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噴出一口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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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大安頓首”幾行字。折翎將布條遞給身邊的王錦,嘆道:“大安雖如此說,我心中卻擔心如舊。若不是我棋差一招,也不至使他與這百餘人散落密林之中!”征戰累月,王錦早已不復原來的圓胖。人雖瘦了幾圈,卻顯出一股磨礪之後的神勇武,此刻接過折翎遞來的布條,略略看了看,亦嘆口氣安道:“將軍不必對己苛責!
若不是將軍一直身先士卒地廝殺,又頻出巧計使金人與府州軍馬不得併力攻砦,這砦子恐是早已陷了!陸大安攜百人垂繩而出,只是依將軍前令,與章興正常接,出營襲擾金人而已,將軍遣晏虎追時已是不及…
只恨金人狡猾,竟在峰下另立一營,斷我人馬歸路,實實可恨!”折翎若有所思地整了整臂上裹傷的布條,搖搖頭問道:“這幾夜收上來的箭支約有多少?可敷用麼?”王錦聞言哈哈一笑,歡愉道:“怕是三萬有餘,李豫每清晨點數,都樂得不攏嘴!將軍,你是如何想到自峰上與砦牆上垂下草人、假作兵士出砦偷襲之計的?”折翎見他興奮,也不莞爾,一面招呼他下峰一面答道:“此乃效仿唐代安史之亂時,張巡守雍丘用的草人借箭之計,非我所創。”王錦將頭搖的撥鼓也似,笑答道:“我不識什麼張巡王巡,只知是將軍讓王錦開了眼界!”又笑了一番,斂容轉嘆道:“可惜此計似已被金人識破,已有三夜再無半支箭矢來!不知如何是好?”折翎拍了拍王錦肩頭,眼中光四,堅毅道:“如此方是計策妙處!金人以為我等如舊賺他箭支,心疲意懶。我等今夜便垂下百名兵士,突襲金營!適才大安箭書曾言,府州軍馬後撤,前營中增補的必然是金軍。府州擅,金人與之相比,所差甚遠。
突襲後歸營之時,箭手在左峰放箭掩護,敵營中無軍可以放對,真乃天助我也!”王錦驚詫,繼而狂喜道:“好極好極!被金人壓在砦中已整整十,正該給他點顏瞧瞧,不然還以為我諸葛砦之人恁好相與!”折翎尚未答話,砦牆上的章興見二人下峰,已上來大聲道:“正是正是!哪個覺得我諸葛砦軟弱了,便該狠狠給他些教訓!”言罷,大剌剌的一拱手又道:“將軍、堂主,是不是有什麼便宜使章興去撿?”折翎將計策說了一遍,頓了頓又道:“砦中刀牌,以大安與你為首。如今大安難歸,正是倚重你之時。且收了這凡事不在意之態,須知離砦之後,弟兄的命皆擔在你肩,萬勿輕忽!”章興肅容唯唯,又聽王錦勉勵了些句後便自去選兵休息。折翎探頭在牆外,看了看密佈刀砍火灼痕跡的牆身,又看了看已是傷痕累累的砦門,回身對王錦道:“填河金人雖幸被大安擊退。
但金人此計既行,定會再遣人使之成功。你我這便去尋李兄弟,與他計議下封堵砦門之事。”王錦心情正佳,聞言笑道:“些許小事,何須如此麻煩。我等又不出砦,遣砦丁推土石將門道掩死便是!”折翎擺手道:“萬萬不可!二弟攜援軍歸來時若是無門可入,豈不大費周章?”王錦默然半響,小意道:“將軍,以時推算,援軍早該至此。
安公子求援久久不歸,是否…是否不會回來了?”折翎斬釘截鐵道:“二弟為人,折某深知,斷不會行此不義之事!”王錦道:“將軍誤會了!我亦深信安公子為人!何況我女十二也在求援隊中,她可是個認死理兒的倔強子!”頓了頓,收了面上老懷頗之態,轉做憂心道:“我所言之意,乃是擔心金人在大長老指點下,已將所有通路截斷,援軍是否無路可至…”折翎聽他聲音愈低,漸漸不聞,知他愛女情切、憂心忡忡,卻不知該如何安,只得強作輕鬆道:“王兄放心,安鴻武藝強橫、令嬡心思機。不,他二人定會帶同援軍歸來!”王錦振作道:“我亦同將軍一般想法!”抬眼看了看夕陽,又道:“已偏西,時辰緊迫。我去尋趙破,一道整飭砦牆及左峰守具,以備夜間掩護襲營。將軍且去尋李豫商議砦門之事如何?”折翎頷首,獨自下牆去尋了李豫,與他一邊商議填門道之法,一邊助他整理些後勤雜事,不知不覺已是二更。
再上砦牆,見章興與百名勁卒均著黑衣,已結束整齊。砦牆及左峰上,各有砦眾百餘,正摸黑將著衣草人以繩垂下,試探金軍。
砦前金軍主營中燈火多暗,守夜軍士對草人司空見慣、視無睹,自顧自往來巡哨,隱有兵士不屑譏笑之聲隨風飄入砦中眾人耳中。眾人見此情狀皆喜,折翎笑道:“金軍懈怠,又兼今夜月黑,正是行此計之時!
