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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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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了,跟了王天成這樣的老闆,你就是想幹點非法的事情,也沒有縫隙可鑽,給你機會你都不敢!你能保證做到萬無一失啊,要是有人透了一絲風聲,說你參與了某某事情,一旦查證屬實,看你死得快不快。王天成在東州市幹部大會上的講話,張青雲聽得清清楚楚,那是什麼決心,什麼勇氣,他自己的老婆孩子都敢收拾的人,還會包庇你一個出事的秘書!

張青雲不敢,也不屑於做那樣的事情,他知道,以自己的明強幹,有了秘書這個平臺,自己今後的前途肯定是光明的。往後到底能做多大,現在還不好說,因為當官有許多因素,你要能幹,還得有很好的運氣,最關鍵的是,上面要有伯樂發現你,有後臺罩著你;但憑自己的能力,張青雲知道,如果上天給自己像王天成那樣的機會,自己也一樣能把這個省長的職務幹好!人得有信心,誰不是肩膀上扛一個腦袋,他就是再有本事,還能有兩個腦袋啊!

扯得遠了,吹得有點大了,不切合實際,實打實地說吧,按自己目前這個狀況,混到副廳甚至是正廳,是完全有可能的。自己就是混官,也不學那些官油子,整天想著貪點汙、受點賄、佔點公家的便宜,自己要合法光明正大地掙錢,改變自己的經濟狀況,黑心錢一分也不能掙,掙了花著也不安心。

還是老爹經常嘮叨的那句話:“兒子,咱老幾輩子,活的就是個志氣。咱不窮,解放前你曾祖父靠種地和節儉,不說發了大財啊,至少騾馬成群,咱靠自己的勞動買了幾十畝地,解放後分地就是分的自家的地。你曾祖父是個大善人,自己不捨得吃,不捨得穿,只要看到誰家沒有了糧食吃,過不下去了,都要接濟接濟,咱活的就是堂堂正正,活得有骨氣。你們兄弟兩個,都給我聽好了,黑心錢不能沾,咱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事,本本分分的,千萬別走什麼歪門道。你看那貪官,他們的子好過啊,這一輩子,運動我經過的多了,那時候因為貪了幾個錢,多少人被整死了,還是老老實實做人塌實,睡覺安穩。”張青雲知道,老爹是怕他權力大了,官今後做大了,經不住誘惑,走了路,所以才不厭其煩地敲打自己。他的良苦用心,張青雲全懂。

