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疊鼓清笳空引劍落花飛絮總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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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滔兄妹看見李思南處境危急,都想過去與他會合。楊滔首先發動攻勢,向哲別猛攻。哲別笑道:“你留點力氣,還可以與我多打一會。”楊滔暴風驟雨般地疾攻了二三十招,哲別寸步不讓,沒有多久,楊滔已是大汗淋漓,哲別乘機反攻,反而把他退了幾步。
原來楊滔與哲別乃是各有千秋,哲別勝在氣力沉雄,而楊滔則勝在招數妙。楊滔本來應該凝神靜氣,尋覓對方的破綻,方有可勝之機的,如今他以己之短,攻敵之長,當然就難免吃虧了。好在他的掃葉劍法變化繁複,攻守咸宜,哲別尚未摸得透其中的奧妙,只能抵禦,不能破解。哲別是曾經吃過他這套劍法的虧的,心中不無顧忌,是以雖然稍占上風,卻是不敢過分緊。
楊滔被哲別堵住,楊婉卻擺脫了赤老溫的纏繞。赤老溫在“金帳武士”中名列第八,遠不如哲別的本領高強。而楊婉的本領則和哥哥差不了多少,故此哲別可以與她哥哥打成平手,赤老溫卻擋不住她。
楊婉走劍輕靈,把赤老溫得回刀招架。楊婉一個“燕子穿簾”
“呼”的一聲,就從他的頭頂“飛”過去了。
赤老溫氣得哇哇大叫:“晦氣,晦氣!”轉身追趕。說時遲、那時快,只見楊婉在半空中一個“鷂子翻身”劍光如練,早已向呼黎奢當頭刺下!
呼黎奢袈裟一抖,就像一片紅雲,蓋著了他的頭頂。楊婉一劍刺著袈裟,只聽得“嗤”的一聲,袈裟穿了一個,楊婉也被他袈裟扇起的風力,蕩過一邊,不過卻沒有給他的袈裟捲住,楊婉輕輕巧巧地落下地來,恰好落在李思南的身邊。兩人便即並肩作戰。
李思南見楊婉冒險來援,心中十分。當下神倍振,登時把形勢扭轉過來。
可惜他們只能取得短暫的優勢,赤老溫一趕到,他們在眾寡不敵的形勢之下,又不能不屈處下風了。赤老溫的本領雖不很高,但也具有威脅的力量。黑衣喇嘛與呼黎奢卻是一高手,李楊二人聯手,對付他們,久戰下去,也還是要吃虧的。如今加上一個赤老溫,雙方的力量馬上就起了變化。
李思南與楊婉背靠著背,奮勇力戰,轉眼又鬥了數十招。李思南大汗淋滿,還可支持,楊婉畢竟是個弱質女子,氣力有限,接連苦鬥兩場,不住嬌吁吁,劍招使出,已是力不從心。
李思南心裡一酸,說道:“婉妹,我累了你了。”楊婉笑道:“你不是說過咱們是同命鴛鴦嗎?如今你又說這樣的話,那不是把我當作外人了?”楊婉這一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態度,使得李思南受到很大的鼓舞。
赤老溫冷笑道:“你們的情話留到和林再說吧。現在你們只有乖乖的束手就擒,否則就當真只能到黃泉路上去做同命鴛鴦了。”李思南大怒,驀地反手一劍,赤老溫面向楊婉,想不到李思南這一招反手劍來得如此突然,左臂給劍鋒割開了一道三寸多長的傷口,痛得他大叫,連忙後退。
可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就在李思南向赤老踢痛下殺手之際,黑衣武士的禪杖也在同一時間向李思南的背心猛搗。楊婉失聲驚呼,百忙中連忙劍替李思南招架。楊婉力弱,劍杖相,“鐺”的一聲,手中的青鋼劍飛上了半空,虎口亦已迸裂血。李思南迴身一招“橫雲斷峰”長劍盪開了黑衣喇嘛的禪杖,隨即把他的劍給楊婉,說道:“婉妹,你用我這把劍!”在這戰當中,不容楊婉有絲毫的遲疑,只能把李思南的劍接了過去。
李思南改用少林派嫡傳的“般若掌”法,猛打呼黎奢與那黑衣武士。般若掌能傷奇經八脈,黑衣武士是個識貨的人,見李思南拼死猛打,倒是不能不有些顧忌,心裡想道:“大汗的命令雖然是說迫不得已可以殺他,但究竟還是把他生擒的。何況這小子還有一個靠山,我殺了他,大汗縱然不加怪責,三公主卻是一定要恨我的了。”原來在這黑衣武士臨行之際,明慧公主曾經鄭重地向他請託,希望他手下留情,不可傷了李思南的命的。
