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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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子道:“我告訴你了,你可不要告訴旁人。”餘小雙道:“好!你的話我一定遵從。”那男子道:“我姓杜,名希言,在此堡中已經很久了。”餘小雙訝道:“哦!那麼你是許公強夫婦的人了?但我看你決不是壞人啊!”杜希言忙道:“我跟他們毫無關係,反而是在躲避他們,當我踏入此堡,便差一點被他們殺死。”餘小雙投以欽佩的眼光,道:“你能夠逃避他們的毒手,一定是武功很高強的了,像我就不行了,動手不到十招,就被他們擒住,終於落得一生殘廢…”她說到後來,觸動了自憐情緒,聲調悲惋,使杜希言登時心軟不過,極為同情於她,恨不得立刻使她一切恢復如常,免得如此悲愁。
他一隻手不知不覺伸人囊中,捏住一隻金屬的長形細匣,正要拿出來,忽聽餘小雙又說道:“其實我不應該不滿現狀了。據說這是雲散花姊姊不惜洩機密,竟用丹鳳針,才救了我一命。除了她的恩德之外,此地還有許多中毒垂危之人,比我還要可憐十倍。”杜希言心中一震,沒有把懷中之物掏出來,隨口問道:“何以那些中毒之人,會比你可憐十倍?”餘小雙道:“一則他們凶多吉少,恐怕活不成了。二則這些人皆是江湖好漢,武林英雄,那一個家中沒有兒老幼,一旦身亡,那些遺屬如何生活下去?而且也十分悲慘。不似我上無父母,下無兄弟,縱然死了,也不打緊。”杜希言怔了一怔,才道:“你說得很是,那些中毒之人,應當救活才對。則才你說到“丹鳳針’,口氣好像嚴重萬分,那是什麼緣故?”餘小雙道:“這丹鳳針乃是天下人皆想得到的寶物,假如你得到了,敢不敢給人家知道?”杜希言道:“如果惹得天下人凱覦,我當然不敢告訴別人了。”餘小雙道:“對呀!但云姊姊卻不惜洩秘,救我一命,此恩此德,豈能忘懷?”她停歇了一下,又道:“除了她之外,還有一位老恩公,他賜贈我以珍貴的藥酒,才呆住一命。不然的話,我早就沒命了。”杜希言心頭泛起溫暖之,腦海中泛現出那位趙老丈的面影,忖道:“我又何嘗不是極為他呢?當如果沒有他的藥酒,早就讓蛇咬死了。”餘小雙道:“可惜他年紀大大了,不然的話,我一定拜他作義父,侍奉他的餘年。”杜希言道:“年紀老有什麼關係?我知道你說的是那位老丈,以前我也蒙他賜了一口松子酒,念不忘。這回如果再見到他,我也要拜他老人家做義父。”餘小雙笑一笑,道:“那麼你就是我的義兄了,這豈不奇怪!”杜希言誤會了她的意思,微現愧,道:“對不起,我只是個貧寒人家子弟,你卻是名門閨秀,當然不配忝居你的義兄,我只是有報恩德之心而已,並無他意。”餘小雙望著他,輕輕嘆了一聲,道:“杜先生,我如果有一個像你這般的義兄,那真是喜出望外的事…”她不須多說,只這麼三言兩語,加上她純真的神情和聲調,就足以使杜希言曉得自己是多心了。
他到很不好意思,好不容易才道出聲音,道:“姑娘莫怪,我方才實是矢言,假如我們都如願以償地拜認老丈為義父,那麼我們就是義兄妹了。”他突然側耳傾聽了一下,向她點頭示意,迅即奔到門邊,把門閂拉開,然後掀起畫軸,隱入牆內。
轉眼間,房門打開,沈小珍娉娉婷婷地走進來。
她探視過餘小雙,見她似乎睡得很好,便又轉身走了。
餘小雙聽到關門聲,立刻睜眼,向鏡子望去,只見那美人畫軸,紋風不動。等了一陣,不心焦起來。
這一夜,她兀自牽腸掛肚地等候杜希言出現。但一直等到天亮,杜希言仍然杏無蹤跡,使她空自望穿了秋水。
翌早晨,餘小雙被門聲驚動,急急睜眼,原來是沈小珍,使她大失望。轉念又想到社希言是從畫軸後面出來,無聲無息。
那推門聲音,自然不會是他。
沈小珍滿面興奮之,高聲嚷道。
“雙妹,昨夜發生一件事。所有中毒之人,突然都恢復神智,只是體虛力弱,大多數還不能行動。”餘小雙高興地道:“可是當真的?那麼我們的人也都好了?
對不對?”沈小珍道:“當然啦,通通都好了。”餘小雙道:“莫非是那毒力自行消失的麼?”沈小珍道:“不!絕對不會是毒力自行消失。假如如你所猜,則每個人的體質力不同,恢復的時間必定大有參差。但他們卻都是同在一夜之間,毒力褪盡。所以那幾位前輩都認定是有人解救的。”餘小雙道:“有人解救?誰?敢是雲姊姊?”沈小珍道:“大部份人都這樣猜測,其中又居大部份人認為雲姊姊想討好武林各派,減輕對她的壓力,所以施此一著…”餘小雙憤然道:“作這樣想法的人太卑鄙了,雲姊姊絕對不是這種人,哼!