拿起電話,就聽弟弟張凌雲說:“哥,都知道你回東嶺了,這一次回家不回家看看?咱爹咱媽都說想你了。”張青雲說:“就是想回,也回不了啊!這又由不得我,行程安排得緊緊的,不出任何時間來。”張凌雲說:“咱縣的朱書記聽說你回來了,非向我要你的電話,說想讓你安排王省長到咱縣看看,就是呆二十分鐘也好,你看行不行?”張青雲一聽就煩了,說:“你不要跟他們瞎摻和,哪有你們想的那樣簡單,省長的行程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哪能說改變就改變,那要經過主要領導的同意,我一個小秘書,能有那麼大的能量啊!再說了,咱們那個窮地方,要工業沒有像樣的工業,要農業沒有像樣的農業,你讓省長看什麼!真是的,他們就是想拍馬,也不看看是什麼時候!”張凌雲說:“我也知道,他們是想向上級領導表表功,出出風頭,給領導留下個好印象,今後好把自己的官升上去。但我不是在他們手下幹活嗎,沒有辦法。”張青雲說:“你說說,他們都幹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能夠值得讓省長看上二十分鐘?”張凌雲說:“也沒什麼,咱們縣這兩年鄉鎮企業搞得不錯,產值都突破六七個億了,在整個東嶺市,算搞得比較好的了。”張青雲說:“就他們那鄉鎮企業,小造紙、小化工、小皮革之類的,歇了去吧,規模小,汙染大,遍地開花,早晚得整頓。你看我們家後面的那條河,小時候水多清啊,渴了隨便喝,一點沒事,水甜滋滋的;現在黑得要命,離老遠就聞見發臭了,這樣的鄉鎮企業,不要它也罷!還有他們報的產值,誰能搞清楚到底有多少水分!你這個經常寫新聞報道的,給我說說實話。”張凌雲說:“實話,現在誰還敢說實話!我們老家的鄉,去年鄉鎮企業總產值報的是三千萬,你回家看看,有一家政府辦的廠子還生產嗎?都停產了,就是廠房還在,機器還在,圍著個大院子,找倆農民看著大門,就那鄉長、書記還敢報三千萬,把地皮賣了我看也不值三千萬!他們也是沒辦法,縣裡硬壓的,不報不行,報少了縣裡的指標湊不夠,向上面不好代。”張青雲說:“明白了,子還是在上面,在上級領導。上行下效,不這樣做不行,不這樣官就保不住。”張凌雲說:“對了,哥,就是這個道理,你在上面,不懂下面的事情,下面可是什麼都敢幹,想咋胡來就咋胡來。”張青雲說:“我怎麼不知道,你以為我生活在真空裡啊!數字出官,官出數字,現在哪一個老百姓不懂這個啊!只是上面的沒有那麼明顯罷了。沒聽社會上的老百姓都議論,說現在是歪嘴和尚唸錯經,上面的政策本來是好的,到了下面,一執行就走樣的。由這個硬分配指標、虛報數字來看,上邊的經也不完全是好的,有些經本身就存在很大的缺陷,到了下面一執行才發現和客觀實際嚴重脫離,下邊本搞不出來這麼多東西,怎麼辦?要掉差事,只能造假,這樣才出那麼多荒唐的事情來。”看看聊了十幾分鍾,也沒有什麼話好說了,張青雲又問了家裡的一些情況,就說:“還有事沒有?沒事我就掛電話了,幾個同學還在下面等我呢!”張凌雲說:“我是沒事了,但朱書記一定要和你通個電話,我也沒辦法,你就糊他吧,我還得在他手下幹活,就算你給我個面子好嗎?”張青雲笑了笑說:“說得這麼可憐!好吧,不就是通個電話嗎,你讓他打過來,我跟他講兩句。”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老家清水縣裡的朱書記,張青雲沒有見過,這幾年他的工作一直忙,就是偶爾回趟老家,也是行匆匆,到家裡看一看父母,吃頓飯,聊聊天,在家裡睡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又回去了。

縣裡還多虧有這個弟弟,官雖不大,但有點活動能力。張凌雲經常寫新聞報道,給省報市報投稿,接觸了不少人。張青雲還在黨校當教師時,每次回老家,提前只要給弟弟打個電話,坐長途車到了縣城裡,弟弟早就把車子安排好了,麵包車、小轎車,車子雖然不高級,但比坐鄉下的公共汽車,那是強得太多了。因為這,大多數時候,張青雲回老家都不用受太多的罪。有這個弟弟在,什麼都安排得妥妥當當的。

從縣城裡到鄉下的老家,那二十多公里路,坑坑窪窪的,逢上個下雨天,特別的難走,讓陡然從省城裡回到鄉下的張青雲到,自己這一路雖然只是走了短短的幾百公里,卻像穿越了幾個時空,經歷了上百年的發展階段。

省城裡已經是高度工業化的時代,到處是高樓大廈林立,高速公路、立橋環繞,機場可以起降幾乎所有型號的大型飛機,和世界上不少先進的城市隨時可以聯繫在一起。

到了東嶺市區,覺就不一樣了,這是內地典型的中等城市,欠發達地區,沒有太多的現代化建築,房子大多是六七層的樓房,一座城市也只有兩條主要的大街,呈“十”字形,坐車半個小時,就把整個城市看完了。

到了縣城,就又低了一個層次。整個街道隨時都是髒髒的,天永遠是灰濛濛的,電廠、化肥廠、製藥廠排出的廢氣,把空氣得臭臭的。張青雲上高中時縣城裡就這樣,十幾年過去了,還是那個老樣子,空氣汙染相當嚴重,讓從外地剛回來的人,到簡直透不過氣來。

