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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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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爾泰叫了一聲,連滾帶爬地後退,備顯狼狽,結結巴巴地罵:“你好大的膽…”

“我大膽還是你大膽…大清朝哪一條祖制、哪一道法令讓你敢這樣坐在福三爺面前。你去找你的主子告狀吧,我是當朝二等伯、福康安大將軍未過門的子,我打了你這個奴才,嘉親王儘管來找我問罪,我都—一領著。我倒也想問問嘉親王,身為皇子,平是如何治府,怎麼教導奴才的。”崔詠荷的憤怒如狂風暴雨,全化成了這一聲聲怒斥。

烏爾泰又氣又急,卻又不能反駁。

滿族自立國以來,貴賤之別最是森嚴。王侯公子們就算犯了國法,綁赴刑場,也是高高在上的主子,烏衣下奴們縱然出將拜相,在主子面前,也一樣要守奴才的本分。

這是滿族立國的本,絕對不能有半點更改。

只不過,宰相門房尚且七品官,又何況他是未來君主的兄,就算是滿族親貴,也沒什麼人真敢在他面前端主子的架式。往裡仗勢凌人已慣,萬不曾想到今會被一個女子掌摑。

“我是正黃旗下,就算是有違法背禮之外,也輪不到你來過問。”雖是含怒而喝,卻分明已厲內荏。

崔詠荷冷笑一聲“八旗一體,這是自太祖皇帝以來就一再宣告的原則。你是正黃旗下的奴才,傅家是鑲黃旗旗主,如今正黃旗管制不力,任憑你奴大欺主,我即是鑲黃旗未來的旗主夫人,代替正黃旗管教你,又有何錯,你還敢在這裡頂嘴!”一邊說一邊上前一步,倒似還要再打。

她明明只是個女兒身,但這般怒氣衝衝的氣勢倒嚇得烏爾泰一個大男人心驚跳,慌慌張張地爬起來。衝著福康安大喊:“福三爺,你就由著她…”本來極有把握的一句話忽然說不下去了。自從戰敗回京後,受盡了種種冷落指責而永遠保持著忍讓姿態的福康安,本連眼角也沒有瞄向他。

埃康安的眼睛一直緊緊追隨著崔詠荷,眼睛裡是無比深刻的情,就連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極之柔和。

沒有驚惶,沒有責備,更沒有怒氣,他就這樣專心地看著崔詠荷,看著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眉目之間的,只有信任和依託。

他一直在忍讓、忍耐、忍受,崔詠荷的忽然發難,已經把他所有強忍的努力都打破。

似是無論她做什麼,他都全心信任,全力支持,全意維護。任憑她去做她認為對的一切。他只是自自然然地站在原處,散發出無形的氣勢,壓制著任何可能傷害到崔詠荷的人。

溫柔和凌厲,深情和霸氣,截然不同的兩種氣質自福康安身上散發出來,只要一看他臉上的表情就知道,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動搖他。

烏爾泰倒了一口涼氣,知道今天的事難以善了。

無助地看向和坤,卻見和坤的臉也有些發白。

四周都是和府的護衛,可是烏爾泰卻覺,在這個憤怒女子火一般烈的目光下,自己是何等的孤立無助。

這件事如果鬧了開來,無論自己如何得寵,福康安如何落魄,倒黴的也一定是他。

身為包衣奴才,對鑲黃旗主無禮,這絕不是大清的國法祖制所能容忍的,若是這女人一力堅持追究,就算是嘉親王,只怕也保不住自己的命。

全身的冷汗已經溼透了衣裳,一咬牙,雙膝一屈,跪了下去,對著福康安不斷地磕頭“奴才該死,奴才該死,福三爺饒命!”崔詠荷見烏爾泰終於屈服,猶覺心頭憤恨未平,扭頭又狠狠瞪向和坤。

和坤是一國宰相,被這女子含怒的眼望來,竟也覺心虛,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崔詠荷冷笑一聲“和大人,你後退什麼,你堂堂一位中堂大人,我這小小的女子,怎能幹犯王法,冒犯於你。不過我有一點不明白,你以宰相之尊,與家奴共席,不知將國家禮制又置於何地。”和坤乾笑一聲“小姐有所不知,我與烏爾泰私甚篤,所以…”

