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七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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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太太!”夏爾喊道。
她一步跳下樓梯。
“拿醋來!”他叫道。
“啊!我的上帝:一下子倒了兩個!”他一緊張,紗布也綁不好。
“不要緊,”布朗瑞先生把朱斯坦抱在懷裡,沒事人似的說道。
他把他抱到桌上,背靠牆坐著。
包法利夫人動手解開他的領帶。襯衫的帶子打了一個死結;她輕巧的手指花了幾分鐘,才把年輕人頸上的死結解開;然後她把醋倒在她的麻紗手絹上;她一下一下地擦他的太陽,並且小心在意地擦一下,吹一口氣。
趕車的鄉下人醒過來了;但朱斯坦還是昏不醒,藍眼珠給灰白的鞏膜遮住了,就像牛中的藍花一樣。
“不要讓他看見血,”夏爾說。
包法利夫人拿起臉盆。她要彎才能把盆子放到桌子底下,彎時她的袍子(這是一件夏天穿的袍子,有四道縐褶,黃顏,身長,裙幅寬)就像喇叭花一樣攤開在周圍的石板地上;因為艾瑪俯下身子,伸開胳膊時,有一點站不穩,鼓起來的衣服有些地方緊緊貼住身子,出了她上半身的曲線。隨後,她去拿瓶水來,溶化了幾塊糖,那時候藥劑師才到。女傭人去找他,他正在發脾氣;看見他的學徒睜開了眼睛,他才鬆了一口氣。然後,他圍著學徒兜圈子,從上到下地打量他。
“不中用!”他說“小笨蛋,的的確確,三個字:不中用!放放血到底算得了什麼呀!你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怕的好漢呢!大家看,他就是爬上樹梢也不頭暈、還能搖落核桃的松鼠呢!啊!對了,說吧,吹牛吧!難道這是將來開藥房的人才嗎?因為說不定有一天,情況緊急,法院會傳你去醫治法官的良心呢。那時你可不能手腳,一定要冷冷靜靜,說話頭頭是道,像一個男子漢,否則,就要當大傻瓜了!”朱斯坦沒有回答。藥劑師繼續說:“誰請你來的?你老給包法利先生和太太添麻煩!再說,星期三我更少不了你。現在,藥房裡還有一大堆人呢。為了關心你,我什麼都丟下不管了。得了,走吧!快跑!等著我,不要打了瓶子!”等到朱斯坦穿好衣服走了之後,大家又談到昏倒的事。包法利夫人從來沒有暈倒過。
“女人不暈倒,真了不起!”布朗瑞先生說。
“其實,有些男人都太脆弱。有一次決鬥,我就看到一個見證人,只聽到手槍裝子彈就昏過去了。”
“我呢,”藥劑師說“看見別人出血,我一點也不在乎;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血在,若是想得太多,我就要昏倒了。”這時,布朗瑞先生把他的傭人打發走,叫他放心,因為他已經如願以償了。
“他一心血來,倒使我認識了你們,”他又加了一句。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瞧著艾瑪。然後,他把三個法郎放在桌子角上,隨隨便便打個招呼就走了。
他不消多久就到了河對岸(那是他回於謝堡必經之路);艾瑪看見他在草原上,在白楊樹下走著,走走又放慢了腳步,好像一個有心事的人。
“她很討人喜歡!”他心裡想。
“她很討人喜歡,這個醫生的太太!牙齒很白,眼睛很黑,腳很人,樣子好像一個巴黎女人。她到底是哪裡來的?那個笨頭笨腦的小子又是從哪裡搞到她的?”羅多夫·布朗瑞先生三十四歲,脾氣暴,眼光銳,和女人往來很多,對風事瞭如指掌。他看中了這個女人,就打她的主意,也考慮她的丈夫。
“我想他一定很蠢,不消說,她對他到厭倦了。他的指甲很髒,鬍子三天沒刮。他在外頭看病人的時候,她呆在家裡補襪子。她一定很無聊!想住到城裡去,每天晚上跳波爾卡舞!可憐的小娘兒!她渴望愛情,就像砧板上的鯉魚渴望水一樣。只要三句情話,她就會服服帖帖:她一定溫柔!可愛!
…
是的,不過事成以後,怎樣擺脫她呢?”隱隱約約預見到尋歡作樂會帶來的困難,他又想起他的婦情來了。那是他供養的一個盧昂的女戲子:一回想她的形象,他就覺得膩味。
“啊!包法利夫人,”他想“比她漂亮多了,特別是鮮豔多了。維吉妮肯定在發胖。玩她也沒意思。再說,她長臂蝦都吃上了癮!”田野裡沒有人,羅多夫只聽見他的靴子有節奏地碰到草的颯颯聲,蟋蟀伏在遠處的燕麥下發出的唧唧聲。他彷彿又看見艾瑪在廳子裡,穿著他剛才看到的衣服,他把她的衣服剝光了。
“我要把她搞到手!”他喊了起來,一手杖把面前的土塊敲了個粉碎。
他立刻盤算如何耍手腕。他問自己:“在哪裡會面?怎麼要她來?她還要不斷管孩子、女僕、鄰居、丈夫,各種各樣的頭痛事。去它的吧!”他說“太花時間了!”然而他又重新想起:“只是她的眼睛,就像鑽子一樣鑽進你的心裡。還有夢一般的臉!
…
我就愛這樣離恍惚的女人!
…
”到了阿格伊山坡高頭,他的決心已經下定。
“只等找機會了。有啦!偶爾去看看他們,送些野味,送些雞鴨;需要的話,我去放血;成了朋友,就請他們到家裡來…啊!不必了!”他心中又起了一個主意“不是快開展覽會了嗎?她會來的,我會見到她的。一開了頭,只要大膽,這不就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