一來是由於李思南的拼死猛搏;二來是礙著明慧公主的情面,黑衣武士心想:“我何必與他拼命,待他氣力耗盡,手到擒來,豈不更妙?”黑衣武士這麼一想,反而轉攻為守,李思南形勢稍微好轉,但已是陷於苦鬥之中。
赤老溫裹好了傷,怒不可遏,提刀覆上,喝道:“你這小子,死到臨頭,還敢逞兇,我非斃了你這小子不可!”原來赤老溫與哲別是“金帳武土”的身份,明慧公主不便到她父親的“金帳”當著一眾武士的面為李思南說情,故而只有與她比較接近的黑衣喇嘛受了她的請託。
黑衣喇嘛向赤老溫連打眼,赤老溫兀是不悟,黑衣喇嘛得說道:“活捉這個小子功勞更大,你若氣恨不過,砍他一刀,也就是了。”赤老溫道:“哦,原來你是不許我殺他!好吧,我聽你的話,只砍他兩刀,一刀算作利息。”楊婉心頭火起,斥道:“你要砍他兩刀,你先領我一劍!”此時黑衣武士與呼黎奢都是正在對付李思南,楊婉一咬銀牙,使足了氣力向著赤老溫唰地便是一劍!
赤老溫左臂受傷,動作不靈,他又料不到楊婉突然和他拼命,楊婉這一劍又狠又快,“噗”的一聲響,劍尖已是刺入了他的膛。赤老溫一聲摻呼,倒退幾步,低頭一看,只見口開了個,血如注。赤老溫叫道:“我要死啦!”腳一軟就倒下地了。
楊婉由於氣力不足,這一劍其實尚未刺著他的心房,只是刺穿了他口的一團肥而已。哲別是個有經驗的戰士,聽了赤老溫的叫喊,皺起眉頭說道:“掛點彩算得了什麼,大呼小叫地作出這等膿包相來,不害羞麼?你死不了的,快快敷上金創藥吧。你若是害怕,你先回去。”赤老溫這時也發覺了並非致命之傷,但看著鮮血汩汩出,心裡也的確有幾分害怕。當下連忙敷上了金創藥,仍是覺得疼痛不止。
赤老溫傷上加傷,不敢再戰,氣憤不過,嘶聲叫道:“這雌兒不識抬舉,我倒有憐香惜玉之心,她竟然要取我的命。你們給我把這雌兒殺了吧!”黑衣喇嘛心裡想道:“這個雌兒似乎是這小子的情人,三公主一定不會歡喜見到她的。”於是說道:“好,我替你報這一劍之仇便是,你回去吧。”黑衣喇嘛陡然改變戰術,向楊婉急攻。楊婉刺傷了赤老溫之後,氣力差不多已經耗盡,李思南舍了命為她防護,仍是遮攔不住,不消片刻,兩人都是頻頻遭遇險招,險象環生。
楊滔又驚又怒,猛地一聲大喝:“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不顧一切,運劍如風,向哲別直衝過去。哲彆氣力雖然比他大,但見了他這樣兇狠的打法,也是不由得吃了一驚,連忙閃避。說時遲,哲別反手一刀,沒有劈著楊滔,楊滔已經衝過去了。
黑衣喇嘛正在用到一招“泰山壓頂”禪杖高舉,向著楊婉的天靈蓋打下。楊滔怒吼:“禿驢休得傷害我妹!”禪杖相,“譁”的一聲,火星蓬飛,黑衣喇嘛虎口迸裂,楊滔劍鋒一劃,割破了他的袈裟,正要使勁入他的小腹,忽覺背後金刃劈風之聲,楊滔招數已經使老,難以回劍避攔,雖然閃躲得快,背脊亦已著了哲別的一刀。不過也幸虧他閃躲得快,脊骨雖給刀鋒割裂,還不是致命之傷。
可是那黑衣喇嘛的武功不在楊滔之下,他逃過了楊滔的那一劍穿心刺腹之災,立即乘機反擊;這一杖打來,可就道成了楊滔的致命之傷了。楊滔的膛給他的禪杖重重一擊,“哇”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倒縱出二丈開外,黑衣喇嘛哈哈大笑,邁上兩步,“呼”的又是一杖向前挑去。他這禪杖有八尺多長,楊滔倒縱出二丈開外,腳尖剛剛著地,黑衣喇嘛的禪杖已經打到來了。
呼黎奢舞起袈裟,恰如一面具有彈的牆壁,攔住了要跑過去援救楊滔的李思南,眼看黑衣喇嘛這一杖打下,就可以取了楊滔的命,楊滔忽地一聲大喝:“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揮臂一格,反手一拿,倏地就抓著了杖頭。
只聽得“喀喇”一聲,楊滔臂骨折斷,可是他右手的長劍亦已在此時化作了一道銀虹,閃電般地向黑衣喇嘛飛去。
黑衣喇嘛做夢也想不到楊滔在重傷之後,居然還能夠使用這樣兇狠的拼命打法。他的禪杖雖然打斷了楊滔的一條手臂,但給楊滔擋了一擋,已是來不及收杖遮攔了。楊滔的長劍擲來,黑衣喇嘛前門戶大開,全無防禦,只聽得“波”的一聲,長劍已是入了他的膛!
