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情麗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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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絳桃復諫曰:“自從定親於辜生之後,一別三年,諒必他娶矣。娘子何故勞心苦志以思之?”瑜曰:“汝勿言,吾意已決矣,縱蘇張更生,不能搖動。
且辜生久不至者何哉?蓋生之為人,孝心純篤,乃翁捐館,方泣血而不暇,況有心相憶乎!”又曰:“夫願相守而厭相離者,婦之道也。託終身而期遠大者,賢女之所慮也。爾何以婦期我,而不以賢女期我也?”絳桃拜謝而去。
未幾,生家蒼頭忽持書至,密以一箋付瑜。瑜泣讀之,乃疊韻詩一首。詩曰:一自往年邊扁便,無奈鱗鴻專轉傳。勸君莫把海山盟,移向他人擅閃善。自是生即礻覃之後,夜就枕間,忽夢往黎室。至相見,託延至於暉堂後新創亭上,坐,顧其額曰“剪燈書窗”壁間所掛吹彈歌舞四面,上題有詩,附錄於此:誰家有女顏如玉,手持幾竿崑崙竹。鏤玉編雲一片形,含商羽千般曲。一聲遲,曉起丹山綵鳳啼,一聲疾,半夜孤舟嫠婦泣。一聲喜,秦樓仙侶同飛起。一聲悲,異時忠臣乞食歸。十分妙趣真無比,良工寫入霜縑裡。時人莫道是無聲,仙聲不入凡人耳。右調《佳人呂玉簫》)中虛外實木一片,向佳人懷裡見。玎玎幾點聲,細細四條線。一聲清,半夜天空萬籟鳴。一聲濁,八月秋風群木落。一聲苦,昭君馬上啼紅雨。一聲歡,妃子宮中洗祿山。
風畫史龍眠老,筆端寫出心機巧。勸君莫道是無聲,仙聲不入凡人耳。(右調《美人琵琶》)及生至黎室,正想間,忽見瑜至,相見之際,再拜再悲。遂相攜手入於蘭房之內,二人席地而坐,歷道其夢想之苦,解盟之由,相對泣下。
己而,瑜收淚言曰:“今相逢,將以為可喜,則又可悲。將以為可悲,則又可喜。悲耶?喜耶?吾不得而知之。”生曰:“苦盡甘來,一定之理。前之別固為可悲,今之逢則又可喜。可悲者既已過矣,可喜者當以與卿共之。”瑜遂命絳桃取酒,與生共飲。
覆命仙桃以侑觴。仙桃請歌東坡《水調歌頭》。生曰:“時勢不同,情懷各異,彼調雖妙,非吾事也。”乃止。綴《念奴嬌》一曲,命仙桃歌之。絳桃和之。
“牽情不了,嘆人生、無奈別離多少。一自殷勤相送後,天際歸舟杳。
倩女魂消,崔微夢斷,瘦得肌膚小。寒閨深閉,腸斷幾番昏曉。---悵望鳳鳥不至,妖禽怪鳥,恣狂呼亂叫。悄悄憂心何處告,且喜故人重到。滿酌霞,浩歌明月,與爾開懷抱。
