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步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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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以後，在孃的迫下，巴月不得不把自己好生拾掇了一番，從李家帶出來的那些壓箱底的衣裳首飾都取了出來，燒得發紅的石炭放在銅勺裡，澆上熱水，做成一個簡易的熨斗，把衣裳得平平整整，往身上套的時候才發現，穿不下了。

“胖了啊…”巴月捏捏，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懊惱，大抵天底下沒有一個女人會對自己發胖而高興的，不過話說回來，以前的林八月，又太過骨瘦如柴了，跟竹竿似的風一吹就倒。所以現在稍胖一點，反而是件好事，至少從表面上看，更顯得健康，氣也好，身材的曲線更加分明。

簡而言之，就是巴月比以前的林八月更漂亮了，所以桃花也開始氾濫了。

孃卻是十分高興:“胖點好…胖點好…一沒注意，月兒你比以前福相多了…”

“…”總之，對自己發胖的事實無語了半天，巴月最終還是換回了自己做的藍印花衣裳，雖然料子不如那些從李家帶出來的衣服上乘，但是好歹穿著也還合身，當然，舒適度上更是沒得比，絲綢固然好，但到底還是棉製的布料更貼身舒適。

最後怎麼梳頭成了大問題，往裡巴月都只是隨意把頭髮挽個髻，幹活的時候再用一方藍印花的帕子包起來，省時又省力，可是今天不行，得正式梳個頭，還得抹上頭油，現在的問題是，她這頭得怎麼梳。已婚婦人和未嫁少女的頭髮，完全是兩種梳法。按已婚婦人的頭髮來梳，可她現在是待嫁之身，要見的人又是未來的公公，按未嫁少女的頭髮來梳，可她明明已經嫁過…

孃猶豫了一下，還是給巴月梳了一個少女頭，再從首飾裡面挑出一支縷空雕花的銀簪子上，披在背上直垂際的長髮用紅繩紮起，再繫上一隻展翅飛的銀蝴蝶。

敷上粉，掃上一層淡淡的胭脂，一個活生香的俏秀美人就這樣出爐了。

可惜，巴月一直沒有把銅鏡買回來，只靠水面當鏡子，照出來人臉實在模糊，所以她還真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模樣，不過既然孃說她好看，那就好看吧，其實就算買了銅鏡回來，也未見得能看清楚，至少，銅鏡磨得再光亮，也不可能比玻璃鏡面更清楚。

接下來…接下來就沒她什麼事了，在染坊裡幫工的幾個人都讓孃趕了回來，今天貴客上門，不開工了。巴月估摸著，就算邵父一早就動身，騎快馬也得下午才能趕到，她想去找鄒書呆對帳，被孃一口否決，就這麼跟傻子似的坐在客堂上面等著。

好不容易捱到中午，吃了飯，孃去廚房清洗碗筷，巴月才終於擺脫了監視，偷偷摸摸的想溜出去，卻聽到門外一聲馬嘶。

來了？居然這麼快？

巴月的偷溜計劃宣告破產，趕緊回到客堂，端端正正的坐好。雖然上次已經偷偷見過了，但是這一次應該算是第一次正式見未來的公公，留個好印象是必須的。

“這是親家翁到了，請進，快請屋裡坐。月兒，徹茶！”孃聽到聲響，連忙放下手中的活，了出來。

巴月聽到吩咐，馬上就站起來，手忙腳亂的去泡茶了。不管她再怎麼膽大包天，第一次見公婆，總還是有點膽怯不安的。

邵父進了屋，大刺刺坐下，享用了巴月泡上來的茶之後，才微笑容:“這茶不錯。”巴月微微鬆了一口氣，在孃的眼下低眉斂目。能不錯嘛，為了招待邵父，這可是她死皮賴臉從方秀娟那裡順來的上等雨前龍井，在張府，這種茶只有在招待貴客的時候才拿出來，就這麼一兩，得值五錢銀子。

“親家翁，不知您這次來是為了何事？”孃坐定後，直接就開門見山了。

邵父笑笑:“一點小事，要與親家母談談。”他嘴上說著要與親家母談談，眼睛卻有意無意的掃瀏覽器上輸入w-α-р.$①~⑥~κ.с-n看最新內容－”過巴月。巴月一個機靈，意識到什麼，想上前說話，卻被孃狠狠地瞪了回去，然後只能站在一邊眼巴巴的聽著邵父提起染坊的事情，中心意思還是想要巴月手上的印染技術，孃一聽，二話不說就應下了。

