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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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相偕出門,一路沉默,直抵醫院。
病房門前,她抓緊唐翌磬的手,呆站好幾分鐘,彷彿裡頭有讓她恐懼的洪水猛獸。
他不催促、不動作,只是靜靜陪她調整心情。
終於,她伸手推開房門,輕緩踏進去。
邊的看護起身,朝他們點頭,正要開口,唐翌磬搖頭且示意她離開。
病上的人聽到聲響轉過頭來,有氣無力卻努力睜大眼睛,吐出虛弱的字音。
“小晴…”眼眶蓄的淚,隨著抖落的聲音滑下。
她沒說話,往病靠去,看護退出病房了。
上的老人,肌膚蠟黃,眼白也呈濁黃,乾枯的身形,腫如球狀的腹部,方晴安安靜靜地看,任由晦黯情緒滋長。
“謝謝你…還願意來看我。小晴…對不起,我真的…對不起你們…”方潤楠斷斷續續的說。
“姐姐出國工作,不在臺灣。”她僵硬開口。
姐姐出國工作,或許是最好的“恰巧”因為她知道,面對生父的最後一面要不要來看,姐姐肯定比她煎熬。
方潤楠點頭,老淚縱橫,病痛的折磨遠不及彌補不了的愧疚,他不知道如何開口求女兒原諒,卻又極度渴望在最後關頭得到諒解——“你姐姐…上星期來看過我,跟一個男人。”方晴很訝異,她沒聽姐姐提過。
“她希望…我別再打擾你們,我知道…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求你們原諒…我知道你們恨我…可是我…”他呻一陣,從骨頭傳來的劇疼,讓他好半晌說不出話。
看他握緊拳頭,像在忍耐極大的痛苦,方晴覺得自己被切割成兩半,尚有良知的她正問著另一半冷酷的她,為什麼不讓生父好過一點?
她沒說話,抿緊,面無表情。
人,最早的記憶,是從幾歲開始?
生父被病痛折磨,但此時此刻,她卻被深埋的回憶折磨…
生父那雙手,曾經如何痛打媽媽,她其實都記得,只是從未對姐姐承認過。
她忘不掉,他拿勾鐵卷門的鋼條,往媽媽的頭一下一下地敲,他的腳還踹著媽媽的肚子,嘲笑媽媽是個生不出兒子的賤貨!
那時,她才一歲半吧?走路還不穩,她很想救媽媽卻怕得動不了,因為媽媽一直血,姐姐哭著要救媽媽,卻被生父用力摔到牆邊。
生父指著她和姐姐吼,罵她們跟媽媽一樣是賤貨、是賠錢貨…
她記得,什麼都記得!
那天,是她這輩子最黑暗、最漫長的一天。
施暴後,生父將她們趕出家門,隔壁好心的叔叔送媽媽到醫院,媽媽住院好久,鄰居叔叔後來變成她們的爸爸。
媽媽出院後,她們搬到別的地方,子才變得比較好。
她記得,都記得,關於那些恐怖的暴力、難聽的叫罵。只是,她很小就懂得,想要好好過子,就要學習遺忘。
她以為自己忘得一乾二淨了,可是現在,看著生父油盡燈枯躺在病上,那些關在黑暗裡的記憶全出籠了。
對他,她喊不出一聲“爸爸”她唯一的爸爸,是那個救了媽媽、救了她和姐姐的爸爸,會帶她們去吃紅豆冰、會把她們抱在懷裡哄,說她們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小鮑主。
這個男人,不是她們的爸爸,而是她跟姐姐最想忘記的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