她的情外和內剛,迫她太甚的話,她才不管什麼壓力不壓力呢!”沈小珍道:“你和她呆過一陣子,對她的為人,自然比我清楚得多。但即使我與她不悉,也覺她不會是這種人。假如真是她出手,則她一定是為了惻隱使然。”她停歇了以下,又道:“但有些醒得快的人說,彷彿看見一個年輕男子,為大夥兒施救的。”餘小雙不知何故,竟然想起了杜希言。不過她很快就推翻了這個聯想,忖道:“好笑得很,我怎的會想起了他?那丹鳳針分明是在雲妹姊手中,而我只要一聽見年輕男子,就想到杜希言…”沈小珍見她忽然尋思不語,突然醒悟她身受苦難,因此,別人的喜訊,對她可能反而成為刺。
她連忙說道:“昨夜裡還發生兩件慘案,使得這件中毒得救公案,變成美中不足,那是有兩個人,先後跌落九龍橋下,喪了命。”餘小雙泛現出無限的同情,道:“唉!這兩個人的家屬,接到這個消息,不知多麼悲痛可憐呢!”沈小珍道:“你也未免太過慈悲多了,大凡投身江湖中的人,總得有萬一不幸的打算,若要安享天年,最好是耽在家中,不要出來。”她溫柔地摸模餘小雙的面頰,又道:“師父一直說你心腸太軟,同情心大多,不宜行走江湖。這話可真沒說錯,你連蟲蟻也不忍死,假如要你殺人,一定辦不到。”餘小雙道:“假如是個殺人很多,為非作惡的兇手,我敢殺死他。”沈小珍道:“許公強夫婦殺人無數,將未有機會的話,看你敢不敢殺死他們.現在別跟我嘴硬。”她轉身行去,一面又道:“我給你拿早點來,你乖乖的躺一會。”餘小雙一方面是師姊的情意,一方面自嘲地苦笑一下,想道:“我縱想不乖乖的躺著,便又如何?”這一,平靜無事地過去,到了晚上,以前中毒之人當中許多身強力壯,或是功力深厚之上,都能起身行走如常。
餘小雙望住瑩瑩孤燈,一直等待杜希言的出現。到後來她自家也覺得不好意思,想道:“我還是未嫁的少女,這般想念著他,成何體統?”但社希言的影子,老是在她心中浮現,揮之不去。
桌上的燈火卜的輕爆,一般而論,這燈花乃是如意的徵兆,所以餘小雙暗暗歡喜。
事情真是巧合得很,餘小雙還望著那燈花發怔之時,畫軸一掀,杜希言鑽了出來。
餘小雙定眼望著他,初則喜悅,繼則訝惑,輕輕:“哎!你為何顯得這樣憔悴呢!”杜希言笑道:“我沒有鏡子,所以無從看見自己。但我自家仍然覺得出面不好,只要休息兩三天,也就沒事了。”餘小雙道:“我也知道休息幾天就可以恢復,但何以你會變成這樣,是不是生病呢?”杜希言搖搖頭道:“沒有生病,只不過事情太忙,沒休息,以致如此。”他一邊說,一邊去檢查窗戶,替她關緊。
當他回到餘小雙的邊,她驚訝地望著他,間道:“你在這兒還有事情忙麼?”杜希言道:“我是專攻土木之學的,此堡乃是天下間傑作之一,在下雖然末學淺進之上,但也能領略其中奧妙。”餘小雙雙眼向那美人畫軸一瞟,道:“怪不得你會打從牆壁鑽七來,這種本事真好,可惜我不能行動,要不然我定要請你教我。”她顯示得那麼天真,全無心機。嬌美的面容上,並沒有愁苦之。
杜希言眼看著她的芳容,耳聽著她的聲音,只覺如沐風,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暢安寧。
因此他實在不想走開,微笑道:“我真佩服你,任何人如果遭遇到這種情形,一定愁苦萬端,那裡還能想到這些閒事。”餘小雙道:“你可是笑我太憨麼?”杜希言忙道:“不!不!我真的很佩服你。”餘小雙道:“那麼你常常來看我,好不好?昨夜我以為你還會回來,所以一直等候,誰知你終於沒有再來。
杜希言從懷中拿出一個扁形的物事,外面有一層黑軟皮包著。餘小雙道:“啊呀!那不是趙老丈的酒壺麼?你幾時看見到他老人家?
我多希望見到他啊!”她眨眨眼,顯示有一點頑皮地笑著,又道。
“其實我從沒有見過他老人家。
杜希言道。
“他是個忠厚長者,包你見了不會失望,這個酒壺是我在這兒找到的,跟他的一樣。裡面裝盛著的美酒,也是他的珍藏。”他打開蓋子,把壺嘴送到她邊。餘小雙道:“我飲酒的話,你可不要笑我是酒鬼。”杜希言道:“當然不會,此酒可比仙丹靈藥,能驅蛇蟲,治百病,你的命也是全靠喝酒才撿回來,這是你告訴我的,對不對?”餘小雙喝了一大口,轉瞬間,雙頰配紅,益增嫵媚。她透一口大氣道:“我肚子裡熱得厲害,好像這一口酒在裡面燒著。”社希言道:“此酒須得連喝三大口,方能靈效。”餘小雙立刻乖乖的連喝兩口,不久,眼睛便睜不開了,但滿面笑容好像極為快樂,使人看了也不覺受染,因而心曠神恰,襟大暢。
杜希言迅速收起酒壺,等了一陣,見她已閉眼,鼻息均勻地睡著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細長的銀匣,這個銀匣大約有一尺長,寬約三指,製作得緻無比,匣蓋與四周皆有美華麗的花紋圖案。
開匣蓋,裡面有一枚飾物,那是一隻鳳烏,只有兩指寬,三寸長,一條極細的銀煉,穿系在背部。
這隻鳳鳥全身通紅,灩灩生光,不知是何質料所制,形式既巧,而又古趣盎然,尖詠處有一細針吐出,長達六七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