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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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累了。”她垂下眼睛遮住眼底的情緒。打從米家兄妹出現,一種深切的不安人侵她心頭。她可以覺到米家姐妹和她們的表姐妹對她敵視的眼光,更清楚敵意從何而來。這讓她覺得筋疲力盡,她拒絕承受她們這種不成的態度。
“米小姐好意,在下心領。舞妍累了,下次再叨擾。”
“說什麼下次,就明天好了!”儘管心裡對舞妍恨得牙癢癢,米景環表面上仍堆滿笑容,柔聲說:“明天舞妍姑娘應該休息夠了,我親自來接你…們。”
“那…好吧。”既然人家這麼有誠意,趙珞不好意思一再拒絕。
他不知道舞妍心裡正為他的不好意思拒絕而暗自惱著,接下來的時間她一句話都沒說。米家女眷把她摒除在談話圈外刻意冷淡的態度,她冷眼察之,趙珞與眾人談笑風生,沒注意到她的寂寥。才是令她心情難受的主因。
飛白瞧出她的落落寡歡,找了個籍口帶兩人離開,臨走前,米家姐妹還殷勤的囑咐趙珞不要忘了明天之約。她們的媚笑,還有趙珞的含笑承諾,像無形的利刃狠了舞妍口好幾刀,讓她痛入心底。回到玉劍山莊總,她以疲累為籍口,沒有再出房門。隔趙珞來接她要一塊去遊太湖,卻見她壓沒做好出門的準備。
“我不去!”她緊抿著後,憂鬱的道。
“那怎麼行!”他詫異的說“我們答應人家了。”
“是你答應,我沒有答應。”聽出她活中似有埋怨的意思。他蹙了蹙眉。
“我是為了你才答應,你別在這時候跟我鬧意見好不好?”
“我沒有鬧意見。”舞妍轉開臉,不讓他看見眼底的委屈。米家姐妹想款待的人是你,不是我。”
“你別那麼小心眼,人家…”
“我就是小心眼!”他的話太傷她了。
“那你去找不但一點都不小心眼,還想效法娥皇女英伺候你一輩子的姐妹花!”
“你越說越離譜了!一句話,要不要去!”他向來不是那種善於哄女人的男人,幾句話下來,耐心用盡,口氣變得不佳。
“不去。”緊咬的齒縫吐出斬釘截鐵的拒絕。
“隨便你!”他向來言出必行,不能為了舞妍的任而食言,緊了緊眉,氣呼呼的離去。隨著遠去的腳步聲,舞妍眼底的水氣終於氤氳成雲霧,緊跟著滂沱成大雨,她緊咬住下,默默垂淚,一種心痛到極點卻找不到人可以傾訴的委屈糾結心頭。忽然間,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留下來,趙珞已經不需要她照顧,她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不如歸去!
窗外子規啼,聲聲如此道。此地非兒家,勸君早還家。
不如歸去!
·······································“你怎麼可以走!”從疏影那裡知道消息後,趙珞氣沖沖的跑來找舞妍。濃眉黑髮像被心頭的一陣氣怒得張揚,眼中熱焰人,全身像著火似的發著怒。
奈何佳人連著他一眼都懶,忙著收拾被他衝進來嚇得一時失手散落一地的衣物。
“腳長在我身上,我愛走就走。”她冷冷的道。
“你…”他口不斷起伏,鼻翼劇烈的顫動著,看著她臉上決然的表情,心涼了半截。她怎麼可以說出這麼冷淡的話?!難道忘了兩人之間曾有過的…
他忽地旋緊眉,兩人之間是曾同甘共苦,兩人之間是曾患難相助,兩人之間是曾好像心意相通的互相表示過,呃,喜歡對方…他忽然對舞妍是否喜歡他到不確定了起來。他以為自己早從她眉眼之間的盈盈情意確認這點,卻發現極有可能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這不讓他氣餒起來,可姐姐、妹夫都說舞妍對他情深意重,前天兩人同遊虎丘時,她眼裡分明有著濃濃情意,怎麼隔了一個昨天,她就翻臉了?
“你為昨的事生我的氣?”他試探的問,見她悶不吭聲,急急的往下解釋。
“我會答應米家兄妹的邀請,全是為了你,沒想到你不領情,我又不想失約,昨天才會撤下你去。”那為何喝得酩酊大醉,直到三更半夜方讓活活給扛回來?舞妍在心裡質問,一雙如花的瓣卻抿得極緊,如同蚌殼般。其實她並不是為這事生氣,她沒那麼小心眼,早在他喝醉之前,她就跟師兄、師嫂提了回家的事。她在這裡算什麼?他已經不需要她了!