“所以…”崔詠荷咬著牙笑,眸子裡的光芒像是雪亮的刀鋒對著和坤刺過去“和大人身為中堂,居然如此顧念舊,實在令人佩服。但要論私誼,大可著便服相,如今你身著官袍,代表的就是國家朝廷,就是宰相的身份,你這般行事,分明是褻瀆了國家,侮辱了君王,更把王法禮制全都不放在眼中,不知和大人這是什麼道理?”和坤就算在金殿之上,被敵對官員遇問也不會這樣窘迫,偏這女子看似暴燥不知輕重,但說出來的話,竟字字句句扣在理字上,無論是自己還是烏爾泰都難以反駁。冷汗一滴滴在額上落下,勉強笑了一笑“多謝小姐提醒,本官的確亂了禮制,明上朝,即上表向皇上請罪。”崔詠荷似是還想要說什麼,看和坤這一國宰相,臉上已不出祈憐的表情,方才稍覺出了口氣,轉了頭,看向戲臺上已停止演戲,正在愕然發呆的一干戲子們“接著演,不過,我不要看這一出,我要看《夜審潘洪》,我要看那些欺辱忠良的小人,最後是什麼下場。”含怒的她,眉目冷峻,神情竟有種說不出的威嚴,戲臺上的人嚇得連聲應是,飛快地退下去換裝。

烏爾泰與和坤互望了一眼二人都有如芒刺在背的覺。

崔詠荷再也不多看二人一眼,伸手拉著福康安坐下,渾若無人地說:“咱們看咱們的戲,別叫些不相干的人掃了雅興。”埃康安一聲不吭地坐到她身旁,毫不介意地當眾緊緊握住崔詠荷的手。

只有他可以知道崔詠荷的手心冰涼,且在不住地顫抖。

那不是害怕,而是生氣,因著他受辱,所以她憤怒得全身發抖,氣得手心冰涼。直至現在,仍不能回覆。

一切的一切,只不過是因為他受了別人的冷遇奚落。她竟不顧一切,把當朝權相和未來君主的心腹一起得罪了。

下意識地握緊她的手,想要說什麼,耳旁卻傳來和坤乾巴巴的話“二位請慢慢看戲吧,我們先走了。”原本不想理會的福康安,卻又不知是為了什麼原因而回轉頭看了一下,和坤和烏爾泰等人已經走到戲園門口了,站在門外,也正好向裡看了一眼。

埃康安全身忽地微微一震,烏爾泰怨毒的眼神與和坤陰冷的表情,他看得一清二楚。一顆心立時到了前所未有的沉重,一個是當朝權相,一個是新君親信,無論他們想要對付什麼人,都至少會有幾十種方法可以叫人萬劫不復,而崔詠荷卻把他們得罪得這樣徹底。

臺上已經開始重新演戲,可是所有的唱唸做打,都不能再引福康安一分一毫,心像是在不斷地下墜,直沉往無盡的地獄之中。

“為什麼他們要這樣對你?”崔詠荷眼睛望著戲臺,但事實上本什麼也沒有看見,強烈的憤怒仍未平息。

“嘉親王一向不喜歡我,而和坤,我以前曾在皇上面前說過他是國賊祿鬼,所以他也一直對我懷恨在心。”福康安的話有些苦澀“其實,你本不必為了我而…”’聲音愕然而止,福康安怔怔地望著崔詠荷臉上徐徐滑落的淚花。

崔詠荷猛然轉頭看著他,全身劇烈地擅抖起來“為什麼?為什麼,他們要這樣對你?為什麼,你又要忍受這樣的羞辱?為什麼?”眼淚止不住地往下,倔犟如她,即使受了萬般委屈也不肯示弱於人前,但這一次,卻為他所受的侮辱而憤之至,心痛至此。

埃康安陡然一陣動,猛然把崔詠荷抱入懷中,緊緊摟住她正不住顫抖的身體,只能喃喃地道:“對不起,對不起…”崔詠荷的眼淚不試曝制地不斷落下來,染溼了福康安的肩膀“對不起你的人是我,我知道我其實幫不了你,這樣反而會給你惹麻煩。可是,可是我沒有辦法控制。我知道受這樣的羞辱,你比死還難過,而我,寧死也不願看到你受這等侮辱。無論如何,我不能忍受,不能看你受小人之辱而當做不知道,我不能忍受,我也永遠不會原諒他們。”崔詠荷雙手環抱福康安的身體,用力地摟緊,似要確定他真的存在,不會被傷害,不會被奪走,似要努力地用自己纖柔的身體,並不強大的雙手,就這樣永遠地抱緊他,保護他,不再受人羞辱和傷害。很丟臉地在他肩頭放聲痛苦,無法控制地渲洩著這無端湧上心頭的酸楚悲涼。

埃康安無聲地用盡全身之力抱緊他,似想將兩個身體就此融合,再不分離,可心頭悲涼的覺卻越來越濃。世事無情,宦海險惡,到底又有什麼方法對抗這無情的命運?

前幾,在壽宴之上,崔詠荷已得罪了許多官員,今天,又把天下兩個最接近權力中心的人給惹得怨毒至深,不知會引來多少後患,而所有的一切,不過是為了他。為了不忍他受辱,為了不願他孤寂,為他不平,為他悲憤,所以不顧一切,無懼生死。

那些人,哪一個不是心有山川之險,有城府之嚴,一旦結怨,後患無窮。

可是,他能怎麼辦?如今傅家自顧尚且無力,他到底要怎麼樣,才能保護這懷中的人兒,不受傷害,不遭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