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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理還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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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裡,兩個人對望了一瞬,周習坤用手指貼了貼嘴,然後轉頭向門外,揚聲道:“我在。”

“那我進來了啊。”蘇時瑛推門進屋,發現裡面一片漆黑。她拉了電燈開關,滿臉笑意地去看周習坤,卻意外的看到了白聞生。她的眉眼驚訝著道:“…咦,妹夫,你怎麼也在?”

“我…。”白聞生無言以對地垂下眼皮。

“我和妹夫在說男人的事。”周習坤衝著蘇時瑛神秘一笑,摟了她的背進屋,手指卻在白聞生的身上點了點。

白聞生會了意,低著頭,快步溜出了門去。

蘇時瑛看他走了,這才面向周習坤說:“新郎官的不在房,怎麼跑這來了?我爹還特地代了呢。”周習坤捉著蘇時瑛的手:“新郎官怯場,男人在這個時候也會害怕。”

“哦?我們結婚的時候,你也害怕?”蘇時瑛半信半疑地問。

“怕!怕你把我從上踢下來。”周習坤說得跟真的似的,三兩敷衍,就把蘇時瑛挽出了客房。還好上早被他整理了過,看不出異樣。

蘇時瑛重歸丈夫的懷抱,有些慨,貼著丈夫絮絮叨叨地說著她父親蘇成泰想抱孫子的心思。周習坤一直聽到最後,直到她睡著。

第二天,蘇成泰果然是睡到了中午才起來。白聞生和蘇時婷一起給他敬了茶。

白聞生眼下一圈黑暈,臉更白了還泛了青,好像幾天幾夜都沒睡過覺似的。一整個夜晚,他都在著自己忘記和周習坤那檔子荒唐的事,可是總是有零星半點的畫面湧入腦海。雖然只是一個個片段,可一旦佔據就不肯移位了。然後全身就像針紮了,發麻發疼,血像是颶風下的海水,不斷掀起波濤,在他身體裡湧動。一晚上自己和自己打著架,他快累死了。

等到了早上,神已經完全崩潰了。下人們發現他坐在地上,小姐睡在上。他們不敢多言,因為今天一早已經有人錢堵住了他們的嘴。什麼都當做看不見,聽不見。

白聞生半垂頭,目光永遠不移不偏,只盯著一個方向,走到樓梯口時,差點一晃神要從樓上摔下來。一雙手臂有力地架住扶穩了他。他一抬頭剛好撞到周習坤的目光。

“你沒事吧?”周習坤站穩不動,鼻尖有白聞生的味道飄過來。

白聞生縮緊自己的胳膊,腦仁發木,一言不發,快速地下了樓。

蘇時徵冷眼旁觀了這一切,心裡一陣冷笑,目光在白聞生和周習坤的身上移來移去。他太驚奇了,太想不明白了。想起昨晚的一幕,又看著這兩人兩人儼然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就忍不住要譏笑出聲,一個個都是裝模作樣的偽君子。特別是那個白聞生,平常一副清冷高貴,就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原來到了上也是這麼騷的。

他邊想著邊嚥了口水。用審視評分般的目光,第一次仔仔細細地打量白聞生,可看來看去他也沒看出白聞生哪裡好了,目無表情像條死魚,自己大姐夫怎麼就看上他了。他看著白聞生和周習坤帶著自己兩個姐姐坐在一塊,儼然他們是一家的,和自己沒什麼關係。就有一種被孤立的覺。本來覺得站在自己這一邊的大姐夫,現在居然和白聞生結成了一個營。想到這他就把手中盤子裡的蘋果,用叉子戳成了稀巴爛。

吃完了飯,蘇成泰把白聞生叫去了小書房。

這間小書房,平常只有蘇老爺一個能進去,就連打掃也是由他自己親自動手。書房裡拉了厚重的深紅窗簾,只有一線光從天光的窗戶洩進房,照著撲散蕩開的灰塵,靜謐地飄散的空氣裡。紫檀木書桌,紫檀木書架都是陳舊的物件,沉穩安靜地巍巍站立在房內,幽幽散發著陳古的氣息。

“聞生啊,委屈你了。”蘇成泰坐在檀木椅上,像是一尊入定的老佛,開口第一句就是如此說。

“爸…,怎麼這麼說?”白聞生瞳孔放大,盯著地板面,惶恐道。要說委屈是真的委屈,可是對於蘇家予白家的恩情,這委屈真輪不到自己來,來說的。那時候白家樹倒猢猻散,從前的朋友紛紛避之不及,更有甚者白老爺尚未入土為安,就上門追債。未有蘇老爺肯出手相助,還清了那麼大筆債務。用他一輩子來還也是還不起。可自己的心還全然不在蘇家,又是想逃婚,昨晚還…

蘇成泰抬起頭看站在那縷光下的白聞生,他的身上像是盈了一層光圈朦朦朧朧,表情安靜溫潤,讓他看得幾乎恍惚了一瞬,半天才開口道:“你…儀表堂堂,一表人才,又是白家的獨子,要你入贅娶阿婷,是委屈,可惜了你。”