章興,率眾就牆上垂下,直撲金營。衝殺之時警醒些,見金人慌亂已消,便及時退回,休得戀戰!”章興悄聲尊令,帶了勁卒要走。
一旁王錦、趙破攔住,皆稱要去。折翎想想無礙,頷首同意。三人遂各領一隊,替換了繩中黑衣草人,自砦牆緩緩而下。
折翎見百餘人已踏實地、沿著砦前斜坡向下摸去,而金營中仍無異常,遂令晏虎郝摯帶弓手替下左峰上垂草人的砦眾,以便接應襲營人馬回砦。
郝摯聽令,卻不行動,反抱拳道:“將軍,魏慶猶在砦中索拿胡女,箭營只得我與晏虎兩人,不可同離將軍身邊。請將軍留晏虎在側,我自上峰即可。”折翎知他一向對砦中人不甚信任,不忍拂他之意,遂依其所請,留了晏虎在旁。郝摯看了看折翎身周,抱拳凝重道:“將軍!保重!”折翎心中奇怪,問時郝摯已帶了弓手匆匆離去,只得將疑惑壓在心頭,吩咐餘下弓手備箭防禦。自烏魯離去、府州兵來,本就佔地極廣的砦前營盤又擴了許多,輔之以漢家軍中的結營之法,守禦漸嚴密。
但畢竟山中作戰,故營門處只簡單擺了幾具鹿角,拒馬與鐵蒺藜等物一應俱無,又兼連來砦人閉門不出,來自側後的騷擾卻是從未斷絕,因此正面營門處的防禦反倒不如其他方向來的嚴密。
百名黑衣勁卒,借夜掩映,如群蟻附骨般向著金營聚攏過去,在營外不遠處停了一停,又繼續往營門處潛行。折翎雖是自設此謀,但不知金人是否會警醒,亦在暗暗擔心,此刻見隊伍距營門不過數丈,大勢已定,方鬆了口氣。晏虎在旁,一直緊握雙拳、目不轉睛。
此刻長出口氣歡欣道:“事成矣!這次讓金人也吃些苦頭!”話音未落,砦中忽有火起。頃刻之間,火頭處處,砦丁奔走救火,火勢竟不消反旺,漸漸連成一片。李豫見火起處多為砦中存貯物資之地,哇哇叫著往砦中奔去。
折翎忙遣晏虎帶著砦牆上半數人相助救火,方吩咐罷,左峰頂最遠端忽然大放光明。折翎訝異看去,見一襲白裙的克里斯蒂娜被光明環繞,不知用了何法,竟懸停在空中,衣袂飄飄,詭異無比。
峰頂各處遍佈的火把亦不知如何被她同時點燃,火光比往照明時光亮數倍。克里斯蒂娜使胡語誦了句經文,舉手一呼,霎時火光全滅,漆黑一片。
轉瞬,光明再起,其亮又增,如此光暗者三,克里斯蒂娜嬌喝道:“門開!軍來!”火光一息間皆暗如殘燭,漸漸熄滅。
砦牆上眾人,自折翎以下,個個看的目瞪口呆,心中多有疑為神鬼者。聞克里斯蒂娜嬌喝,更是人人自危,持了弓箭驚疑地東張西望。折翎眼力最佳,卻也看不出克女玄虛所在,待她呼出“門開軍來”四字,心頭一凜。
高呼聲“切莫慌亂”飛身上左峰除之,恰在此時,耳中忽聞尚未堵的砦門異響連聲,竟真要開啟。上峰下牆兩難間、最後一縷火光熄滅前,望見郝摯合身撲向克里斯蒂娜,遂橫下條心,一個筋斗翻下牆去。
砦中人眾,皆在往來救火,砦門處只有兩名兵士值守。折翎下牆,見二人已卸了砦門鐵栓,正一左一右出力向內啟門。
折翎張弓,箭似星直奔二人而去。二人未防備身後有箭來,穿透腦,死在當場。折翎見門雖半開,但內外全無敵蹤,心內大定。於牆上呼了幾名兵士閉門守護,轉而奔去左峰。上峰路上,見路側委頓兵卒一片,皆是適才隨郝摯上峰的弓手。
剛轉上峰頂,又見砦眾躺倒滿地。正疑惑時忽覺鼻尖一甜,繼而便是微微眩暈,心道不好,忙將真氣貫在袖中,揮散空中藥方始再前。
縱躍起身,拾了尚未熄滅的火把向前一丟,幽暗火光中,只見克里斯蒂娜一腳踏在郝摯口,手中短劍高舉,蘊足全力狠狠刺下。
折翎見狀大驚,恐郝摯命有虞,急箭上弦。弓尚未開,一箭自峰下如電而至,正中克里斯蒂娜口,箭著後真氣四溢,炸出好大蓬血雨。克里斯蒂娜被箭帶著退了數步,頹然坐倒。折翎棄弓向前,扶起郝摯,將真氣緩緩度入其身。
周天轉,知其心脈已被克里斯蒂娜斬斷,迴天無望,不由悽然道:“為搶砦門不能及時援護,我對你不住!”郝摯張目,見是折翎,強抬手指懷中道:“信…雲夫人予將軍之信!”折翎一怔,探手入其懷,卻摸出兩封信箋。
正蹙眉間,一旁的克里斯蒂娜忽淒厲道:“郝摯!你竟敢以相助誆我、留信不發,壞我大事!”言罷,噴出一口鮮血,痛苦喃喃道:“法蘭克…法蘭克…”言訖頭垂,芳魂駕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