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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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翻地覆身穿戎裝的沈之沛在沙遜先生面前態度毫無從前囂張之態,不僅僅是毓婉和周霆琛,甚至全場賓客無不大意外。眼下世局微妙恰對沈之沛最為不利,她的一舉一動都會引起外界諸多猜測,突如其來與沙遜相,難免會讓賓客心中隱約猜想沈將軍也在開始準備退路了。
沙遜先生為求生意無往不利,對眼前雄霸上海灘軍政大權的將軍也自然瞭解底細,他自從業務迅速擴張開始,常有以沈之沛名號索要賄賂的軍官,他向來不予為難,正如中國俗語所說圖個破財免災,所以沈之沛貿然相見,他神態從容自問並不心虛。
兩人寒暄擁抱,可為各自心懷謀算暗中短兵相見,偏就在此關鍵時刻,沙遜似突然想起什麼,高聲向舞池中招呼:“毓婉!過來!”在場所有賓客目光悉數轉到毓婉身上,其中無論是豔羨還是嫉妒都讓毓婉備受壓力,心驟然沉落。
她從容走過去落落大方站在沙遜先生身邊,淡定伸出手去粲然一笑:“沈將軍,許久不見了。”守在沈之沛身邊的雪梅見到毓婉也是驚愕,從大姐口中她早知道毓婉被杜家趕出門一事,只怕有損黎、杜兩家顏面並沒在沈之沛面前聲張,可毓婉突然出現此地,且穿著打扮依舊光鮮亮麗著實讓她有些驚訝。她和沈之沛尚且恭敬三分的沙遜先生是何關係,為什麼他偏要與她介紹?
“杜二少,沒想到在這裡也能碰見你,看來,你是沙遜先生的朋友?”沈之沛與佟毓婉幾次手,曉得這女子有溝壑非一般等閒之輩,如今竟又搭上了沙遜先生。倘若此刻與她為難,接下來的事必然不好相與,所以他索佯裝打哈哈將毓婉身份套出。
毓婉與沈之沛客套欠了欠身並沒有說出自己真正身份,反是沙遜對毓婉嘀咕兩句,毓婉當下抬頭對沈之沛微笑回答:“沙遜先生說我是她的紅顏知己,生死摯。”沈之沛嘴角微微搐,沒想到佟毓婉與沙遜有了莫逆關係,一旦他將自己從前所作所為告訴沙遜,怕是再難成事。不如搶先一步與這個猶太佬先定了易,後再反悔也難。所以沈之沛對沙遜伸出手指點樓上:“沙遜先生,我與你有事密探,不知方便不方便?”沙遜並沒有反對當局者的邀請,兩人另從樓梯盤旋而上去了包間,嚴嚴實實將門關緊,並有數名士兵荷槍實彈把守,謹防旁人竊聽。
雪梅被沈之沛留下臉難堪,毓婉察覺雪梅尷尬,從侍者手中端過酒杯遞過去:“又是許久沒見了,怎麼樣,最近過的好嗎?”滿腹心事的雪梅偷偷拉過毓婉,又瞥了背後不遠處的周霆琛:“毓婉,好像我每次見到你都在為我的家人道歉,聽說你之前離開杜家,是因為我大姐從中驅趕才不得已離去,其實我大姐這個人並不心惡,有些事他也是身不由己,你千萬不要恨她,我願意替她跟你道歉。”
“那些事,我已經忘記了,我現在過得也很好。”毓婉淡然開口,可她越是淡然雪梅越覺心中愧疚,她嘆口氣:“這些年辛苦你了,如果不是我們家…只是,你現在真的與周先生在一起了?那你與杜家…”毓婉回頭,目光掃過周霆琛,周霆琛正沉了臉站在自己背後,似在隨時準備反擊她身邊潛在的威脅敵人,她刻意將話題岔開:“你最近要小心些,我聽說總有鬧事的學生去衝擊將軍府邸。”黎雪梅知道毓婉不想說便不再問,她滿腔子的話正堵在喉間不知該怎樣向毓婉開口,眼前是她唯一敢袒心機的朋友,也是從未異心對待她的朋友,可此時,她卻得儘快勸他們離開。
雪梅猶疑的目光使得周霆琛瞥了眉頭,再掃視那些與沈將軍前來的士兵行動嚴謹,並不見異樣,似乎看不出有什麼不妥之處。他端了酒杯貼在毓婉耳邊親暱叮囑:“你小心些,我先去與朋友打聲招呼。”毓婉點頭,周霆琛端了酒杯警惕走向旋梯,守衛士兵果斷從間掏出短槍,聲音冷硬喝令:“將軍在與沙遜先生談事,止走動。”周霆琛將右手攤開舉過頭頂,是以自己沒有攜帶武器,隨後慢慢轉身,眉頭更緊。