等閒信筆,寫出《念奴嬌》調。”曲盡,二人相顧,淚灑數行。已而,復相謂曰:“今夜相逢,何啻夢中,可無述以記之乎?”生請其題。女曰:“?‘夢寐’為題,不亦宜乎?”生遂援筆書於紙屏之上:久別喜相會,從何處來?四眼頻相顧,雙睛何快哉!對此一盞燈,如醉又如痴。大旱見雲霓,和羹得鹽梅。憂心冰似泮,笑臉天如開。乎童且奉酒,與君開此懷。”寫畢,忽聽角起樵樓,鐘鳴梵宇,推枕欠伸,乃是南柯一夢,而且憶其詩詞,因起而錄之。始治裝竟尋舊約,奈何秋闈在邇,正吾人當發憤之際也,更兼有司催赴試甚急,生無奈何,只得起服回學肄業。
故特命蒼頭北行,以申前好。豈知瑜父不以生為念,終無一言以及親事,但厚賂以饋生耳。蒼頭臨行之際,瑜乃以箋付之,令持以獻生。一,蒼頭抵家覆命,具言以結盟符氏,生心大恚。復聞瑜有書奉寄,生大喜,拆而視之,乃情札一紙,並詩十韻。生讀之,嘆曰:“清才麗句,雖李易安、朱淑真不過是也。”書曰:“妾瑜,蓋嘗因親致親,雖有慚於聖訓,以愛結愛,豈有負於初心?敬陳悃之誠,上達高明之聽。
伏念妾瑜三才末品、一介女,愧無傾國傾城之姿,且有至愚至陋之累。叨蒙不棄,肯結契緣。復納聘,重申結好。恩有,報德無由。豈期兇變於門,山崩水竭,遂使魚沉湘水,雁杳衡陽。一別悠然,三年在邇。
寸心千里,眼窮雲海之微芒。一三秋,腸斷光陰之轉遞。前言難踐,後會何時?風風雨雨不曾停,悶悶愁愁何了!罄南山之竹簡,寫意無窮。決東海之洪波,情不已。
愁如雲而常聚,淚若水以難幹。苑花開,悵滿豔陽之景。夏涼燕,情嗟長養之天秋觀明月倍傷神,冬玩香梅增慨。警於心,觸於目,無非惆悵之時。俯乎人,仰乎天,盡是相思之處。一心怏怏,兩淚汪汪。一十二時,時時悵望。五更三四點,點點生愁。坐如屍,立如齋,形同枯木。
瞻在前,忽在後,目若紫芝。簪折瓶沉,月下已幸向約。香消玉減,鏡中無復舊時容。密約成虛,怕過舊時遊處。歡娛陳跡,難斯後會何時。深懷千言萬語,與誰說浼。決盡一心一意,惟子是從。願若果乖,雖生無益。
情如不遂,便死何妨!凱拋綵鳳文鸞,去遂山雞野鷺?父縱許盟於異姓,妾肯委質於他人?誓於此生,靡敢失節,皇天后土,實所鑑臨!碧落黃泉,要同一處。天作比翼鳥,地成連理枝,允副王郎之願。生為同室親,死為同鬼,毋為居易之言。趙璧重完,尚希躬往。
樂鏡再合,早致良圖姑共挽桓君之車,庶免抱淑真之恨。償足死生之債,莫負錙銖。未終龜鶴之齡,長堅金石。誠能如此,妾雖垂首九原之下,亦且甘心矣。
惟兄是圖之,毋使落他人之手也。臨書腸斷,不知所云。更有平所作鄙句,並用奉呈。朝朝暮暮憶崔徽,鬢霧蓬鬆淚兩垂。蠶繭絲何了,鷺鷥骨瘦幾時肥!西廂待月人何?在北里鏘鸞事已違。
腸斷畫梁雙紫燕,飛來飛去又飛歸。相思相望淚頻傾,化雲娘恨未能。簾外厭聞無喜鵲,窗前愁伴有心燈。千般嬌媚何在?一種風病又增。可惜佳斯成阻隔,愁愁悶悶幾層層。
紅顏薄命古今同,不怨蒼天只怨儂。松柏歲寒終不改,鴛鴦頸白也相從。要知趙客終完璧,莫學陳王只賦龍。今西廂門下過,汪汪雨淚灑西風。
鸞風分群失一友,朝思暮憶倍淒涼。當時何啻魚游水,今方成參與商。淚淚盡淚,斷腸腸斷斷無腸。風有債難償子,獨對西風嘆幾場。
