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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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婉顫抖了聲音:“母親。”那氏立即拿了髮髻上的簪子橫在自己脖頸旁:“你去吧,全當沒了我這個母親。”周霆琛發覺毓婉臉突然蒼白起來,整個人晃晃悠悠的望著自己,明明在笑,又似悲愴,他怕她真的改變了主意,伸出手隔著那氏將毓婉的手抓住,一個用力帶到身邊“走。”毓婉憑藉周霆琛的力道向前踉蹌了幾步,再回頭,佟鴻仕已命僕人隨身
了傢伙在一旁候著,跳了腳的準備玩命。他們怕傷了小姐,便只敢錯了腳在一旁攔住去路,無論兩人向左向右都有人攔到底。
眾人僵持,周霆琛的手緊緊攥住毓婉的,毫不猶豫帶著她面對前方所有阻撓,前廳的賓客聽得此處響動又湧了出來,見兩人十指扣準備闖出去,更是驚詫。每個指指點點的人,每個瞠目結舌的人都讓毓婉備受心理折磨。她甚至不敢抬頭與他一同面對千夫所指,理智告訴她,如果和他這樣奔出去,佟家就完了。
毓婉抬起頭遲疑,周霆琛俯下身詢問,兩人目光織在一起,她悄悄從他掌心
開了手指,他
受到她的退縮,目光還是平靜,彷彿一早就料想是這樣的結局。
毓婉聲音有些發顫:“你來的太晚了。”周霆琛儘量勉強自己平靜,聲音低啞:“我以為,只要你還沒嫁給別人,都不算晚。”
“可是聘禮已經下了。”毓婉只能不停的找理由拒絕明明是自己最為渴望的愛情,她熱乎乎的淚水就滾在眼底:“我父母甚至已經將聘禮置辦了廠子,也買好了地皮,一旦我走了,誰來還這筆錢?”
“我來。”周霆琛不容置疑的回答,將手指攥的更緊,她妄圖逃走的指尖就這樣固定在他的手心。他有足夠的實力說這樣的話,她也相信他可以做到,但,她不能這樣自私。
就算周家能解決財務危機,那麼信譽呢,父母的顏面呢,甚至還有周霆琛自己呢,後出入內外都會有人說她是臨婚逃出的女人,他會為此蒙羞。
那些被新時代女摒棄的枷鎖還是牢牢套在她的頭上,瞻前顧後,總有那麼多事要考慮,那些能叛逃出去的女子固然有她們莫大的勇氣,可她偏偏做不到。
周霆琛深深與她對視,眼底湧動一絲可見的憤怒:“你是想放棄?你想嫁給杜允唐?此生都不會後悔?”那氏的胳膊還拽在毓婉的袖口,兩鬢斑白的佟鴻仕手裡握著手槍衝了上來,那一群看熱鬧的人圍著笑著窺視著,她閉上眼睛,點點頭:“你走吧。”周霆琛一生都沒有懇求過任何人任何事,為毓婉破例兩次,一次是救她出獄,還沒開口已有人搶了先。一次是今,他用最卑微的語氣問:“我再問一次,你真不願陪我走?”原本院子裡人聲喧譁,那麼多雙眼睛死死盯著兩人,可週霆琛問過後,整個世界漸漸安靜下來,甚至能聽見有人踩了落地的枯枝發出嘎吱吱的斷裂聲。
需要顧慮的事太多了,她不敢就這樣邁步與他不顧一切的離開。所以她輕輕笑了笑:“下輩子吧。”下輩子,他不再是青龍堂堂主,她也不是什麼世家小姐,做一對尋常為生計奔波的男女,就在橋頭相識,就在草堂結髮,一生一世養幾個兒女,待白髮蒼蒼時,兩人互相念著彼此的好離世。
這些夢,也只能給下輩子留著。
他的手,緩緩鬆開,斷了半截的小指藏在手套裡直直的彎不過來,他眼底忽然湧起了一層模糊的東西,他笑:“你倒說的遠,那這輩子可怎麼辦?”毓婉側過身去對上母親焦急的目光,心中劇痛:“各念各的吧。”周霆琛突然向前走一步一把將她摟在懷裡,那麼多人看著,他也是顧不得了,緊緊的摟著,恨不能將她身上所有的氣息的留下記憶,他再卑微的懇求一次:“可我怕記不住。”毓婉再說不出話來,眼淚啪啦啪啦的掉,無需解釋,他明白她為何不跟自己走,但他不明白她怕也是一生都不能忘記自己的決定了。
