人來。”
“好吧!您的故事到底講完了沒有?”
“我說到哪兒了?”
“淋巴腺鼠疫,推土機都被死屍擋住了。”
“哦,對了。有一晚上我睡不著,就跟父親一塊熬夜。我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找一個活人治療一下。可是走過一張又一張,看到的全是死人。””
“父親咯咯地笑了起來,”卡斯爾接著說“他笑個不停。他拿著電筒走進了夜,一邊走還一邊咯咯地笑。他用手電筒上上下下地照著外面的那些死人堆。他把手放在我的頭上。您知道那位傑出的人對我說什麼鳴?”卡斯爾問我。
“不知道。”
“我父親對我說:‘兒子,有朝一這些東西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