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撤兵朝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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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澱夫人?”眾人不解。
“是。幼主生母今年才三十二,嬌媚豔麗,風韻猶存,就此虛度芳華,豈不可惜?把澱夫人許配給大納言為室如何?”三成話鋒突轉,眾人一時沒反應過來。
所有人似都未明三成究竟是何意,說的又是哪個大納言,人人困惑不已,如墮五里霧中。唯三成一臉莊重,一動不動盯著家康。
“我說的大納言,當然指在座的加賀大納言。”
“你說什麼?”利家不大吃一驚,忙問。
三成道:“大納言原本就是幼主的輔政人,把幼主生母為內室,這樣一來,就可作為養父撫養幼主…當然,三成是為了豐臣氏著想。”
“治部大人!”利家臉一沉“今可是太閣頭七。你竟提出這等事?”他的臉愈來愈難看。在這種場合,他說得愈多,就愈會讓人生疑,以為他已與三成談過此事。但前田夫人尚健在,三成為何忽然提出如此奇怪的話題?
“我並非在求大人同意。可既是婚事,就不該背後議論,乾脆事先向大家挑明。幼主生母還年輕,硬要讓她獨守空閨,一旦有不好聽的傳聞,就對豐臣氏不利了。”三成半假半真地說著,把目光轉到家康身上,笑了起來“內庭女人間的傳聞,想必內府大人也曾聽說過一些?”
“內庭女人間的傳聞?”
“傳聞內府大人甚是希望得到澱夫人啊,當然都是胡說八道。”
“我?”
“正是。傳聞還說,內府大人想把幼主的生母和天下一併接收呢。”
“這是造謠!”長政突然了一句“怎會有這等事?內庭女人們本不知太閣大人故去,連消息都不知,怎會說出如此離譜的話?”
“哈哈!請稍安毋躁,淺野大人。她們當然不知太閣大人已經歸天,反而以為太閣還臥病在呢。可在此期間,這樣的言已經甚囂塵上。這究竟是何原因呢?我看全是因為澱夫人年輕貌美。在這種場合提出此事,雖不合適,可我還是冒昧提了出來。當然,此事一定也給內府添了不少麻煩。故,我覺得需深思。”說完,三成又滿臉帶笑,目光如劍,盯住利家和家康。其實,他都沒想到自己今會說出這番話,只因看到溫順的利家對家康無比信任,他才須在離開之前,離間他們二人,想將利家變為擋在家康面前的勁敵。
一番話讓眾人都皺緊了眉頭,甚至比家康本人還要驚訝。雖然三成像是在說笑,可是說家康將澱夫人和天下一起接收,實在離譜。
可家康面不改,彷彿在聽別人的事;只苦笑道:“閒話暫且不提,我想談談如何在恰當的時機,把太閣歸天的消息通告在朝諸將。此事極易洩,定要好好囑咐使者,萬一眾官兵對太閣的逝去有所耳聞——當然,不管他們是通過何種途徑獲知,我們就不必刻意隱瞞了。當然,我並不贊成公佈消息。何況連年苦戰,士兵早有怨言。大家看這樣如何?只把真相告知幾位大將,否則,就極有可能在撤退時引起混戰,甚至向敵人倒戈,給撤兵帶來諸多不利。”雖然家康語氣平和,可滿座人都靜了下來,就連一度擔心局面難以收拾的前田玄以和增田長盛,都安下心來。長束正家則依然盯住三成,大概還在擔心三成又會說出什麼令人吃驚的話來。
“總之,希望在冬季讓所有官兵都撤回。否則一到了臘月,海上起了風,撤兵就困難了。若有可能,要讓所有兵卒都在家中過新年。因此,請治部大人趕緊籌集船隻。當所有人都踏上故土之後,再由治部少輔正式通告天下,太閣已歸天。”家康看了一眼痛苦地閉著眼、表情極不自然的利家,又道“大納言,有無必要先讓諸將進京?或者,先讓他們撤回自己領內,在舉行葬禮時再召他們進京?”利家獲救似的睜開眼“此事可視具體情況而言。據我所知,各地領民現已是窮困潦倒,暴動者、逃亡者絡繹不絕,因此要據他們各自領地的具體情況而定。”