最終,他笑著鬆開雙臂,頭也不回的轉身:“好,我聽你的。”上海灘少見的大雪隨著他一句話紛紛揚揚飄落而下,飄散的雪絲勾勒他離去的背影,彷彿一生的記憶刻畫在毓婉心頭,雪砸在泥土上,終變成黑的水,可見,這世間沒有任何東西是永遠潔白無瑕的,他們的愛情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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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初三,送嫁妝。連綿不斷的嫁妝由佟福領隊帶著僕人和僱來的十全老婦們抬著搬著,由佟苑步行出發,直走到杜家豪宅為之。
臨行時,那氏將那扇翡翠屏風命素兮包好了,放入最後一個紫檀木的妝奩中,她對呆呆的毓婉說:“我給你說說這枚翡翠屏風的來歷。當年老佛爺想將葉赫那拉氏家的女子都許給正黃旗鞏固家族勢力,我被定給了你父親,你太太是恭親王的和碩格格,姻親套著姻親,總歸是道保靠。那時我並不甘願嫁與佟佳氏,他們終究有些沒落了,縱使有個頂著和碩格格的太太也沒得到什麼皇家好處。更何況,我心中還有另一個人。”毓婉眼珠動了動,隨即又黯了下去。
那氏將翡翠屏風摸了摸“於是上面賜了一道御旨,將緬甸國送來的翡翠屏風賜為嫁妝,此事幹繫到家族顏面,便是想逃也不能逃了。”
“母親的意思是怕我逃?”毓婉抬起頭,眼底已沒了先前的靈氣。
那氏停頓許久,才嘆口氣:“我的意思是,這是我能給你的最後保靠。”嫁妝隊伍已出發得差不多了,翡翠屏風這箱子還在毓婉房內停留,素兮送那氏出門,毓婉忽然站起身將屏風從箱子裡搬出來,四周找了一圈,將畫板與調板放入其中,她吃力的將翡翠屏風搬入衣服箱子。
望著箱子裡的翡翠屏風,她也不知自己為何要這樣掉了包。可心底總有一道聲音在對自己說,從明天開始,她需小心提防,把保靠留在自己身邊才是最重要的,放到杜家,也許會輕易毀於一旦。
那氏歸來時並沒注意太多,那箱子隨著毓婉其他的嫁妝送往杜家,毓婉甚至有一種報復後的快,猜想杜允唐和杜淩氏見到畫板這份厚重的嫁妝後會有怎樣的表情。
也許,他們也會開始提防了她吧。
、花嫁盟約下臘月初四,大婚。
昨送到杜家的嫁妝送了大半夜,才算將八十八抬嫁妝送完,領喜錢的人一直鬧到凌晨才歇了會兒,天剛矇矇亮,佟苑內外的僕人丫鬟們又亂作一團。
鋪天蓋地的紅綢緞懸掛在佟苑門口,各
彩燈映襯了雪景將沉沉閨房佈置得喜氣洋洋。素兮和佟福一早就換了大紅的喜慶衣裳帶著丫鬟僕人給太太老爺道喜,佟鴻仕覺得可算心裡石頭落了地,不免樂得開懷,每人賞了十塊銀元做喜錢。
原本毓婉準備帶兩個體己丫鬟去杜家當陪房,不知為何臨時被那氏換了素兮和另一個年長的丫鬟一同陪嫁,毓婉聽得母親逢時換人,知她是怕自己在杜家受委屈,只是微微一笑並沒提出異議。
一早新人需梳妝打扮,將原本梳好的髮辮打散了,整整齊齊由姑翁父母子女十全的兩位婦人給毓婉梳了婦人髮髻上髮釵,素兮在一旁幫忙戴了首飾,一對兒紅寶石的耳璫,一對紅寶石的手鐲,金
的項圈墜了紅
的瓔珞,梳好頭又帶了嵌了紅寶石的鳳冠。
又將紅的褂裙穿好,外罩了金
絲線滿繡的緙絲喜服,配全套霞帔。隨後由那氏為毓婉蒙上蓋頭,繡了永結同心並蒂蓮的紅緞子蓋頭矇住臉,隱隱落下的縫隙裡,那氏看見了當年的自己。
此刻的毓婉,一臉木然,似乎沒有惱恨,也沒有欣喜,平靜的如同一次尋常出遠門散心,彷彿出門轉個圈就能回來了。
蓋上蓋頭的毓婉由喜娘攙扶著邁步走出閨房,杜家的親儀仗在門外已經等了許久,這也是做規矩的一種,等得越久,新人越受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