舞池內的音樂重新舒緩開始,一對對貼合在一起的磨蹭的男男女女也不見有何異樣,他望了一眼毓婉,毓婉面容上正浮現不敢置信的表情,而在她對面的雪梅似正在努力說服她,可惜音樂淹沒了舞池中所有聲響,所以她們兩人的表情只能用猜而不是聽,周霆琛目光與毓婉錯大不妙,迅速徑直向她走去,遽然拉起她的手:“快,跟我走!”毓婉不明白雪梅為何突然自己離開金百合,而周霆琛衝過人群也要帶她離開,兩人言語舉動不謀而合,毓婉更是怔怔。還再不來及猶豫,她的身子已被周霆琛拖動,兩人迅速穿越人群向門口走去。
“我懷疑,此處要有大事發生,咱們趕緊趁機先走。”周霆琛用只有他和毓婉能夠聽清的聲音開口,剛毅面龐透出無比堅定冷靜,他攤開面前擁抱的一對對男女,頭也不迴向外闊步走去。
他的一席話令毓婉大吃一驚,驚慌回頭再看提醒自己的雪梅。斑斕燈光的舞池中,雪梅臉上的表情已由之前愧疚擔憂轉為一絲即將衝破牢籠的快笑容。雪梅異樣笑容讓毓婉內心恍惚,莫非,雪梅…
周霆琛帶毓婉剛衝開舞池,沈之沛同沙遜先生達成了某種既定協議,兩人握手寒暄從樓梯上走下,為不引起注意周霆琛當機立斷與毓婉將步子放慢,在人群中再度擁在一起,似專心致志隨音樂跳舞。
沈之沛邁下樓梯行至金百合門口才又想起雪梅,重新回頭向舞池中憂心毓婉沒有逃脫的雪梅微笑招手“來,雪梅,和我一同告別沙遜先生。”士兵為保護雪梅安全,將中間紅毯攔截出一條無人干擾的道路,被士兵擋在身後的毓婉和周霆琛距離沈之沛極近,毓婉從周霆琛肩膀探過視線去看雪梅,在沈之沛目光注視下,雪梅又恢復了溫婉恬靜,綻了笑容慢慢走向丈夫。雪梅的笑容輕易可以看出虛假與僵硬,腳步甚至有些遲疑,似乎她早已知道沈之沛身邊安放了炸彈,稍一碰觸就會轟然將身邊一干眾人炸得支離破碎。
雪梅行身錯過毓婉身邊時,定定望了她一眼,眼底皆是責怪與無奈。
沈之沛將雪梅拉到自己身旁將她的手強抓過去,貼在她耳畔輕柔開口:“與沙遜先生告辭,寶貝。”手腕如同被捏碎般劇烈疼痛,雪梅臉龐因痛苦而有些搐,她被迫伸出手與沙遜先生握住,任由沙遜親吻後,肩膀當即被沈之沛控制住向外踉蹌離開。
原本荷槍實彈把守金百合的士兵們簇擁兩人走下臺階,毓婉還想跟上,周霆琛用力拉住她的手臂緩緩向後退去:“不要,我們等他們走了再走。”方才緊急提前出門的人是他,眼下又要求必須延後離去還是他,毓婉心中有些不解,沈之沛和雪梅駐足車前,雪絲飄揚而至,沈之沛似心懷寵溺將雪梅鬢髮間沾上的雪粒子拂去,偏他一伸手雪梅不自然閃頭。
定定望住近在咫尺的女人,沈之沛面容陰鷲。
毓婉將一切頓悟,在想開口,沈之沛已將雪梅上車自己也探身進入,兩人並座向沙遜先生擺手告別。
“雪梅有危險!”毓婉的嘴恰被周霆琛寬厚手掌按住,緩緩搖頭:“將軍夫人未必真有危險,怕是將軍命堪憂。”沈之沛與雪梅並坐在車內,雪梅一改平裡最喜歡挽著沈之沛雙臂的親暱動作,目光不自覺總盯住車窗外,心中更是亂到極點,沈之沛盯住她惶惶臉,眯起眼,猝不及防掐住雪梅的脖子,偏語氣又是親暱溫存:“寶貝,在想什麼?”被窒住呼的雪梅,霎時間回過神來,勉強展現笑容給沈之沛看:“將軍當真要離開上海嗎?丈夫遠行,身為子的我必然心中擔憂。”沈之沛似轉怒為喜,將手指緩緩離開雪梅脖頸:“我已做好安排,明一早就離開上海灘。”雪梅似十分驚詫望住他“這麼快?”沈之沛臉凝重的目視雪梅緊張面容:“你,想跟我走嗎?”雪梅遲遲不肯開口,沈之沛哼了一聲,她才囁嚅回答:“我母親兄長姐姐一家子都在上海,我不捨得…”
“我早知道你不願意跟我一起走。不過,你的家人不是有原因…”沈之沛一把抓過雪梅的手,手握槍桿半輩子的他手勁力道超乎尋常,幾乎能將雪梅手腕掰斷:“是不是,你還有別的想法?”手腕劇痛傳來,雪梅在忍不住眼淚,兩行清淚瞬時下:“我怎麼會不想跟將軍走?只是從將軍決意離開那起,何嘗真正想過我的處置?我聽副官說去南陽的機票早一個月前就買好了,區區幾張有數的船票本就沒算上我的,我現在不給自己留些顏面又能如何?好歹即使來被將軍一起也不至於太過傷懷!”沈之沛大為意外的是黎雪梅居然探知了船票,不過他沒有動怒,心間浮現出複雜難以言喻的滋味,再細瞧了雪梅哭紅了鼻尖,眼淚更是一雙雙下落,似真從心底傷了心才會如此難過。
沈之沛任何時候都不曾對女人心軟過,偏雪梅的眼淚令他心疼憐惜,索將眼前弱小的女人摟在自己懷裡:“你怎麼這般傻,如果不帶你走,我走也沒什麼意思。”雪梅梨花帶雨的抬起頭,痴望眼前魁梧的男人:“真的嗎?那船票?”
