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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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微微仰面大笑:“不就是嫁個人嘛!多大點事兒啊!砍頭只當風吹帽,腦袋掉了碗大的疤。與人方便自己方便。好,嫁就嫁!”唐微微單刀赴會,開車直奔馮東海家——馮東海是個實惠的人,跟唐微微見面,儘量約在星巴克。唐微微要杯茶,他可以什麼都不要,就坐在唐微微對面,一點也不會有什麼不好意思。馮東海的房子在通州區,以前通州叫縣,算北京的郊區,現在改區了,但其實還是遠的。唐微微一路開車,覺都快到河北了。
馮東海並沒有下樓站樓門口接唐微微,唐微微是自己上去的。一套兩居的房子,乾乾淨淨,傢俱全是宜家的——廚房裡有雞鴨魚,一看就是剛買的。馮東海說:“這都是特意為你買的。”唐微微心裡一暖,覺得馮東海還是蠻體貼的,也不是一點不會來事兒,但這點暖意剛起了個頭,就被“速凍”住了。
唐微微站那兒有點發傻,馮東海一邊幫她系圍裙,一邊不見外地說:“我這人不挑剔,你做什麼我吃什麼!”唐微微咬了咬嘴,跟擠牙膏似的擠出笑容:“我不會做菜。”馮東海愣了愣,說:“呀,那可怎麼辦?你得學啊。這不是說,抓住男人的心,要先抓住他的胃嗎?”
“那你知道抓住女人的心,要先抓住她什麼嗎?”俠女本,威風凜凜。
一週之後,馮東海打電話給唐微微,說要請唐微微吃喜糖,他要結婚了,新娘是小學老師。
唐微微哭得稀里嘩啦——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哭!
王洋的電話就在這個時候打了進來——唐微微溜著鼻子,帶著哭音:“喂…”
“怎麼啦,微微?”已經很多年很多年,王洋沒有叫過“微微”這個名字了。他再見唐微微以後,要麼不稱呼,要麼就連名帶姓地叫。連他自己也詫異,為什麼一聽到唐微微的哭音,竟然就會鬼使神差地叫出“微微”來。
王洋很快就開車過來了。唐微微整天丟三落四,丟在別的地方丟也就丟了,但丟在王洋家裡,總是不妥的——尤其她丟的還是整套植村秀護膚品。這種東西吧,王洋讓司機給送過來,多少有點不合適,如果叫快遞呢,好像又顯得見外。再說,即便叫快遞,那也得先跟唐微微打個招呼,總不能直眉瞪眼喊一快遞就直接給人家遞過去吧!
王洋到的時候,唐微微已經容光煥發,光溢彩。王洋一瞬間以為自己剛才產生了錯覺——如果不是唐微微的眼睛還有點紅有點腫。王洋心裡有那麼點難受了。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堅強是用來掩蓋脆弱的。唐微微並不堅強。他了解她,她曾經那麼柔弱,整天依偎在他的懷裡,靠在他肩上,動不動就哭,就落淚,就撒嬌,那時候她的好細好細,不到一尺七吧?深一口氣,雙手合十,就可以把她整個環起來,她的小身子像一株纖弱的樹苗,被他的雙手環扣著,嬌吁吁又無法掙脫。呵呵,她的青啊,憂鬱、傷、快樂,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而她現在,則不得不堅強,像一株木棉,無論風雨,不哭泣不抱怨,還得綻放滿樹的花朵,笑對人生!王洋忽然有一種衝動,他特別想把唐微微抱住,讓唐微微在他懷裡再哭一次,然後他摩撫著她的頭髮,安她,吻她。
“謝謝你啊。”唐微微一邊大大咧咧地接過“植村秀”一邊沒心沒肺地一臉傻笑。那種笑容吧,在別人看來,就是笑容,但在王洋看來,多少有點辛酸。一個女人,遇到難受的事,連個說的人都沒有,連哭都找不到人哭——何苦呢,微微?你要這個剛強做什麼?
“你沒事兒吧?”王洋問得很小心,生怕傷了唐微微那顆驕傲而的自尊心。
“沒事兒啊!你有事兒?”呵呵,王洋是問她有什麼傷心事兒,她倒好,直接岔到“有什麼事兒”的“事兒”上了。
王洋知道追問也問不出什麼,索直截了當:“你剛才哭了吧?”唐微微笑容燦爛。
王洋皺皺眉頭,說:“跟我就別來這套了。到底遇到什麼事兒了?跟我說說,能幫我一定會幫的。”
“真沒遇到什麼事兒。”唐微微嘴硬。
“沒遇到事兒你哭什麼?”