“你毋需想歪。我離家已有兩個月了,之前是為了你的毒傷走不開身,現在你好了,我回家是正常不過的事。”她在下心裡的幽怨,讓聲音維持平和。
可她平和,他卻平和不了。
“洛陽是往西走,你為何要跟著楚家的船隊上北京?”不由得他不犯嘀咕,北京有個她曾繫念於心、甚至為他離家出走的鄭文檉,他擔心她仍想著他。
“北京有我洛陽鏢局的分局,師嫂認為我一個女子孤身上路不妥,正好莊裡有船上北京,我遂提議讓我跟著船隊,到了北京後,再和局裡的人回洛陽。”儘管她說得冠冕堂皇,但趙珞一個字都不願意信。
“你想回洛陽或到北京,自可以跟我說,幹嘛要跟著船隊?”她沒有馬上回答,兩人間被一股難堪的靜默籠罩住,使得兩人的呼聲格外明顯。趙珞呼氣、氣都大,用來表達他的不滿;舞妍的呼也不見得平和。
在急促的幾聲呼之後,她濁悶的聲音忽的從齒縫間擠出。
“我不想打攪你有佳人相伴遊山玩水的興致!”趙珞再怎麼鈍也聽出來她語氣中的濃烈酷意,心中的怒氣一下子消失無蹤。他記起早上疏影端了碗醒酒湯將他喚醒,跟他提到舞妍將要離開時,勸他的那番話。
“舞妍之所以要走,其實再簡單不過。她終究是個未出閣的姑娘,為了救你甘冒世俗輿論,不避男女之嫌沿途照顧是一回事。你毒傷既愈,還沒名沒分的留在你身邊又是一回事。珞弟,你年紀也不小,該知道世道對女子的不公平,你是男子還不打緊,舞妍是女孩子,怎受得不公平的議論?加上米家姐妹…”
“大姐,是不是舞妍跟你說了什麼?”他著急的問。
“舞妍什麼都沒說。”她搖頭道,靈的美目閃著足以悉人心的智慧。
“是飛白姐夫說的。他看到米家姐妹對你的用心,也看到她們刻意排斥舞妍、對她充滿敵意,更看到你像個無心人般什麼都不懂,讓舞妍傷心不已。你不要搖頭,飛白在成婚之前,終究是脂粉帳裡的老手,女人的心事他可比你還能捉摸到。舞妍在這裡畢竟是人生地不,雖然我和你姐夫待她親切,但終究不是她的親人,加上你未給過她承諾,即使有委屈,她也不曉得該從何講起,又該找誰來訴。你前和昨的舉止令她傷透心,她想回家尋求家人的安,也在清理之中。”
“她可以跟我講呀,她…”
“跟你講有何用?”她瞪他又搖頭。
“傷她心的人正是你,她還能跟你說嗎?此刻她這個失意人,只想找個沒有你的地方療傷止痛。”就是這番話將他翻騰於心的怒氣和妒意熱壓制下來,再看到舞妍倔強別開的小臉上,隱隱跳動的肌束,她眼眶附近的顯著陰影。眼裡的朦朧霧氣,都在在顯示疏影沒有誆他。是自己太輕忽舞妍的覺,可要他馬上跟她道歉,又拉不下臉。趙珞只好迂迴的道:“我對米家姐妹本沒意思,你別誤會。”
“我才沒誤會!”舞妍倔強的道,乾脆轉身背對他。沒意思還跟人家夾纏不清,就這點最教她生氣。他已經說得這麼清楚了,她為什麼仍一副愛理不理?難道要把他的心挖出來呈給她,舞妍才願相信嗎?趙珞心底不免有委屈。打他懂事以來,少有異會擺臉給他看,及長,更在年輕的姑娘家面前格外吃得開,哪個不爭著在他面前展現最溫柔的一面。就舞妍,只有她擺臉給他看。偏偏她是他心儀的人,兩人初見面時。她還洩漏出少女心事,為了鄭文檉離家,為了他做出種種傻事,即使那姓鄭的萬般不領情!如今,他不過與米家妹妹多說了幾句話,跟她們去遊湖,她就不高興的要走,沒一點包容。莫非在她心裡,他終究是比不上鄭文檉?
這番猜疑在他心裡生了,到嘴的疑惑想問出,又礙於男自尊嚥回去,替代的是非出自他本心的話。
“我曾答應過你,冰焰毒解除之後,就陪你上北京。是我完成對你的承諾的時候了。”他說出口的語氣是嘲的,詢問的眼睛卻充滿悲傷的想探索她心裡的意思,可惜舞妍只聽見他的聲音,沒有看到他的眼神。
承諾?他知不知道這兩個字有多傷人?她得緊握著拳頭,才沒有讓自己把這兩個字用力擲回他臉上。
“我對你…就只是承諾?”她自嘲的問,聲調微微抖動。
“舞妍…”趙珞正想解釋,舞妍體內累積的怨怒哀怒已到飽和,控制不住的低叫了起來。
“你出去,我想靜一靜”
“舞妍…”
“出去,出去…”她臉也不抬的衝過來推他,連珠炮的“出去”將他蹬蹬的推到門外,落閂聲刺耳的緊接著傳來。
趙珞呆立門外,她刺蝟般的拒絕態度,讓他本沒有解釋的餘地。在這之前,他多麼渴望能把心底最為深情的話說出來,卻在落閂聲後全化為苦膽梗在喉頭,一個字也吐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