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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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在辦事,還是如在京時的規制,慈禧太后仍是一早召見軍機。見了王文韶,慈禧太后又傷,又安,溫語問,談到北來途中的苦況,君臣相對雪涕,把眼圈都哭紅了。
王文韶是七月二十二黎明出京的,雖只晚得兩宮一天,卻帶來了許多重要的消息,慈禧太后最關心的當然是大內。
“大內是本兵看守。聽說因為本也是皇國的緣故,所以很敬重中國的皇宮,沒有進去騷擾。”
“這話靠得住嗎?”慈禧太后驚喜地問。
“臣聽好些人這麼說。想來不假。”
“那倒難得。”慈禧太后深安,而且起了希望,覺得局勢猶有可為,想了一下問道:“榮祿呢?在不在京裡?”
“聽說是往良鄉這一帶走的。”王文韶答說:“大概是到保定去了。”
“李鴻章呢?可有消息沒有?”
“還是在上海。”
“如今自然是要講和了!既然講和,越快越好。”慈禧太后問道:“你們看,該怎麼著手?”
“回皇太后的話,”剛毅答說:“奴才的意思,除了催李鴻章趕緊進京以外,眼前不妨責成榮祿、徐桐…。”
“徐桐死了!”王文韶了一句嘴。
這一下打斷了剛毅的話,慈禧太后急忙問說:“徐桐是怎麼死的?”王文韶一向圓滑,不喜道人短處,此時卻有些忍不住了“徐桐是懸樑自盡的!總算殉了國。”他說:“不過,徐桐的兒子徐承煜真是梟獍。臣聽人說,徐桐本來命徐承煜一起上吊,父子同殉,那知徐承煜將老父送上了圈套,還掉了墊腳的凳子,然後自己悄悄兒溜掉。那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徐承煜落在本兵手裡,如今關在順天府衙門。”慈禧太后長嘆無語,剛毅、趙舒翹則不無兔死狐悲之。君臣默然半晌,仍是慈禧太后強打神,計議國事,接續未完的話題,決定一面命李鴻章立即籌商辦法,向各國轉圜,一面命榮祿與英國公使直接商談,如何講和。
談和當然要條件。從出京以來,慈禧太后雖在顛沛離之中,仍念念不忘此事,心口相商,已打算了好幾遍了。賠兵費,當然是免不了的,如需割地,必得力爭,爭不過亦只好忍痛。最使她為難的是懲兇。罪魁禍首是載漪、載勳、徐桐、剛毅、趙舒翹、李秉衡、毓賢等人,固已成公論,但她自問,又何能卸責?如果自己懲辦禍首,則追究責任,到頭來“訓政”之局,便將不保,倘或不辦,洋人必以為無悔禍之意,講和更難。此中的關係委曲,唯有榮祿能夠了解,而眼前則只有王文韶還可以談一談。
因此,這天中午又獨召王文韶入對,為了優禮老臣,更為了讓重聽的老臣能聽得清她的話,特意吩咐,站著回奏好了。
“王文韶,”慈禧太后提高了聲音說:“你是三朝老臣,國家到此地步,你要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才好。”王文韶側著聽力較好的左耳,屏息聽完慈禧太后的話,一時摸不清她的用意,只得答一聲:“是!臣趕來了,就是跟皇太后、皇上來共患難的。”
“對了!”慈禧太后欣地說“也必得你們幾個存著這樣的心,才能挽回大局。”她停了一下又問:“你第一次進總署是什麼時候?”王文韶想了一下答說:“是光緒四年八月裡。”
“二十二年了!”慈禧太后說:“記得這一次回總署是前年六月裡。”
“是!”
“你對洋務也很悉,看看各國公使對講和是怎麼一個意思?”
“各國公使倒還好。”王文韶說:“上次皇太后慈命,饋贈各國公使瓜果食物,人非草木,他們也是知情的。”聽得這話,慈禧太后喜動顏“是啊!我也是留了餘地的。”她說:“我也是早就看出來,義和團已經不足用了,無奈那些人象吃錯了藥似的,成天歪著脖子瞪著眼,連我都認不得了。這裡面,我的難處,外面不知道,你是在內廷行走的,總該看得出來。”
“是,臣都看到了。”
“我擔心的是,各國不明我中國的情形,只以為凡事都是我作主。其實,凡有大事,我總是找大家商量,這一次宣戰,不也連叫了三次‘大起’嗎?”
“是!”王文韶已懂得她的意思了,莫讓洋人歸罪“無辜”想了一下答說:“臣的意思,朝廷沒有表示,也不大妥當。”
“大局鬧得如此之糟,”皇帝突然了一句嘴:“對百姓總要有個代!”此言一出,慈禧太后的臉變了!王文韶卻不曾聽明白,因為皇帝的聲音低,他又站得比較遠。不過從神看,可以猜到皇帝說了一句不中聽的話。
“皇上的意思,”慈禧太后為他轉述那句“不中聽”的話:“大局鬧成這個樣,京城都失守了,說對百姓要有個代。王文韶,你說,該怎麼代?”這一問,不難回答:“無非下罪己詔!”王文韶應聲而答。
不動聽的話,立刻變成動聽了,慈禧太后心裡大輕鬆,但不便表示意見,只問:“皇帝,聽見王文韶的話了吧!”
“是!”皇帝咬一咬牙,毅然決然地說:“總是兒子的過錯。”這一下,慈禧太后更不便說什麼了,只跟王文韶商議:“皇上也覺得應該下這麼一道上諭。你看,應該怎麼措詞呢?”王文韶想了一下答說:“總要委婉聲明不得已的苦衷。至於細節,臣此時亦無從回奏,要回去細細琢磨。”
“對了!這個稿子怕要你親自動筆。”
“是!臣一回去,馬上就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