“我喜歡哭啊,那是我業餘愛好。我這麼多年,沒事兒煩了就哭一會兒,哭能使人健康,眼淚可以把體內毒素帶出去。知道為什麼女人壽命比男人長嗎?因為女人愛哭。”這種詞兒,唐微微張嘴就來,一套一套的,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你相親相得怎麼樣了?”
“不怎麼樣。”
“馮東海…”
“他要的是廚娘老媽子兼生育機器。”
“男人跟女人在一起過子…”
“除了****就是做菜,對吧?”這話要是別人說的,王洋非得笑個狗竇大開不可,但,話從唐微微嘴裡出來,王洋就笑不起來了。以前的那個唐微微,那個白衣飄飄的唐微微,那個不笑不說話、害羞沉默,柔聲細語的唐微微如今竟然如此口無遮攔渾然不吝。王洋被驚著了。
唐微微笑笑,她的“相親手機”又震了——現在唐微微對相親的興趣已經降至冰點。她儘管習慣自嘲,習慣不以為然,甚至習慣把相親失敗沒下文,以及馮東海這類事件當一笑話說,其實,她內心深處,時時到一種挫敗。剛開始上婚戀網的時候,她還有那麼點新奇,但很快她就沒有什麼興趣了。現在,她十天半個月都懶得上一回。她把原因歸結為自己工作比較忙,沒那麼多時間掛在網上“老公老婆”地喊。再說,她也不習慣見面沒多久,就“你家我家”那麼急不可耐。當然,如果不“你家我家”很多又基本沒下文。有下文的,比如說馮東海,又指向太明確——她當然不是不可以洗衣做飯,她是可以的,她跟王洋漂在北京的那幾年,難道不是她洗衣做飯嗎?靳小令很負責任地為她分析過,為什麼跟王洋可以,跟馮東海不可以?答案只有一個:跟王洋的時候她歲數小,她以為愛一個男人就是為他做一切事情。但現在,她成了,她首先要求平等。你還沒有讓我愛上你,就讓我先為你洗衣做飯,憑什麼?難道就因為我三十三歲了,急於嫁人,你就可以這樣?你以為你是誰?誰想當你老婆,還得先“廚藝展示”?!
電話是那個有一段時間沒信兒的楊年華打來的——他就像從來沒有離開過一樣,親切隨和家常的聲音語調:“幹什麼呢?”有的人的聲音是有磁的,如同磁場,會讓你心旌搖盪。王洋說得對,楊年華這個歲數的男人,知道自己要什麼,他覺得你好,繞一圈他還是會來找你的。至於為什麼要繞一圈,是因為他們懂得一個道理,文武之道,在於一張一弛。男女之道,亦復如是。你死死抓牢,雙方都繃著,都累。你鬆一鬆,猛一發力,跟拔河似的,沒準兒就得來全不費工夫了。
唐微微光明正大地看了王洋一眼,王洋也正光明正大地看著她。唐微微忽然覺得在前男友面前接相親電話,好像有一種格外的自豪、滿足——這就像穿一件漂亮衣服,大晚上穿出去沒人看見。總覺得沒意思,如果剛巧穿上,剛巧下樓,剛巧不經意間被一個自己在乎的人看到,那種覺要比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參加人家的生party,得多。
“有沒有空一起吃個飯?”楊年華髮出邀請。
“現在幾點啦?”唐微微看錶,晚上七點。
“不管幾點,你要是沒吃,我就請你吃飯;你要是吃了,我就請你吃冰。好久沒見你了,想你的。”楊年華的這種直接,透著誠懇,更難能可貴的是,還有那麼點小漫小溫柔。同樣的話,有的人說出來,聽著噁心,有的人說出來,就熨帖。
“你怎麼這麼久都沒和我聯繫?”這是最不應該問的,但唐微微還是問了。她永遠犯“兵家大忌”——王洋曾經不止一次“教育”過唐微微,永遠不要問男人為什麼這麼久沒有和你聯繫,以及類似問題。他這麼久沒有和你聯繫,肯定是有原因的。如果他離不開你,愛得你要死要活,一不見如隔三秋,他可能會這麼久沒有和你聯繫嗎?這又不是遠古洪荒時期,你的那個男人也不是大禹,整忙著治理氾濫的洪水,過家門而不入!這是太平盛世,有手機有網絡,他要想和你聯繫,他總能跟你聯繫上,至少一天一個短信是不難的吧?他沒有跟你聯繫,只能說明一件事情,就是他不想,或者壓沒想起來要和你聯繫。
“見面再說,好嗎?”這一招極其高明。如果閃爍其詞,會讓人討厭;如果直接說了,會失去神秘。
唐微微看看王洋,王洋在低頭髮短信。唐微微想,大概是發給“瓷娃娃”吧?一咬牙,答應了。不就是吃一頓飯嗎?又不是鴻門宴!即便就是鴻門宴又怎麼樣?咱該吃吃,該撤撤!