平生志願未能酬,百歲姻緣一旦休。兩股釵分誠有,一簪折整無由。愁攢眉上鉛難盡,淚落頭枕浮。倘若情緣中道絕,微軀此外復何求。
寂寂深閨盡閒,傷情無語倚欄杆。恨從別後生千種,愁擁心頭結一團。藕斷也知絲不斷,燭幹信是淚難幹。他時若落庸夫手,璧碎珠沉也不難。
雨打梨花倍寂寥,幾回腸斷淚珠拋。睽違一載更三載,情緒千條有萬條。好句每從愁裡得,離魂多自夢中消。香羅重解知何,辜負巫山幾暮朝。
兩地相思各一天,可憐辜負月團圓。每盟金石堅孤節,生怕紅塵隨俗緣。鸞鳥柔腸雖斷盡,鮫綃鮮血尚依然。花開月白人何處,無奈千愁萬恨牽。
濁紙鮮鮮染淚紅,遙傳長恨寄匆匆。須知身在情終在,務要生同死亦同。蘇雁影沉傳去後,秦簫聲斷月明中。
雲收雨散知何處,目斷巫山十二峰,如此鍾情世所稀,這般心事有誰知?丁香到死香猶在,竹節經霜節不移。有意有心常悵望,無言無語但呆痴,碧梧翠竹無由見,一思君十二時。”生得書後,遂整飭再尋舊約,奈何秋闈在邇,有司催赴試急,生不得已,即時回學溫習舊業。
與友人數輩,雖朝夕同學共榻,然而思慕瑜娘之心無時不然。他不暇及,集古人詩句十首,以思瑜焉。豈是丹臺歸路遙,月魂潛斷不勝招。
何因得薦陽臺夢,幾度難尋織女橋。慘慘悽悽仍滴滴,霏霏沸沸又迢迢。砌成此恨無量處,縱得風亦不消。丈夫身上淚沾襟,書盡誰憐得苦。
紫府有緣同羽化,瑤臺無路可追尋。能消造化許多力,不受塵埃半點侵。惟有當時端正月,只應常照兩人心花有清香月有陰,斷腸魂夢兩沉沉。
才開暖律先偷眼、莫為遊蜂便吐心。薄霧浮雲愁永晝,落花水怨離琴。相思一夜梅花發,夕夢時時到竹林。魚在深淵月在天,魂歸冥漠魄歸泉。
相思相見知何,多病多愁損少年。獨坐獨行還獨立,相憐相愛莫相捐。兩情宛轉如心素,願作鴛鴦不羨仙。擘破雲鬟金鳳凰,離人別處倍堪傷。
雙雙瓦雀行書案,兩兩時禽噪夕陽。誰愛風高格調,我憐真白重寒芳,而今往事誰重省,說與鶯也斷腸。路隔星河去往難,羅裳不暖午風寒。朱經玉樹三山礻壽,共待天池一水乾。閬苑有書難附鶴,碧桃何處共驂鸞。
山長水闊人還遠,不由得再看。臨高萬丈斜西,相望長有所思。白雪為肌玉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鴛鴦被合拋何處,紅葉蛾黃化為遲。
獨倚欄杆意難寫,援毫一詠斷腸詩。雲想衣裳花想容,美人千里思無窮。從水三分盡,心有靈犀一點通。長樂夢迴寂寂,館娃愁重雨氵蒙。
不堪罷重回首,更隔巫山幾萬重。寄語麻姑借大鵬,瓊臺重密許飛瓊。常疑好事皆虛事,誰識鸞聲似鳳聲。霧鬢雲鬟差玉頸,雲裾月風想娉婷,此時為汝腸肝斷,一片傷心畫不成。月窟孀娥不惜栽,天花冉冉下瑤臺。
獨教羅鄴能呤畢,曾是劉郎再看來。滿眼愁無處著,半生懷抱向誰開?此時愁望情多少,一寸相思一寸灰。”詩即成,乃命僕持書報黎,稱“將赴試”密付前詩,以寄瑜娘。