坐上破破爛爛快要報廢的公共汽車,一路像老爺車似的,走走停停,不是漏油就是打不著火,二十多公里的路,要走一個半小時,回到鄉下的家裡,折騰得人一臉疲憊,一身的黃土。

每次回老家,只要聽說叔叔張凌雲還沒有找好小汽車接送,兒子張方圓說什麼都不願意回老家,他寧願住在縣城裡,到電影院看電影,多磨蹭幾天,也不願意坐那個破公共汽車。

小小年紀,他就知道享福了。這一代人,真比自己小時候幸福多了。看著兒子可愛的樣子,張青雲就笑了,說:“你是可以擺譜啊,我爹跟你爹那是不能比啊!我爹是誰啊,一個普通的鄉下小職員;你爹呢,現在賴好也是名牌大學的畢業生,省城裡的黨校教師,你小子有福氣,一生下來就不用受罪,要是你也像我一樣,出生在鄉下,我看你坐不坐!”人啊,都有自己不能逃脫的命運,沒辦法,你就是再努力,改變的也只能是可以改變的,許多東西就是再努力,也沒有任何辦法改變。

對於鄉下的老家,張青雲現在到越來越陌生,他覺得,自己也和兒子一樣,已經不能習慣鄉村的生活了,那個世界已經離自己非常遙遠。偶爾回趟老家,晚上躺在自己曾經非常悉的上,聽著窗外傳來的高一聲低一聲的狗吠和不知名蟲子的鳴叫聲,張青雲覺得,鄉村的生活還是老樣子,十幾年了,沒有什麼大的變化。

現在的鄉村,已經是老弱病殘的世界,村子裡幾乎所有年輕力壯的青年人,都進城裡打工去了,剩下的是走不了的老人和小孩。在村子裡轉一圈,碰到的不是老人就是留守帶孩子的鄉下婦女,這讓張青雲到,目前的鄉村呈現的是一種衰敗的景象。城市化看來是大勢所趨,大批人口向城市遷移,已經在不少地方悄悄地進行了,留下來的是空蕩蕩的鄉村,這已經是誰也阻擋不了的歷史的腳步。

朱書記把電話打進來時,張青雲還在胡思亂想,判斷朱書記長的是什麼樣子,大約是兇巴巴的。因為按表哥的邏輯,在縣裡做父母官,要有點氓相,這樣別人才不會小看你,這個朱書記大約也是這樣的主兒。

接通電話,就聽到對方自報家門說:“喂,張秘書嗎?我是清水縣委書記朱鳳山啊,你好啊老弟,我是早就聽說你的大名了,你弟弟張凌雲經常和我提起你,我每次都安排他,什麼時候你回來了,一定得告訴我,我要和你好好聊一聊,請教請教。你是大才子啊,我們清水縣難得一見的大才子,不簡單啊。”張青雲知道,這些當縣委書記的,都是八面玲瓏的機靈鬼,什麼好聽他們說什麼,你要全當真,你就是不折不扣的大傻瓜,被他們灌了魂湯,找不到東西南北了。他瞎扯淡,你也跟他扯淡,就跟他打哈哈。

