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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新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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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習盛是真正的賦閒在家了。這鎮上的雲也好,水也好走得都比城裡要慢許多。時間亦是如此。從出到落,一天的時間顯得特別長。鎮裡的人愛喝茶,開始一天生活之前,總是要先去茶館裡喝一碗茶。周習盛也學了他們,早早去茶館,順便聽聽那些人說笑話。等這一場散了再去看人下個棋,又或者去聽場戲,只是等這一切做完了,離天黑卻還早得很呢。可他寧願在街上亂逛,也不想回家去。因為這家裡頭有個姚宛寧在。

姚宛寧什麼都好,知書達理、溫婉賢惠,周習盛挑不出她的病。可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她,周習盛就覺得哪裡不大對勁。明明人家一個漂亮的大姑娘擺在眼前,哪有不聞不問還避之不及的道理。要說病,那肯定是出在自己身上。他雖然不承認,但是現實就是他的小兄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對著女人就不神了。

周習盛覺得自己若是對她冷冰冰的,似乎有擺大少爺架子的嫌疑。若是多說幾句關切之言,又或許會讓她多想。把黃花大閨女原封不動地退回去?可這人已經在家裡住了半年之久了,顯然不太合適。那要真是娶了她,又豈不是誤了人一輩子。

反正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周習盛頭一次為了這麼個事,傷筋費腦的。可總在家外頭躲著也不是個事啊。

這天傍晚,他遊蕩了一天以後,終於是進了家門。進了院子,一股子濃郁的飯菜香味就飄了出來。

“師座,您回來了?”夏長明是一副嘴饞了的模樣笑道。

姚宛寧正站在桌邊,一側頭剛好看到了周習盛,頓時喜上眉梢地說:“您,您回來啦。餓了吧,快來吃飯吧。”

“哦。”周習盛表情頗為僵硬地答應道,假笑著邁入門檻。他往桌上一看不由得道:“這麼多菜?”

“是,是我親手做的,不知道合不合您胃口。”姚宛寧有些害羞著道,又轉身讓人再添一副碗筷來。

“這些事給下人就好了。”周習盛在主位上坐下來道。

姚宛寧一笑出了淺淺兩個梨渦:“為丈夫做飯不是應該的麼?”

“這…。”周習盛尷尬得下句不知道該接什麼,只得抬頭道:“都坐吧,在家裡沒那麼多規矩。”他又看了一眼夏長明:“你也坐下來。”

“是,師座。”夏長明立了個正,果然坐了下來。其實他一直在揣摩著這位夫人在師座那的地位。照理來說,論競爭力肯定是不及那個七少爺的。可這是個女人,女人可以名正言順,可以生娃開枝散葉,這又不一樣了。於是在餐桌上,他適時地拍了拍馬,誇讚這菜是如何地可口。

姚宛寧笑得很不好意思。伸出芊芊玉手夾了一筷子魚放到了周習盛的碗裡,道:“這些菜其實都是婆婆教我的。她說少爺您最愛吃這個了。”

“嗯,嗯。”周習盛點了點頭,夾起來放進了嘴裡。心裡越琢磨越覺得這不是個事。

姚宛寧見他不說話,便也沉默地低了頭專心吃飯。夏長明一雙眼睛在這兩人之間轉來轉去,倒也沒發現這個夫人對自己有啥威脅了。

晚上,他給周習盛鋪,一邊就打聽著口風:“師座,夫人她手藝真不錯。”

“別瞎叫!”姚宛寧不在周習盛瞬間恢復了本樣。他褲管挽到了膝蓋,出汗濃郁的小腿,大腳試試探探地往木盆裡放。

夏長明鋪好了被子,走到他身邊彎下蹲著,手從熱水裡撈出帕子給周習盛洗腳,他笑著道:“師座不喜歡?”

“我看你倒是喜歡的,不然…。”周習盛忽然低頭道。

“師座這話怎麼說的。”夏長明有些氣惱,嘴抿著,抬起委委屈屈地眼睛看了周習盛。

“你怕還真能便宜你?”周習盛笑了。

夏長明眸一轉:“我跟著師座也就夠了。”說著他的手撫住了周習盛的小腿,上身傾了下去,貓似的用臉頰貼在周習盛的大腿上。

周習盛忍耐已久,不起他這種挑撥,才一會看著腿邊人的眼神就變了。他伸手住了夏長明的頭髮,往前坐了一些。夏長明領悟得通透,立馬跪起身用嘴去解周習盛的褲子。可就在這個時候,竟然“咚咚”地傳來了敲門聲。

“誰?”周習盛立馬警惕問道。

“是我。”門口傳來輕輕柔柔的聲音,不用說一定是姚宛寧。周習盛和夏長明相視一看,夏長明連忙站起了身,立在周習盛的身邊。

“進來吧。”周習盛道。

門吱呀一響,果然是姚宛寧走了進來,她顯然是梳洗過了,換了一件淡鵝黃的衫子,通體散發這一股花香。她看了一眼正在泡腳的周習盛,便很是自然地道:“我來吧。”夏長明暗瞪了眼,這個女人來搶自己工作,搶自己師座來了!