“媳婦想要乾點事情，咱們長輩能理解，手裡有些錢嘛，走路的時候也直是不是，不過自古以來，男主外，女主內…我們邵家，從來沒有女人拋頭面做生意的事情，傳出去，知道的是說我家兒媳婦明能幹，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邵家沒男人了呢，親家母你說是不是？”這卻是邵父在駁回巴月當初提的條件了。

“是是…親家翁說得極是…”孃頭點得跟博彭似的，聽得巴月大急，嘴道:“孃，我…”

“你閉嘴，長輩面前，沒有你說話的份兒。”孃瞪了她一眼，卻是怕她亂說話，仵逆了邵父，引得他心中不快，對婚事有影響。

巴月委屈的閉上嘴巴，出印染技術她不介意，可是也不能白出去呀，還要搭上她這麼個大活人，做生意哪有虧到這種地步的。孃這是賣了女兒還幫別人數錢呀。

腹誹的時候，巴月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把婚姻和生意給劃上等號了。

“不過呢…”孃斥責完巴月之後，對著邵父話題突然一轉“親家翁，您也知道，我家月兒是吃過大虧的，如今攢這點兒家底也不容易，九郎那孩子我瞧著哪兒都好，也相信他不會虧待我家月兒，可是天底下哪有不吵嘴的夫呢，林家就月兒這一獨苗，我這老婆子也沒有幾年活頭了，將來我兩腿一伸，月兒她就是受了欺負也沒地兒哭去，所以我這老婆子在的時候，也不能不為她打算打算。老婆子見識短，不知道這印布的法子值不值錢，親家翁您是見過大世面了，既然上門求來了，想來也是心中明白。您說得對，女人是不當拋頭面，但咱這印布的法子，得算是月兒的嫁妝，您給估個價兒，咱們折算成銀子，白紙黑字寫清楚，將來萬一他們小倆口不合了，這嫁妝銀子我家月兒有權取回來。”孃這一番話，聽得邵父一愣，頓時知道自己小瞧這老婦人了，而巴月卻聽得直樂，情孃也不笨呀，這大概就叫做吃一塹長一智。

卻原來，這時候夫離婚，雖然沒有所謂的婚前財產登記這一回事，但是女方家是有權將嫁妝拿回去的，而當初林八月之所吃那麼大的虧，就是因為她笨笨的把所有的嫁妝都拿出來給了李家，讓李家改名換姓，變成了李家的合法財產。巴月手上的染布技術也算嫁妝，但是這嫁妝一出去，顯然是沒有拿回來的可能了，但是孃卻要求邵父把這份技術轉換成銀子，這樣一來，將來萬一巴月和邵九之間出了什麼問題，哪怕是被休了，只要巴月不笨得自己把銀子花掉，那麼離婚的時候，這筆銀子就還是她的。

條件很不錯，雖然跟巴月當初的條件比起來還差了不少，但是誰讓孃也不同意她拋頭面做生意呢，所以這種情況已經孃設想的最好的條件了。

巴月再不滿意，也不敢在這時候反駁孃的話，不做生意就不做生意唄，只要手上有錢，她還是可以偷偷的進行投資，讓錢再生錢，唯一的遺憾就是她的夢想不能實現了。

邵父沉下臉，道:“親家母，你這是不信我邵家？我邵家的家規，有一條就是不得休離正。”巴月翻了翻白眼，那是有前提的吧，不犯七出。當初李家休林八月，就是因為無子這一條，這個七出，還不就在你邵家人的嘴巴里，隨便一句不孝順之類的，就可以明正言順的休了，都用不著再來個無子。

孃正襟危坐，道:“親家翁，恕老婆子說得不好聽，常言道親兄弟明算帳，雖說月兒和九郎將來是一家人，比親兄弟還更親在分，但眼下她還沒嫁過去，應算的，還是算清了的好，否則，老婆子可不敢隨便就將女兒嫁人。”這話孃也是說得重了，雖然不知道內情，但是邵家遲遲不來請期，這老婦人心中已經有了危機意識，因此在這方面，當真是半步不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