張青雲說:“過獎了,過獎了,我就是一個書呆子,哪是什麼大才子!你朱書記才是真正的大才子嘛!我聽凌雲說了,朱書記到清水縣三年,是本縣歷史上最能幹的縣委書記了,各項事業全面進步,尤其是鄉鎮企業,聽說在整個東嶺市都拔得頭籌了,政績卓著啊。像你這樣的人才,很快就進步了,組織上是不會忽視這樣能幹的官員的,你提拔了副市長,別忘了請我喝酒啊!”朱書記哈哈大笑說:“張大秘書,不愧是才子,連話都講得這麼漂亮!我的前途,就拜託老弟你了,還望你多多關照。就像這一次,我提前不知道,要是早知道王省長要到東嶺視察,我就和你打個招呼,幫我運作運作,讓王省長到我們清水縣看一看,我的政績不就出來了嗎!哎,你看我,一忙就忘記你還有個弟弟在我手下工作呢。你放心,咱弟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不出半年,我就給他調整調整,讓他先做個正科長,有機會了,把他放到鄉鎮去,當個鎮長書記什麼的。”張青雲見他這樣說,是主動往自己心裡做事,也不太好駁人家的面子,就說:“多謝了,這省長的行程,都是下面安排好才報上來的,東嶺市一開始做方案的時候,就沒有把咱們清水報上,我貿然添上清水這一站,因為我本身就是清水人,就難免會有人說閒話,巧成拙,這樣做太明顯了,不好。下次吧,我提前給你打招呼,你先在市裡活動好,讓市裡報上你,我就順水推舟,把事情做了,誰也不知道,這樣才妥當。”朱書記那邊連連稱:“是,是,還是你老弟有經驗,考慮得周全,等過幾天我去省城看你啊,咱們吃吃飯,好好聊聊,跟你老弟聊天,簡直是一種享受,高人啊。”張青雲不想再聽他扯淡,就說:“先這樣啊,領導叫我還有事,我先掛了啊,以後有時間再聊。”說完就把電話掛了,耳朵頓時清淨了許多。

這一次出差,光電話費看來都需要一千塊了,這秘書當的,成了接線員了,好在電話費全報銷,要不然誰也賠不起。

這邊剛放下電話,那邊電話又來了,張青雲一看,是高中同學趙大鵬打來的。趙大鵬高中畢業後考上的是省警察學校,現在東嶺市公安局刑事偵查支隊做副隊長。

在高一上學時,他和張青雲是前後桌,關係不錯。高二分科後,張青雲讀了文科,趙大鵬讀了理科,兩人也就是同學了一年。

張青雲是當年學校裡的學習尖子,他的動向,一向是同學們關注的焦點,好像他這樣的學習尖子,命中註定了要發達似的;要是不發達了,同學們就覺得落差太大,不符合他們的心理預期,就會說,你看張青雲,當年學習多好啊,現在不也一樣,做一個黨校的教師,有什麼出息啊?

別人的蜚短長張青雲當年是一清二楚,憑他對人的瞭解和判斷,他知道,以自己當年在縣城裡的名氣和地位,以及後來所上的名牌大學,都應該做出點大的成績來,好讓別人繼續刮目相看,這樣才能堵得住那些人的嘴巴,讓他們繼續羨慕自己。

當年如果大學畢業後順利地進了省政府,混了個處長副處長的當當,就可以滿足自己的虛榮心,也還可以繼續牛下去。

但誰知時運不濟,範紅堂本不幫這個忙,自己的夢想破滅了,萬般無奈,只好進了市黨校,做了一個教師。早知道回來還要當教師,自己在大學時就該答應去外省,到一個本科院校裡去當老師,那賴好也算個正牌本科院校啊,比東州市委黨校還是好聽點,大學老師嘛,說出去還好聽些。

但命運就是這樣,錯過了就永遠錯過了,人生不可能有機會走回頭路。主席他老人家不是經常教導我們嗎,到什麼山頭唱什麼歌!接受現實吧。

張青雲覺得,以自己三十五歲的人生經驗,總結總結,才悟出了一個道理,這人生雖然不可捉摸,但有時候也像打麻將,也可以錯打錯贏。起了一張好牌,留了一個好口,自以為十拿九穩地會贏,卻不知道想要的牌早就沒有了,這樣守下去,等待自己的是死輸。

有時候拿到手裡的是一張看似很不起眼的牌,只是一疏忽,把這張本來計劃扔掉的牌留了一會兒,結果恰好沒有看清楚,錯打了一張牌,白白拆掉了一個好口;正在懊悔,又靠上來一張牌,和那張早就想扔掉的牌湊到了一起,組成了一個看來很差很差的口子,但就是這個很差很差的口子,讓你自摸,贏得一塌糊塗。

這就是人生,自己三十五年的命運,也充分說明了這一點。當年想方設法想進省政府,就是進不去。現在不用費勁,說進來就進來了,一進來還就是省長辦的副主任,省長秘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威風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