“那些船票只是我用來掩人耳目的工具,為的是防止在離開時被北面獲悉派刺客刺殺我,我早選了另一種方式出行早代下去準備了。雪梅,你放心,除了你,我不會帶上別人的。”沈之沛的承諾讓雪梅心中一動,酸了鼻子撲在他懷中哽咽:“將軍,你要是當真離了雪梅,雪梅都不知道怎樣活下去…”沈之沛緊緊攥住雪梅的手,在未開口,雪梅從不是他出逃計劃中的一部分,但此刻她的痴心終究還是動了他,若是今晚無事,他或許會名人改變出行名單。畢竟在未來的子裡有她陪伴,漫漫長夜也不會太過寂寞。不過是臨行多添一人衣箱,又有何難。
沈之沛閉上眼睛,心中謀劃明出行線路以及程。雪梅見沈之沛一切成竹在,便悄悄將沈之沛身上的大衣合攏些,沈之沛將雪梅不安分的小手抓在口按住,雪梅含羞依靠在他口,雙眼焦急望向窗外。
轟的一聲巨響,如同炸雷頭頂響過,沈之沛車前被炸出一個巨大坑井,騰起的火光發出煙霧升至半空,震盪的炸彈威力嚇得周邊行人四散奔逃。
車旁四周端槍護衛的士兵們被炸傷,剩餘幾人如臨大敵槍口朝外將車子圍住,方崇山拉開車門上前探查沈之沛傷勢,只見車窗玻璃破裂,雪梅全身是血在沈之沛懷中似沒了氣息,方崇山探手試將軍鼻息,沈之沛驟然睜開眼抓住他“做什麼?”方崇山連忙拉起沈之沛:“將軍,我來護衛你離開!”說罷,二話不說將沈之沛從車內救出,另有多名副官用大氅披在沈之沛肩頭,掩護他向另一側衚衕奔去,一行人沒跑兒步,沈之沛乍然回望,滿身是血的黎雪梅還躺在已無法前行的車上,身上蓋滿玻璃碎片。
女人對於沈之沛來說只是夜間伴,可雪梅的幽幽哭泣和告白終還是打動了他內心深處的柔軟,持槍征戰多年,他第一次如此嚮往歸隱後的安逸生活,雖明知眼前伏擊皆可能與雪梅有關,但心中長期忽略雪梅受的愧疚異樣冒了出來,他做出後悔半生的舉動,他眯起眼睛下令:“去,把夫人也帶上!”又有副官遵命,忙搭了命冒死衝回車上將雪梅背在肩頭,跟在一隊人身後。一隊人數次從小巷子分散又聚合,唯恐再中了伏擊丟掉將軍命。不過安放炸彈的人似乎只想當街襲擊沈之沛這個賣國軍閥,並沒有繼後的大動作,更不曾聽見槍彈飛過聲響。
沈之沛等人歷經週轉,不想自己還能順利回到將軍府,眼看將軍府在望,沈之沛掙脫為副官扶持大步向前走去。將軍府門前佇立的許浩南見將軍臉上帶血大為驚訝,上去攙扶:“將軍,是誰伏擊了您?”沈之沛臉頰負傷嚴重,血順著脖子慢慢淌,先是狠狠朝地上啐了口帶血吐沫:“去,查,這是到底是誰幹的,凡是牽連在內的人等一律當場擊斃不用來我面前回話!”如果此次行動是革命黨所為,那麼炸彈刺殺將軍顯然是在公然宣戰,如果是北方直系奉系掌權者,便是暗示他再不表態將死無全屍,或許還有可能是南京政府軍派遣來的間諜,畢竟只有他們才有可能悉他的出行線路埋伏下炸彈,這其中有沒有可能是對他出行了如指掌內鬼?
沈之沛將自己身邊最親近的人看了個遍,不容分說走到許浩南近前了個耳光“內鬼是不是你?”許浩南身體直立,頭垂低目視腳尖始終保持謙恭謹慎姿態:“屬下知錯!”不可能是許浩南。
許浩南身上還留有替他擋槍彈的巨大傷疤,倘若真想他死,隨時動手都不會有失敗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