“也好。看來又要讓治部大人費心了。葬禮我想定在二月之後舉行,諸位意下如何?”家康環視了一眼眾人。
“我看最好是二月底。”玄以道“即使不讓進京,有的大將恐也照樣會進京,而某些大名由於常年征戰,領內事務堆積如山,也需要時休整。”
“不錯。就這麼定了。”家康痛快地點頭,把視線轉向長束正家,道“接下來就是北政所夫人回大坂城的時間了,你對此有何看法,大藏大人?可以說,北政所夫人的器量勝過尋常男子,我看最好是隨夫人之意。你能不能前去探問一下夫人的心思?”淺野飛快瞟了三成一眼。他深知三成脾,只要一提及北政所,此人就會不由自主切起來。
“遵命!北政所夫人離開大坂這些時,我也曾接到不少來自大坂的消息。便著我去問夫人的意思吧。”長束正家恭敬地回答,也覷了三成一眼。
今的三成竟然格外快,對此事似也毫無異議。其實他哪裡還有什麼異議,今的角逐,他覺得自己已大獲全勝:撤兵之事完全依他的心願,澱夫人的事也在說笑間提了出來,還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常言道,人言可畏。在聽到三成剛才說笑之後,家康的語氣一下子重了不少,足以看出此事給他帶來的打擊。說句實話,三成也不甚喜澱夫人。她聰明,卻稍嫌不足;她要強,卻不夠堅韌:她還總以出身名門自居,向來我行我素。在三成看來,澱夫人無非一個食之無益、棄之可惜、自以為是的女人。正因如此,她一旦和家康聯手,定要出大事。照家康現在的身子骨,他完全可以再要一兩個女人。萬一他以保證豐臣氏未來和秀賴前程為幌子,以此為誘餌,把澱夫人摟到懷裡,三成那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世上雖有那麼多足智多謀之人,但眼下似還無人意識到這一點。可萬一有人忽然想到,鼓動澱夫人那麼做,她出於對孩子的愛,定又無反顧撲到家康懷裡…所以三成才先入為主,衝口說了出來。對今之事,他甚是滿意,如此,便可放心地離開京城了。
若不把秀賴、澱夫人和前田利家拉到自己陣營,三成對豐臣氏的忠心便會化為烏有。為了捆住這三人,讓澱夫人的敵人北政所與家康接觸,卻是不得已。或許這樣反而會製造藉口,更加有力地控制澱夫人。
之後的話題,就轉到了撤兵所需的糧草上。由於葬禮定在二月底舉行,故,在此之前,三成只要全力施以懷柔之策,把那些對自己抱有反的人籠絡住就行。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是從小追隨秀吉之將。只要緊緊抓住秀吉的遺孤秀賴,時時不忘捅家康幾刀,想必他們也不會背叛豐臣氏。
議事結束時,三成像是變了個人,隱藏起了所有的鋒芒“頭七已過了,我想在大人的遺體燒化之後再去拜見幼主,然後立刻趕往博多。”在他看來,家康已乖乖中了圈套。到了博多,他先和撤回的諸將會面,先行一步暗示他們,定會受益無窮。
三成興高采烈去內庭拜訪澱夫人。可不知怎回事,澱夫人今卻有些異常,讓他十分奇怪。他早就告誡過澱夫人,讓她不要出喪夫的悲痛,以免被人察覺。驀地,另一種想法升上三成心頭,讓他大驚失——這個女人知道太閣的遺體將在阿彌陀峰化為灰燼。
“這個瘦鬼,這個渾身散發著異臭的醜陋老頭兒,終於要從世上消失了。”或許正是這種想法,才讓她心頭五味雜陳。
人的一生便是罪孽的累積,又是一幕變化無常的喜劇。出生於尾張中村的農夫之子秀吉,生前比誰都勇敢,比誰都厚顏無恥,正是依靠無盡的手段和殺戮,才成了曠世英雄,最終住進了金樓玉閣,享盡榮華富貴。可是,所有這些只是一場夢幻,現在,他的遺體已經被剝光了衣物,周圍堆滿木柴,正在等待著被焚燒。這究竟是誰的懲罰,又是誰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