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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不消占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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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客道:“為什麼死起來?好好的人,為何咒我是死的?”兩人道:“原來你不曾死。我們今,便好到官府面前伸冤理枉了。”雲客道:“你兩人且不要忙,慢慢與我說緣由。”錢神甫道:“自從三月望,與你同到西湖,不想你霎時不見了。

你家父親差人各處尋覓不見,只道是我們兩人謀死了你,竟告到府裡,備嘗刑罰,不容不招。知府又是執的,申了各上司,問定罪名。把我問了斬罪,金子榮問了充軍。”雲客道:“原來有這等事!只是不見了我,有什麼憑據,就把罪名問實了?”兩人道:“只因你的鋪蓋在船中,不知那個累些血跡在上面。你父親將來執證,教我們辨不清楚。”眾人聽見這一番話,各各嘆道:“世上這樣冤屈事!倘若遇不著。豈不真正冤枉到底?”雲客道:“且莫慌,我同你兩人先到王御史衙裡,求他在刑部說明,解此疑案。”兩人道:“我如今一刻也離不得你了,只問你為何不見?又怎麼到這裡來?”雲客道:“我的事話長,且到王衙裡去。”連那解子一齊到老王衙裡來,便請王御史出衙,錢金兩人細述冤枉情由,又道:“若非趙大兄當面相遇,我兩人定作冤鬼。”老王笑道:“陳丞相之攫金,豈難置辨?狄梁公之承反,實有可原。兩位不必慌張,待老夫與你昭雪這事。”就打了轎,親到刑部會議,超脫了錢神甫的重罪。又差人行文到燕山衙裡,除了金子榮的名字。付些盤纏,打發兩個解子回去。

老王道:“這件事也千載難遇。既然你三個俱是好親友,俱是秀才,可一同住在我衙裡,侍應了試回家去。”兩人拜謝再生之恩。當夜老王倒備起酒來,與三人做個賀喜筵席,就鋪設在一間書館裡,三人抵足而睡,細細談心。

錢神甫道:“我與金子榮無辜受累,這也罷了,只是趙大兄,為何也到這裡來?”雲客道:“不瞞兄說,只因少年心,故此出這般禍事。自從西湖夜泊。

這一夜月朗風清,你兩人俱睡了,我獨自一身,立船頭來月,看見隔船有個美女,甚是多情。第二我便撇了你們,私下叫一小船,直追到揚州。指望尋個方便會一會就歸家的。

誰知會又會得不停當,倒被一個人紮了火口,送官究治,彼時獨自一身,家裡又無消息,又虧一個獄官相救,得以配驛到此。”錢神甫道:“那女子是什麼人?”雲客道:“也不必說明,以後自然知的。”金子榮道:“你既配了驛,怎能夠脫身在此?”雲客道:“卻也奇怪,我偶然到方才那后土夫人廟中禱告,出了廟門,題一首詞,在粉壁上,一時瞌睡起來,睡在廟旁。適值老王過往,看見小弟這一首詞,問起緣由,小弟盡訴冤情,虧他好心救了。”錢神甫道:“怪不得這些名士終刻了歪詩印在紙上,東送西送,原來詩詞果然有用處。”金子榮笑道:“當初只有這些落柏山人刻了歪詩,送與公卿大人為入門之訣。

如今這項生意都被秀才佔了,趙大兄何處習此巧法?我們若早也做得幾首詞,或者略有些運動,不至有冤難辦,到如此。”三人回嘆作喜,仍舊如當初相處的情狀,全不把冤屈事情,掛在口裡。朝夕歡天喜地,倒像嫡親早的一般,說道:“我們三人的事,都是自已不老成出來。

那些執證的,定罪的,各認一偏道理,不必要盡怪他。正是不因傍晚山行,安遇毒蛇猛獸?但要得知命中不該屈死,任你懸崖斷索,只當得平生之路,自然有一奇緣來相救援。既然此身不死,再把後面子好好挨將過去。

正如戲場上一出悲苦,便有一出歡喜。何必粘皮帶骨,只把報冤結怨的事,留在心上。正像今僥倖不曾死得,就是幾千百年,活在世上的,庸庸碌碌,殊覺無謂。

這個便是見遲鈍,不會變化的。我們三人,生曠達,只管做後面事體,切不要把已往之事,重新提起。”故此三人的心腸,因那一番磨鍊,比往常更加親密。上午翻閱書卷,下午到街上,輪做個小東道。只待得了功名,再尋別路。

雲客同了二人,忽一,走到吏部衙門前閒步,並看天下官員候選。見一老人,坐在衙前石砌上。雲客上前一看,說道:“這是我的恩人,幾時到這裡來的?”原來那老人就是秦獄官,一到京中,便在吏部衙前,打聽消息,忽然撞著趙雲客,攜手道:“老夫近到京。官人的事體如何?緣何有工夫在這裡閒耍?”雲客道:“晚生自蒙大恩,救了命。

