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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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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剪吧,全部剪掉。我的聲音異常平靜。阿文將遊走在我髮間的手輕輕垂到肩上,與鏡中蒼白的我對視。你真的想好了嗎?

剪吧。我開始垂下頭,眼睛略含晶瑩。阿文側身去拿剪刀,小小的刀具堅硬而鋒利的刺向我的眼球,我用僅存的一點力氣將眼睛閉住,神情像個走入刑場的囚犯。

其實,你怎麼樣都是漂亮的。阿文在“喀、喀”的殘忍聲中踱著小步,我能想象他嫻的手指如何拎起我一的頭髮,然後,按照自己的方式削成長短不一的造型。我在這種想象中鼓著唯一可憐的一點自尊,終於可以睜開眼睛看看自己如何全非的面目。

申南最不喜歡女孩兒留短髮,用他的話說如同失掉一對房般讓男人看了無味。我看著鏡裡那個失掉了房般無味的自己,冷冷笑了。

天氣的確很冷。阿文將我送到理髮店門口,單薄的衣中,他揮舞著自己的手。姐姐,我可不想失去一個老顧客,常來啊。我笑著點頭,狠踩油門上了馬路。

十二月二十二號,該是冷的季節,也該是一年終的季節,只不過,我從頭開始的時間提前了一週而已。將車子停在偏僻的小路旁,我朝著哥哥的墓碑走去。厚厚的黑大衣裡,我將自己的身體與這塵埃落滿的空氣遠遠隔開,四周是長高枯黃的草,漫無邊際,哥哥葬在這樣的地方,讓我心寒。

荒草中哥哥的墓碑孤獨而寒酸。想象著哥哥生前一代鉅商的威嚴我忍不住哭了起來。奢華了太久,而今又孤獨了太久。

我用手撥掉四周枯黃的草,將哥哥生前最愛的一條煙放在墓前,用硬硬的黃土輕掩著綠的盒子。能做的,可能就是這個了。

二回去路上,市中心的一條紅燈路口,我把車窗輕輕下滑,看著哥哥三年前最後落成的那座商場,如今,已成別人囊中之物,淺淡的夜中,透著燈火輝煌。

亦真。有人喚我的名字。順著叫聲尋著,並排停下的車列靠後一點點,嶽風從車窗探出一個腦袋,驚喜地看著我。我的心微微一顫,隨即,甩給他一個僵硬的微笑,然後,車窗搖起,眼睛盯在一閃一閃的紅燈上。視線有些模糊了,我用手眼睛,摘下座位前暗紅的鏡子戴上。

綠燈。車列開始緩緩移動。我把車子加速,儘量快地朝另一條小路疾馳。後車鏡裡,嶽風白的本田躥過一個個車子,緊貼我身後。走到一條單行的小路,嶽風將我的車子橫攔住。

我能從車前鏡清晰地看到他一點一點向我移近,最後,能清楚地看到他那雙似乎幽怨的眼睛。車門打開,他把身子俯在我跟前,可以清楚地聽到他的呼,我的理智在這悉的氣息中倔強的掙扎。

他把我的眼鏡摘下,扔到車子後座,就那麼直勾勾看著我。我把眼睛四處躲藏,不和他對視。

他突然把我從座位上抱起,腳揣上車門,任憑我的四肢狠命掙扎。

在搖搖晃晃的小路上,我任由嶽風奪命似的開著車。他還是那麼衝動。

車子“咔哧”停在城外的廢墟旁。車燈閉掉,一片漆黑。

你為什麼總躲著我?這段時間我找的你好苦。黑暗中,他的聲音低沉沙啞。

對不起。現在,一切都該過去了。我故作平靜,口漾起一陣陣疼痛。

他把車內的燈打開,昏昏黃黃的光泛著微弱的溫氣。你應該看著我的眼睛和我說再見,這個要求不過分吧。

他用那雙大手將我的頭輕輕轉過,與他對視。我在慌亂中氣掙扎。死丫頭,你還是那麼口是心非。他說著把嘴貼到我的上,用溫熱溼的舌頭著我乾裂的嘴。我在悉的慾望中輕柔抵抗,最終,攤軟在他懷裡。

似是乾柴烈火般熱烈,在他溫熱的低中,我找到了悉的情。

其實,你不該離開我的,讓那個木頭佔有你,總覺可憐。嶽風點起一菸緩緩說著。我靠在他的肩膀掙著呆的大眼睛看他的菸頭一明一滅,猶如人生。

和嶽風比起來,申南確實如同木頭,平頭,銀絲眼鏡下冷冷的眼神,嘴角淡淡的鬍鬚,永遠長著一副不會笑的臉。他比我大了十歲,卻似相隔了一個年代。誰說過,人非要快樂不可。我幽幽地說。

亦真,離開我,你真能受得了?