“不用了吧。這麼晚了你去休息吧,有他在就可以了。”周習盛也變了道。

“應該的。這些事應該是女人來做的。”姚宛寧很和善地衝夏長明一笑,然後彎下,不嫌棄地把手伸進了洗腳水裡。

夏長明幹瞪著眼,為難地看著師座。周習盛也看著他,使勁地給他使眼。夏長明正生氣呢,也沒能揣測明白周習盛這眼到底是讓自己走呢,還是留下呢。可這還不等他去想明白,姚宛寧就開口說話了:“讓夏副官去休息吧,我在這伺候就可以了。”

“師座。”夏長明委委屈屈地叫了一聲。

“這,哎,…。”周習盛想叫姚宛寧停下來,可一時又忘記了她的名字。夏長明也覺得自己站在這不合適地,於是立了正,敬了禮就真的往外走了。

周習盛頗為無奈,又不好叫住他。姚宛寧一派自然地攪幹了帕子,抬著周習盛的腳給擦了乾淨,連鞋子都給穿上了。

周習盛站了起來,坐到了邊。然後暗示姚宛寧可以出去了。可是姚宛寧突然就掉起了淚珠子,然後往地上一跪,抬著淚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周習盛道:“少爺,您是不是嫌棄宛寧。”

“怎,怎麼會呢。”周習盛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好了。從理來說,姚宛寧是他母親訂的親事,他不好悔婚。從情上來說,他也見不得一個女子跪著向自己哭。

“你起來吧,這不是你錯。”

“那,那為什麼…。宛寧進這個家門也有半年了。雖然從未見過夫君您的面,但是一直希望能如尋常夫一樣常伴左右。”姚宛寧說這話的語氣不卑亦不亢,合情又合理。

周習盛連忙伸手拉她起來:“你知道我是個軍人,軍人上了戰場隨時都有可能犧牲。這要是…。”

“宛寧不怕。別說這是個如果,就真的有這一天,宛寧也無怨無悔。大少爺,求,求您…。”姚宛寧眼裡閃爍著光,緩緩從地上站起來。忽然她就握住了周習盛的手,身體朝著他傾倒了過去。

周習盛本能地伸手一抱,兩人順勢倒在了上。柔軟豐滿的身體貼在他的膛,他雖然不曾動情,卻也推拒不開。只能滿滿將人抱住,一邊拍著她的肩膀道:“那睡吧,睡吧…。”姚宛寧臉埋在周習盛的身上,發出泣泣地聲音,她就是不明白了,為什麼這個男人不肯接受自己。太太說那時候他不會來是因為太忙,可現在回來了卻又…

她啜嚅著,痴痴切切地道“少爺,做小做妾…宛寧都願意的…。”

“不是這個問題。”周習盛頭皮有些發麻。

“那,那是為什麼?”姚宛寧蹙眉抬起眼,萬分不解。在內心裡,她已經心急如焚,因為這是她在周家等了半年才等到機會。一個女人若是得不到丈夫的疼愛,在家裡便是連下人也都會看不起。她一天一天剋制著自己,忍耐到了今天,怎麼能功虧一簣?

“因為…。”周習盛有些被問住了,他鬆開摟在姚宛寧身上的手,掩飾地笑了幾聲。

“我,我不夠好看?”姚宛寧咬了角說。

“不是。”周習盛連忙否認。

“那那是大少爺,有喜歡的女子所以…。”姚宛寧想來想去也只想到這麼幾個理由。

“也不是。”這當然和一切女子沒有關係…

周習盛為了回答這個問題絞盡了腦汁,終於讓他找到了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於是鄭重其事地道:“因為現在是新社會了,應該自由戀愛!愛情是婚姻的基礎。你雖然是女子,但是也有選擇愛情的權利。”姚宛寧很是不服氣地道:“那我就是想選大少爺您呢?”

“…”周習盛的忍耐全線崩潰,他已經沒有耐再和這個女人辯論下去,因為無論他說什麼,這個女人總能想出讓他啞口無言的回答。他翻身起來準備下,一邊道:“你就睡這兒吧。”姚宛寧臉上淚水縱橫起來,她低頭咬了牙,幽怨道:“大少爺,當初接我到周家的是大夫人…。”

“你…!”周習盛聽不得人拿母親來壓自己,不由得魯地一手抓住了人衣襟。可馬上他又把想說的話又安奈了下去。他鬆了手將人扔回原處,腳踩進鞋子裡,站起身不顧後面的女人如何嚎啕,徑直地走了。

第二天,周習盛就下了班師回上海的命令。他寧願上戰場面對千軍萬馬,也不想再回家去應對個女人了。夏副官最是洋洋得意,好像自己不費一兵一卒就把個大將斬落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