解到這裡,又遇著揚州的王鄉宦,他提撥,如今脫然無事了。”程書道:“這等千萬分恭喜。那兩位是誰?”雲客道:“也是敝友。”兩人各通名姓,又述伸冤一段。

秦程書道:“這般詫異,三位有此遭逢,後自當大發。”雲客問道:“貴府宅眷皆安穩添福麼?”程書道:“老荊與子女同在這裡。

因不便歸武昌,所以同來了,小寓就在近邊。”雲客心念素卿,到此這段姻緣定先配合,心中大喜,對程書道:“晚生寓在王御史衙中。今暫且告別,明親到尊寓奉看。”秦程書送了三人回到寓中,對道:“今晚往吏部衙前看看,遇著一件奇事。”道:“什麼奇事?”程書道:“便是揚州所救的趙雲客,在衙前撞見。他說到京遇了王御史,把他的事消釋了。

又伸雪他兩個朋友一段冤枉,如今安閒無累,在此候考。明還要親來看我。”道:“不枉了我們救他。明少不得請他吃一杯酒。”素卿與絳英房裡聽見這話,就如昇天一般。

心內十分歡喜,專等明商議與雲客相會。絳英對素卿道:“奴家僥倖餘生,得同姐姐進京,今又聽得趙郎的好信,一生遭遇,皆是姐姐的恩了。

但是奴家與趙郎,既在此間,不比家裡,若見了他,便好直言無隱。只不知姐姐的事,如何定奪?”素卿道:“便是這等說,且待明到來,看他言語怎麼樣。倘然男子心腸,一時難測,前被這一番磨難,又生出別樣腔板,也未可知?”兩個美人,千思百量,專待趙郎佳信,上翻來覆去,倒費了一夜清心。挨至次午前,還不見趙雲客的影子。評:人生百年,只有三萬六千

光陰似白駒過隙,安可鬱結愁腸,錯過良時美景?倘一失足,衰暮悔遲。回中樂天知命,盡在數語之中,覺冤親平等,使怨恨之心,渙然冰釋。

此三昧真諦也,豈可件小說觀?餘看絳英素卿,思想佳期,一夜不能閤眼。因憶往時偶有五更小調,附錄於此,以侑一觴:一更裡捱,一更裡捱,香亂雲鬟卸玉釵,對銀缸,空把燈花拜,想起喬才,想起喬才,萬種恩情難打開。恨離愁,不斷相思債。恨離愁,不斷相思債。二更裡捱,二更裡捱,斜擁籠傍鏡臺,照痴情,明月知無奈。心上安排。

心上安排,夢且雖同相且難。記盟香,縱死心常在。記盟香,縱死心常在。三更裡捱,三更裡捱,淚滿羅衫恨滿懷,怨今生,不了前生愛。

夢斷魂來,夢斷魂來,只為情深死亦該。負心的,自有天誅害。負心的,自有天誅害。四更裡捱,四更裡捱,香冷金爐燭暗臺,暫朦朧,怨殺魂歸快。

何處投胎,何處投胎?但願雙雙死共埋。化行雲,永給同心帶。化行雲,永結同心帶。五更裡捱,五更裡捱,斷雨殘雲總不諧。為傷心,使我無聊賴。且自疑猜,且自疑猜,還望天緣合繡鞋。那其間,始信盟如海。那其間,始信盟如海。

***雲客既遇秦程書,回至書館,深想素卿情愛,無從報恩,幸喜天緣暗合,同寓京中。若錯些機會,後來便難尋覓。次早早起身,要到秦家下處,又被王御使出來,閒談半。吃了午飯。雲客竟自身,走至程書寓中。

老秦接坐定,把伸冤諸事,細談了半晌。裡邊早已備下現成酒席,雲客再三辭謝,方才舉杯,兩人對飲一回。

酒至半酣,秦程書忽然思想道:“我往時涉歷江湖,頗曉得些麻衣相法。我看雲客氣甚妤,全不比受冤之時。若是將我女兒配他,倒是一個東佳婿。”你道老秦為何起此念頭?止因雲客難中相處,每每視同骨。所談的話,句句以真情相告,正像嫡親子弟,全無半點客氣。老秦生樸實,又見雲客情意篤切,說道:“官人此番回家,老夫不知幾時再會。”雲客探知其意,與他親密,便生一計。奉那老秦道:“小生自受大恩,德。如今偶遇老伯在京,正好圖報了,晚生相知的王御史,他與吏部相好。

求他尋一個浙江衙門,補了老伯,便可朝夕走候。一應使用,晚生身上設處,不煩費心。”秦程書道:“到了浙江,極好的事。

至於使用,官人有了門路,老夫自然照數補出,只是有句話,老夫家裡雖在武昌,也沒有什麼親戚。

若得宦遊浙省,便好以宦為家。聞得官人尚未有室,老夫止生一女,還不曾許字,官人歸家,何不與令尊說知,給一門親眷?”雲客千言萬語,專要討此一句。聽得這話,就立起身來謝道:“倘得如此,晚生當奉養終身,與兒子一般看待。”老秦大喜,當晚酒席完了,雲客告別,到王衙館中,專心致志,圖謀浙江小職。秦程書回到裡面,把席上的話與商量。滿口應承,道是既有此言,也不消占卜,就定這門親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