放下電話,王洋那邊抬起頭來。唐微微說:“我現在有事兒啦。”王洋有點光火,儘量剋制著自己,說:“微微,你不要亂來…”唐微微心裡動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的,但臉上則是吊兒郎當玩世不恭:“我?我去約個會,怎麼就叫亂來?”
“是那個開君威的吧?圖書編輯?”
“是啊。”王洋“刷拉”站起來,對唐微微:“他不是跟你沒聯繫了嗎?”唐微微:“是啊,這不是剛剛聯繫上!”王洋:“我看不出來跟這種人還有什麼聯繫的必要!他想聯繫就聯繫,不想聯繫就不聯繫,他拿你當什麼了?”唐微微:“他拿我當什麼,我也拿他當什麼。平等互惠。”王洋:“你不是那種女人。”唐微微:“你怎麼知道?!”王洋忍了忍,調整好情緒,把越來越大的音量控制在正常分貝之內,囁嚅著說:“你要是悶,煩,想找個人聊天,可以找我。”唐微微不領情:“我是要找老公,要找一個隨時隨地隨叫隨到的男人!”王洋耐住子:“那不能是這麼個找法。”
“那應該怎麼個找法?上游戲室玩遊戲,qq聊天?”王洋不吭聲了。他如果再敢多接一句,唐微微馬上就會把“瓷娃娃”拎出來——他現在還真有點後悔當初跟唐微微說得太多。唉,他為什麼要告訴唐微微,他和梅雨是在網上認識的呢?
王洋跟唐微微一起下的樓。到了停車場,唐微微發現沒帶車鑰匙。唐微微問王洋能不能捎她,王洋稍有猶豫,唐微微立刻說:“你帶我出小區就成。我打車。”
“不是。我建議你還是回家拿下鑰匙,開車的好。開車方便一點。”王洋的潛臺詞是,如果你不開車,你吃了飯就得跟人家一個車,跟人家一個車,那人家想開哪兒就開哪兒了。
唐微微當然聽得懂王洋的潛臺詞,她今天還就置上氣了。她說:“靳小令早就指出我這麼多年相親失敗的原因了,開車去,開車回,一點機會不給人家!”王洋不吭聲了。他開車把唐微微送到宵雲路的鹿港小鎮,看著唐微微風姿綽約地進去,心裡那覺還真是怪怪的。作為一個成男人,站在男人的立場,他還真無比客觀地對唐微微進行了“切片式”分析——唐微微像一塊和氏璧,包在石頭裡面了。而現在的人,寧肯在商店買那種完全不值錢的緬甸玉!
對王洋這個說法,靳小令曾經當著王洋的面,好一通揶揄:“你既然知道她是塊玉,你怎麼不收藏?”
“呵呵。”王洋當時的回答是“我不懂玉。也不善收藏。我就是一個凡夫俗子,喜歡美食美酒美女…我喜歡現成的。”王洋現在很樂於把自己打扮成“蕩公子”如果窮醜一把年紀“蕩”就叫臭不要臉,但又有錢又帥還年富力強“蕩”就會成為一種格,而且還是人見人愛的格。是啊,假如您家徒四壁,居陋巷,衣食無著,您要是喜歡美食、美酒、美女,那不是很沒自知之明嗎?您配嗎?但如果您富有、英俊、事業有成,您憑什麼不能喜歡美食美酒美女呢?難道非得“一簞食,一瓢飲,曲肱而枕之”才叫高尚嗎?那叫不思進取!王洋的親爹就是這麼一主兒,讓他和他的母親受盡世態炎涼,而且他還不允許他們抱怨,哪怕是稍微有一點不高興,都不可以,好像兜比臉乾淨是一件很體面的事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