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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睢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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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盯了。”他嘟噥道,用袖子抹抹鼻涕。

罌揶揄地笑,不管他,繼續前行。

“冊罌。”未幾,羌丁忽而道。

“嗯?”他有些猶豫:“我將來要是不在了,你可要好好照顧自己。”罌愣了愣:“何意?”羌丁目光一閃,撓撓頭:“說說罷了…誰知將來我會去何處…。”罌看著他,片刻,道:“你又在想去年用牲之事麼?”她拍拍羌丁的肩膀:“放心,鬼神上回不想收你,下回定然也不收你,這輩子你就乖乖留在鞏邑看貴女好了。”羌丁滿面羞惱,掙開她的手:“說了不是看貴女!不是不是!”罌得意地大笑。

二人一路打鬧,才回到廟宮,看到兩輛牛車停在門口。

“有人來了麼?”羌丁好奇地問。正月祭祀之後,邑中變得冷清,外來的車馬也少了很多。

罌也覺得詫異,看那車馬的樣子,似乎不是邑內人家的。

“冊罌!”門內的小宰看到罌,臉上神一振:“你可回來了,教我等好找!”

“怎麼了?”罌問道。

“急事哩!”小宰快步走出來,催促罌:“快去堂上!莘邑來人了,找你的,就在堂上!”罌不明所以,看看羌丁,隨著小宰入內。

到了堂前,臺階上立著一名青年,罌看著覺得眼,過一會才想起來。那是莘伯身邊的武士,去年年末也曾來過這裡,似乎叫衛秩。

兩相照面,衛秩看著罌,略一頷首。

罌亦還禮。

“罌。”堂上傳來貞人陶的聲音,他已經看到罌,朝她招手:“來了正好,這位小臣有事尋你。”罌應了聲,走過去,向貞人陶一禮。

他旁邊坐著一名衣冠齊整的人,看到罌,微笑道:“這就位是睢罌麼?”睢罌?罌對這個稱呼到訝異,微微怔了怔。

“正是。”貞人陶答道:“罌在我這廟宮中任作冊。”小臣頷首,客氣地向罌說道:“如此,我可直言。數之前,睢侯遣使來見國君,說下月將遣人來接你返國。國君已應允,遣我來告知貞人與睢罌。”罌聽著他的言語,錯愕非常。

“要我返睢國?”她說著,卻問詢望向貞人陶。

貞人陶神平靜,向她微微頷首。

“我已離開睢國多年,睢侯為何突然要我回去?”罌理了理思緒,問道。

小臣道:“來使說,你落他鄉多年,睢侯深愧對先君,故而定要將你接回。”說罷,他轉向貞人陶:“國君聞言,亦是欣,已經卜過期,就在下月初。使者已侯在莘邑,睢罌收拾幾,便可啟程。”罌咬咬,道:“我母親帶我來莘國之時,先君便已將我收留,二位先人之意,恐不便違背。再者,我在廟宮已有作冊之職,突然離去,廟中無人可繼。”小臣看看她,苦笑道:“宗女本是睢國之人,睢侯要接回,莘國亦是無法。國君已命貞人行卜,三告先君,並無兇示。至於作冊之職,”他不緊不慢:“國君遣我來時,已選定了新作冊,三月即可來廟宮繼任。”小臣還有別的事要返回莘邑,把事情代清楚就離開了。

罌立在門外,看著那牛車顛顛簸簸地離開視野,心事重重。

這件事突如其來,一點先兆也沒有,她很是措手不及。這個地方她從一開始就待著,生活雖然簡樸,但這裡就是她的天地。她從無知到恐懼再到安心,每一步都不曾離開這裡,對於她而言,鞏邑的廟宮就是一個壁壘般的存在。

現在,睢國要接她回去,意味著一切都要改變了。

不遠處,那個衛秩站在留給她的牛車前,正要把牛拉到圈裡。小臣把衛秩留了下來,說罌是睢國的侯女,須有侍從照應。

原來是個監視的。

罌睨了睨衛秩,心裡冷哼。

“罌。”貞人陶走下階來,看著她,慢悠悠道:“國君亦有不得已之處,睢國畢竟是你母家,回去終歸要比留在鞏邑好。”罌點點頭,望著前方的道路,神沉凝。

“貞人。”沉默片刻,她開口道。

“嗯?”罌望著他:“各國人殉,可曾用過哪位先君的女兒?”貞人陶愣住,搔著頭上的白髮想了想:“不曾聽聞有這等事。”罌笑笑:“如此。”說罷,向貞人陶一禮,轉身走入廟宮之中。

罌要回睢國的事很快在廟宮裡傳開了,第一個跑來找她的是羌丁。

“你要走?”罌在藏室收拾簡冊的時候,他走進來,劈頭就問。

“嗯。”罌淡淡道。

羌丁看著她,卻許久沒有言語。

“冊罌。”他幫罌搬起一捆文牘,低低地說:“我將來若是出頭了,就把你接去,每,睡裘皮。”

“嗯?”罌訝然抬頭。她本以為羌丁會絮絮叨叨地傷或者牢騷一頓,沒想到冒出來這樣的話。

“出頭?”罌饒有興味:“在何處出頭?鞏邑?”羌丁臉上有些不自然,白她一眼,嘟噥道:“說說麼…”罌看著他,片刻,笑起來:“好,我將來若是出頭,也接你去吃睡裘皮。”羌丁撓撓頭,面上微微泛紅,復而不語。

子一天一天地過去,衛秩在廟宮裡杵著,罌再不樂意,收拾行囊走人的事也很快排上了程。

罌的東西不是很多,收拾起來也並不困難。廟宮的作冊是個不起眼的閒職,得到的回報也只是提供食宿三餐,沒有多餘的東西。罌的家當裡面,除了衣服,值錢的只有一把短刀和六枚貝幣。

短刀是罌的母親留下的。她來到莘國的時候已經去世,帶來的財物都跟著她埋到了土裡,而這把短刀一直掛在罌的身上,故而留了下來。那些貝幣則是莘伯賜的。莘伯雖然不大看重她,卻到底是親戚,每年會賜一枚貝幣來表示表示。

罌攢了多年,這些都是她壓箱底的寶貝。也只有迫不得已外出的時候,她才會把它們帶上。

罌暗自嘆口氣,用麻布將短刀擦亮。這短刀做得很樸素,刀身上什麼裝飾也沒有,只有刀柄上刻著一個小小的圖案,似畫非畫,刀法糙。罌覺得那應當是一個鳥形的字,卻不認識,拿去給貞人陶看,他也說從未見過。而去年在驪山見過躍之後,她有些了悟。商人崇尚玄鳥,躍送給她的項飾就是玄鳥;而睢國在殷王畿,兵器上有鳥形刻字也說得過去了。

想到躍,罌下意識地翻翻剛剛收好的包袱,玄鳥項飾跟那幾枚躺在一起。罌將它拿起來看了看,片刻,又放回去,把包袱重新紮好。

正收拾東西,忽然傳來敲門聲,小宰的聲音響起:“罌!冊罌!”罌應了一聲,走去開門。

小宰站在門外,問她:“可曾見到羌丁?”罌搖頭:“未曾。”

“老羌甲呢?”

“也不曾見。”罌答道,問他:“何事?”小宰皺眉:“這兩人從早晨就不見了蹤影,也不知到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