楊滔這一劍是他畢生功力之所聚,從黑衣喇嘛的前心入,後心穿出。黑衣喇嘛一聲慘呼,登時變作了血人,倒了下去,一命嗚呼!
楊滔擲出了一劍,腳步亦已站立不穩,呼黎奢的袈裟霍地捲來,楊滔喝道:“我已夠了本了,再殺一個,就是利息!”單臂抓著了袈裟,便盡平生的氣力,在地上一個打滾,把呼黎奢的袈裟扯脫了手。
呼黎奢袈裟脫手,楊婉一劍刺到他的背心,李思南一劍又刺到了他的口,雙劍開下,前後夾攻,在呼黎奢的身上報了兩個透明的窟圈,呼黎奢死的比黑衣喇嘛更慘,叫都叫不出來。
這幾招命相搏,當真是摻烈之極,幾方面的動作都是快到了極點,楊滔在地上打了個滾,剛剛站起,只覺咽喉驟然緊束,原來是哲別的鐵胎弓已經套上了他的脖子。
這是“金弓十八打”中一招最厲害的殺手,弓弦是堅韌的牛筋做的,勒著了咽喉,只須用力一拉,就立即可以令人氣絕身亡。
在這命俄頃之際,楊滔張口一咬,咬著弓弦,向前俯跌,哲別給他一拉,重心不穩,正要使勁勤死楊滔,李思南、楊婉雙劍齊到,哲別隻有一口月牙刀應敵,重心不穩,又不易使力,只所得“鐺”的一聲,“唰”的一響,哲別的彎刀給李思南打落,右肩又中了楊婉的一劍,楊婉氣力雖弱,但這一劍是用盡氣力刺出的,哲別傷得委實不輕。
哲別一聲大吼,棄弓而逃。黑衣喇嘛與呼黎奢都已死了,只剩下他一個人,饒他本領再高,亦已是不敢再打下去了。
李思南與楊婉忙把楊滔扶住,楊滔叫道:“決去追殺哲別,不能讓他跑了!”李思南道:“大哥,你的身體要緊,你怎麼樣了?”楊稻著氣道:“別顧我,還是先殺哲別要緊!”楊滔喉嚨給哲別的弓弦韃破,口又給黑衣喇嘛的禪杖打傷,兩處都是傷得很重,尤其是口傷處,血大量出,衣裳都染紅了。
楊滔身受重傷,李思南、楊婉豈能拋下了他?楊婉連忙給他敷上金創藥,李思南一面給他包裹傷口,一面說道:“四個敵人,二死二傷。楊大哥,咱們這一場仗是大勝了!哲別給婉妹刺了一劍,傷得比赤老溫還重呢。即使他們迴轉和林再請援兵,來回至少也要四五天了!”楊滔苦笑道:“話雖如此,你們還是早早離開險地的好。我不成啦,婉妹,你別費金創藥了!”聲音是越來越低沉,面也是越來越變得慘白。
楊婉嚇得慌了,叫道:“哥哥,你不能死!”楊滔笑道:“傻妹子,人總是有一死的。我今天拼掉了兩個敵人,死也值得了。南弟,以後要全靠你照顧我的妹妹啦,你們的責任重大,我死之後,你們不必多費神為我料理後事。你們要趕快、趕快逃出蒙古!國恨家仇,都要等待你們去報呢!對不住,南弟,我把重擔了給你,我可要先走啦!”楊滔一口氣說了這許多話,力竭聲嘶,代完畢,雙眼閉攏,終於在李思南的懷中死了。
兩之間,死了李思南的父親,又死了楊婉的哥哥。李、楊二人慾哭無淚,心中痛如刀絞。