瑜見之,不覺失聲長嘆,亦集古詩十首以復生曰:“故園東望路漫漫,泣血悲風翠黛殘。去漸多未少,別時容易見時難。蠶到死絲方盡,滄海揚塵淚始幹。無可奈何花落盡,五更風雨五更寒。
玉容寂寞倚欄杆,抱得秦箏不忍看。桂樹參天煙漠漠,月娥霜宿夜漫漫。花秋月何時了,慕雨朝雲去不還。正是消魂時候也,金爐香燼漏聲殘。
殘妝漏眼淚欄杆,睹物傷情死一般,三徑冷香曉月,十分消瘦怯寒。黃花冷落不成豔,青鳥殷勤為探著,天若有情天亦老,可憐辜負月團圓。
黃菊枝頭破曉霜,此花不與俗人看。車輪生角心猶轉,蠟炬成灰淚始幹。雲鬢懶梳愁折鳳,曉妝羞對怕臨鸞。故人信斷風箏線,相望長淚一團。
暑往寒來復秋,故人別後阻山舟。世間美事難雙得,自古英雄不到頭。豆蔻難消心上恨,丁香空結雨中愁。知此後相思處,海西風十二樓。
百歲中來不自由,同君身上屬誰憂。金丹擬注千年貌,仙鶴空成萬古愁。豈有蛟龍曾失水,敢教鸞鳳下妝樓。兩身願託三生夢,幾度高寄水。
枯木寒鴉幾夕陽,自從別後減容光。遙看地連空,人道無方定有方。披扇當年嘆溫嶠,此生何處問劉郎。愁來唱相思曲,只恐猿聞也斷腸。
天上人間兩渺茫,天涯一望斷人腸。多情不似無情好,塵夢哪如鶴夢長。滄海客歸珠送淚,墜樓人去骨猶香。人生自古誰無死,烈烈轟轟做一場。
天涯海角有窮時,此恨綿綿無絕期。明月清風如有待,冷猿秋雁不勝悲。曾聽玉人間曲,只許高人個裡知。寂寞長誰問我,每因風景寄君詩。真成命薄久尋思,獨立滄自詠詩。粉面怕遭塵土浼,此心惟有老天知。
詩成夜月人何在,花落深宮雁亦悲。今風亭上過,寒猿晴鳥逐時啼。”寫畢,令僕持報以復。
生見瑜詩,歎賞不已,思慕倍常,功名之心如霧之散,眷戀之意若川之。不覺成疾,勿能言動。旁求良醫,拱手默然,莫知所以。
有一後至者,嘆曰:“此必害相思之病也,雖盧扁更生,亦莫能施其術誠能遂其懷,不治而自愈矣。”初,生之遇瑜,人莫知之也,至是,聞醫者之言,舉家失措,莫知其由。乃詢諸僕,鹹曰:“不知。”詢之哥,姑以實告。即時命僕亟至臨邑,別以他事詣瑜父,而密以實告祖姑。祖姑得之,竊以言瑜。瑜即解玉戒指一枚並魚箋一幅,以投僕,曰:“食欠之即愈。”僕回抵家,遂以玉戒指磨水,與生飲之,頓覺輕減,稍稍能言。僕乃以瑜娘所與之箋呈上。生拆視之,乃詩一首雲:妾即君兮君即妾,君令有恙妾何安。鳳凰倒了連雲翼,松柏須宜保歲寒。
當造端良不易,從今燃尾諒猶難。天應憐憫人辛苦,破月應知自有圓。生覽詩數次,忽覺身健,漸漸病癒。時槐黃在邇,生以病故,天不克赴試,始有重訪舊遊之意。
又月餘,仍催裝復抵黎室。既至,表叔以生久別,眷待甚厚,廷於宣撫外堂之西廡。生見頗有外之之意,意甚不快,又以瑜娘平昔敬重於生,疑其必有通,每使瑜弟黎銘伴在。
生自念負疾遠來,思與瑜一致款曲,留連半月,竟莫能得,悒怏殊深。忽值瑜母壽旦,夜間設席慶壽,生入伴齋,至三更後,遂輕步入瑜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