“別這麼說,我…。”蘇成泰的話是刺痛了白聞生,他手無措地疊攥在一起。

“可是,你到了我家,我是真的把你當我親生兒子看待,以後蘇家是你的。”蘇成泰懇切地說。

白聞生“噗通”跪到地上,身體像是被磕散了,無一處不在疼,耳畔也是嗡嗡作響,心裡滿是愧疚,蘇成泰對他越好,他越是難受:“爸,我,我實在是擔當不起啊。”

“你當得起,只有你當得起。”蘇成泰從椅子上站起來,彎雙手攙扶白聞生。

“好孩子,你起來。我給你看樣東西。”白聞生用僵疼的膝蓋緩慢撐起身體,昨晚留下隱秘的疼痛,又撕扯了一下他的神經。他抬起頭看著蘇成泰在書架上取下一個笑木頭匣子。打開以後裡面放著一個紅布包。紅布又展開裡面出幾張發黃的照片。

蘇成泰用哆嗦的手拿起一張,送到白聞生眼前。

這照片是一張合照,中間站著的是個穿著旗袍的女人,她的兩邊各站著一位男子。一個穿著西裝,一個穿著長袍。穿長袍的男子和女人都是帶著笑容,穿西裝的卻是微抬著下巴,一副神情嚴肅。白聞生認得出這是自己的爸爸還有母親,而另外一位…,他認真看了看,又抬起頭看向蘇成泰:“爸,這是你?”

“嗯。”蘇成泰點了點頭,角是展著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照片上的人:“我們三個從小就認識,一直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啊…。現在他們兩…,都不在了,只有我,只有我了。”

“爸,不要太傷了。”白聞生在照片上凝神,微微嘆息一聲。

“要不是賢美死了,你父親也不會去鴉片,哎…也不至於。”蘇成泰言辭艱難,他看向白聞生:“你別怪你父親,他是太愛你母親了。你也不要怪我…。”

“我怎麼會怪爸你呢…。”白聞生皺緊眉頭轉開目光。

蘇成泰拍了拍他的背:“我說這些其實是想告訴你,我是真把你當做兒子看待。白家和蘇家就是一家,不存在恩怨虧欠。時徵他是被他媽媽以前寵壞了,哎,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有長進。這個家裡還是要靠你啊。”白聞生聽著又是又是難堪得無地自容,低著頭用力點了點。

一番促膝長談以後,蘇成泰和白聞生一前一後下了樓。蘇成泰要去工廠,也帶這個正式進門的新女婿一起。

蘇時瑛是隨時在觀察父親與白聞生的一舉一動,這時候連忙站起來問:“爸,你去哪啊?”蘇成泰戴起一頂帽子,要管家李富備了車,就要出門:“去工廠。”

“那叫習坤陪你一起去吧。”蘇時瑛笑著說。

蘇成泰站定了,轉頭去看周習坤。白聞生站在門口沒有回頭。

周習坤坐在沙發,放下手裡的報紙,笑說:“我下午還有些事情,岳父,你們去吧。”他此話剛說完,就得到了蘇時瑛的一個瞪眼。

白聞生和蘇成泰的汽車駛出了蘇公館後,蘇時瑛立馬就找了周習坤小鬧了一會,周習坤態度良好地聽完了訓斥。

等蘇時瑛去睡午覺了,他才得了空,站在了院子裡的風口處吹風。忽然他發現蘇時徵正站在一旁遙遙的看著自己。周習坤轉過身走過去,蘇時徵卻像是嚇了一跳,連忙轉身要走。可是周習坤個高腳長,兩步就追上了他。

“怎麼了,看到姐夫就跑?”周習坤笑著問。

“我…。”蘇時徵皺著眉頭,剛張開口,就先紅了臉。昨晚上看到的秘密在他心裡憋了大半天,也沒個人讓他說出來。

他知道要是把這件事告訴爸爸,那肯定會在家裡肯定要鬧翻天了。會比收拾自己更狠地收拾大姐夫和二姐夫。可是他又說不出口,二姐夫罪有應得不值得同情,可他不想讓大姐夫也捱罵。

“你怎麼了?”周習坤看他紅著一張臉,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來,便伸出手他的臉頰。

蘇時徵連忙後退了一步,抬起頭看向姐夫,臉鼓成了個包子似的問:“姐夫,你還記得我說過什麼麼?”

“你說的哪句?”周習坤被問得莫名,揚起了眉。

“我說過,你要和我站在一個陣營,不能和白聞生一起。”蘇時徵說。

“我當然記得。怎麼了?”周習坤有些心驚,以為蘇時徵是知道了什麼,警惕問道。

“你是騙子,你本不記得了。”蘇時徵癟起了嘴,瞅了周習坤一眼。

“這,這是從何說起啊?姐夫向你保證,可不可以?不然現在帶你去看電影?”周習坤微微笑著說。

“才不要呢。”蘇時徵聽出來那是哄孩子的語氣,不滿地說。

“那你要怎麼樣?”周習坤問。

蘇時徵被問住了。他想了半天,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想說什麼,做什麼了。他瞪了周習坤一眼,氣得咬了咬牙齒,轉身就跑出去了。

這個秘密實在太大了,大得在他身體裡放不下,又吐不出。原來知道得比別人多也不是好事,要想那麼多問題,真是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