影漸漸偏西,李思南強忍哀痛,說道:“死者不能復生,婉妹,咱們還是依照大哥的吩咐為是。”楊婉默不作聲,和李思南一同用劍挖土。李思南想到昨楊滔和他製作棺材埋葬他的父親,如今卻輪到他來埋葬楊滔,連一具薄棺都沒有,心裡十分難過,默禱道:“楊大哥,你先安歇,他重來,我再給你遷葬。”葬了楊滔,李思南道:“婉妹,頭已經過午,還有兩個時辰就天黑了。不過,咱們還是先離開這裡吧,能走得多少路就是多少。”楊婉仍是不發一言,只是默默的背上行囊,跟李思南走。李思南知道楊婉所受的哀痛比他更甚,可又想不出什麼說話來安她。
楊婉走得很快,但卻似出於一種本能似地移動腳步,只是一股勁地往前走,也不知道擇路而行,走不多久,就給荊棘勾破她的衣裳。李思南見她如此,很是擔心,於是讓她走在前頭,每到險峻之處和有荊棘的地方就攙扶她,楊婉仍然是默不作聲,也沒有向他道謝。
兩人默默前行,不知不覺之間,已是紅西沉,餘霞散繞的黃昏時分了,李思南漸漸到了疲倦,他捏著楊婉的手心,楊婉的手心在沁汗,顯然也是疲累不堪。
此時他們正在走到谷底的一塊平地,山上有一道瀑布傾瀉而下,在谷底匯成了一條溪,水石互,混淆淙淙,水花四濺,有如珠玉紛飛。山坡上、清溪邊,有無數不知名的野花,晚風吹來,花香撲鼻。
李思南道:“天快黑了,咱們就在這裡歇下來吧。”楊婉沒有說話,跟著他坐下來。李思南道:“你餓了吧?先吃一點乾糧,我再去替你找點食物。”楊婉搖了搖頭,說道:“不餓。”李思南道:“你一定很累了。那麼,你抹一把臉,先睡一覺。”楊婉又搖了搖頭,說道:“不累。”李思南難過之極,忍不住咽淚說道:“你痛痛快快哭一場吧!”楊婉道:“我哭不出!”楊婉沒有哭,李思南自己先淚了。他正不知如何安楊婉才好,只見楊婉把一朵朵的野花拋下溪,一片片的花瓣在水中飄散。若在旁人看來,只逍是一個天真的少女在花戲水,只有李思南深深地到她心底的哀傷。
李思南染了她的愁緒,不知怎的,忽地想起了“花自飄零水自”
“落花水兩無情”等等小時候讀過的詩句,這些幽怨悽清的詩句,他本來是不怎麼喜歡的,如今卻突然從心中出來了。
“人生遭遇真是難測,三天前我和婉妹還未曾相識,如今卻變成了相依為命的夫。”李思南心想。
這剎那間,他忽地到對楊婉似乎有了一份真情,但也是在這瞬間,孟明霞那如花的笑靨也似在清溪中隱現。李思南暗自痛責:“唉,我怎麼還忘不了她?”心中混亂,不自覺的也碎了一朵野花,拋入溪中。李思南看著水面蕩起的漣漪,心中想道:“我與孟明霞的一番遇合,大約也就是這麼樣了!”楊婉忽地抬起頭來,說道:“南哥,你在想些什麼?”李思南道:“你先說你在想些什麼?”楊婉道:“我是在想,從今之後,只有你是我的親人了!這不是很奇怪麼,三天之前,我們還未相識!”李思南道:“我最初也是這樣想,但再想一想,我也不覺得奇怪了,這是相同的際遇把咱們的命運聯結在一起的。”兩人互吐真情,不知不覺地擁抱起來,楊婉這才能夠痛痛快快地哭出來了。正是:相惜相憐同命鳥,亦悲亦喜小夫。
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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