我說不能你信嗎?說能又怎麼樣?

回到我身邊吧。我不會再讓你受一點委屈。說著,他的電話響了。

電話那頭不知說了什麼,只聽他敷衍地說著,今天不過去了,有事。掛完電話,他略顯小心翼翼地看著我。

我把手指在視線中隨意擺起來,嘴裡緩緩吐出四個字。我要回去。聲音倔強。

生氣了?他略帶調侃。見我不說話,他開始緩緩啟動油門,車前燈打開,我們不再說話。

三到家,已是凌晨。申南還沒回來,我把身子嵌在沙發裡雙手抱腿開始發呆。不知不覺中,竟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在臥室的上。申南歪歪斜斜橫在頭,依稀還能聞到他前的衣領上淡淡的酒味兒。

保姆做好早餐,我們一前一後下樓,各自吃著。

已經習慣彼此不說話,各自有各自的愛人,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只不過,哥哥生前說過,他是我們顧家的恩人,要懂得知恩圖報。

三年了,不是沒有過愛情,只不過,我先有了嶽風,在我想離開嶽風的時候,他又有了霍青。一前一後,是老天讓我們錯過。

申南注意到了我的短髮,他吃驚地看了我一眼,短短的寸似乎掙扎著與臉上的肌一同樹起,但他終究沒說話,上樓去換衣服。臨出門時,對保姆說,晚上不回家吃飯。

四我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屋子走來走去,回想著黑貓說過的話。姐,你盯錯人了,申南不是兇手,你哥是自殺。因為販毒被公安盯上,他是靠自殺保全別人。

我是在十二月一號知道這個消息的。

三年,對申南有太多戒備和懷疑。這使得我們婚前的愛情也隨之淹沒在婚後各懷鬼胎的生活裡,他也不是沒有察覺。我固執地認為,哥哥的死和他有關,因為,他是哥哥死後最大的受益人。

而今,真相大白。我竟不知無何面對。

十天前,我開始躲避嶽風。算是對申南的一種補償。就在十天前,他有了霍青。一個二十歲的女孩兒。他們相愛了。這是他親口說的,就如同我親口告訴他我和嶽風的關係一樣坦白。不同的是,我並沒有他那樣的平靜。

我把視線對準客廳那張大的結婚照,申南不大的眼睛閃爍光芒,旁邊的我是幸福而快樂的小女人。我決定成全申南和霍青,這樣才算公平。

一紙離婚協議書放在客廳的茶几,我提著紅的皮箱走出門。太太,你要出遠門嗎?保姆問著。我點點頭。等先生回來你什麼都不用說,他看到茶几上我留的紙條自然就會明白。

五我想過去找嶽風。愛情我們自然是有的。但是,除了彼此默契的情人關係,我們又能撐起怎樣的角?

我在城市的外環路繞來繞去,沒有方向地行駛。

手機響了,是嶽風。他邀我吃飯,我竟答應。

城市鬧區的那家西餐廳生意出奇地好,每次吃飯都要提前兩天定座位。可能生意好的原因不止因為飯菜的純正,更多,這裡全是一個個隔音的小包房,太適合情侶約會。而且,環境真的很不錯。

嶽風顯然為這頓飯花盡心思,又是皇家禮炮又是玫瑰鮮花。他略帶狡黠地看著我。如果我們能天天在一起,你會高興嗎?

我為他突然冒出這樣的話到驚奇。怎麼?你的太太能放過你了?

是你的先生,他要離開你了。我一個公安局的線人說的,是因為販賣毒品。

你胡說什麼?我大怒,站起來。

嶽風繞過餐桌走到我跟前。你別動,先坐下,我慢慢跟你說,你不是也恨他嗎?他走了,你哥哥的財產不就都是你的了,你也算為哥哥報仇了。其實,他自己也知道的。他公安局也有內線。只不過,正式逮捕令還沒下來。

這是什麼時候的消息?

十天前就知道了。只是,這幾天就要執行。他自己也知道躲不了了。

十天前?他認識霍青的子。我突然大驚。

一路疾馳到家,我跌跌撞撞進了門。

太太,你怎麼又回來了?保姆驚訝地張著嘴巴。

噢,不走了。

我說著,把紅皮箱遞到保姆手中,視線匆忙停留在茶几整整齊齊疊好的紙上,那紙燈光下反著明晃晃的光,照得眼睛生疼。我上前輕輕拿起,一點一點撕得粉碎,看著紙屑一塊一塊撒落在地,我癱軟在沙發上,閉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