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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嫉惡即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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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嫉惡即善事情發生的倉促,可傳播得卻出乎意料,嵐海海關緝私隊來了,來了一列車隊。國土資源局的也來了,稀土局在嵐海未建制,暫劃在國土局管轄,也來了一列車隊,更意外的是,市電視臺、市政府不知道怎麼也聞訊來了,於是沿著事發地大橋口一帶,車隊拉了四公里,烏壓壓一片全是各式制服的身影。

隊伍的盡頭,就是還被封鎖著的現場,孫啟同瞟了眼越聚越多的人車,又瞟了眼狼籍的現場,最後這一眼,才瞟向了到場的塗漢國,嵐海市局一把,那眼神,不像質問,倒像是壁上觀的樣子,好像此事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塗漢國有點羞愧地低下頭了,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或者不需要解釋,在他的轄區,又是這樣的事,光一個領導責任恐怕就讓仕途中止於此了。

而孫啟同的眼光裡,另一層意思他也清楚,上一級到地方辦案,大多數時候是隔著車窗看一看,下到實地轉一轉,僅此而已,但凡想真挑點病的,底下的也不會客氣,一定會使出渾身解數推諉、扯皮、搪,甚至給你使絆子。

比如,這就是了。

“塗局長,通知的相關部門不少啊。”孫啟同饒有興致問。

“哦,孫副廳長,是這樣的,嵐海境內之前尚未發生過稀土走私,茲事體大,我怕有閃失,就把相關部門的通知到場了。”塗漢國緊張地敬禮,解釋道。

所謂官官相衛,就是有福共享,有難共攤,就有點事情,也最好消磨在部門間的扯皮裡,孫啟同對這種心態自然是心明如鏡,他笑著道著:“那好啊,您可以去和相關部門商議一下了,告訴他們這個案子省廳手了。”

“但…孫副廳長。”塗漢國緊張地又敬禮道:“這是緝私上的事啊。”

“沒說不是啊,聯合行動啊…怎麼?塗局長,是想把我們攆走,自己處理大店鄉的事?”孫啟同陰著臉回問,一言而走,拂袖而去,幾步之後一甩手撂了句:“把記者放進來…有家醜,有家賊,都不要怕外揚。”這一鬆口,那頭早虎視眈眈,兩眼發綠的記者扛著攝像就躥進來了,先追著繳獲重稀土拍特寫,後追著吳吉星問情況,問了半截又發現更震憾的了,那被砸得七零八落的警車,那被銬著鬧事村民,都進了攝像機的鏡頭,在領導的囑咐下,有到場的警員把執法記錄儀都給記者,這一看倒嚇得目瞪口呆了。

哎媽呀,這能上新聞麼?群眾成刁民,刁民快成暴民了。

大致的現場清理後,解押、拖車、運贓就有條不紊地開始了,估計是來頭太大的原因,地方的相關部門本沒敢來協調,事情鬧到這種程序,誰臉上也須是不好看,只能通過上級或者上級的上級去協調了,這時候還發生一個有意思的事,到場的特警把相關部門的車徵用了一半運用嫌疑人,另一半鬱悶地擠在車裡,早早踏上返程了。

聽到了領導的召喚,正指揮解押的高銘、範承和匆匆回奔,孫啟同、尹白鴿、孟子寒站在起運贓物的地方,興奮掃去了一夜的疲憊,看看被全副武裝解押走的贓物,孫啟同長舒一口氣。

險勝啊,險勝幾位相視,慶幸中又有點後怕。

“我從警這麼多年,被下屬強拉上船,頭一回啊…你們,也是被白鴿拉上船的吧?”孫啟同哭笑不得地問,這一次,又輪到高銘掛彩了。

“老領導,本來這事我也不想摻合,小病好治,痼疾難醫啊,可是白鴿帶我去看了陳妍家屬,太可憐了,老的老、小的小、老的快瘋了,小的還不懂事…她已經失蹤一年多了,我想生還的希望不大,我們找到她的可能也不大,不過,不大也是有。但如果本沒有人去做,那悲劇就是她一個人,是一家子啊。”高銘道。

孫啟同複雜地看著,目光像責備,又投向了範承和,範承和低著頭,嘴笨,乾脆不解釋了。眼光又回去了尹白鴿身上時,尹白鴿一攤手道著:“很多事可能有因果的成份,不是矢志找陳妍的線索,也沒有今天的繳獲啊。”

“很險啊,如果沒有攔住,如果消息失真,如果他們的火力再強一點,甚至那怕後援再晚來一點,就可能釀成大錯…我不用危言聳聽,你們知道後果,特別是你,子寒,私自使用你們經偵系統的信息,後果最輕都是紀律處分。還有你,白鴿…你居然跨警種調人了,知道這樣做的後果嗎?稍有閃失的話,就不單是你的問題了,你會把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都送上絕路。這個職業的危險你比誰都清楚,如果你黑化了可能還不算很嚴重,但你要過界了,會成了公敵啊。”孫啟同道,心有餘悸地看了記者,看了那些相關部門的來車一眼。

不用說,只要有點閃失,今夜就是在場所有人的滑鐵盧了。

尹白鴿有點羞愧,這是用一個不光彩的手段刨出了一件不光彩的案子,有違她的職業守。

“對不起,孫副廳長,我有點衝動了,我一直覺得,救一人,救一家,比顧全大局更有實際意義。沒有小節,那所謂的大局也就不存在了。”尹白鴿輕聲道,那位撿破爛的老太太惡毒的眼神,總是像懸在頭頂上的劍一樣讓如芒在背。

這似乎本沒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孟子寒向她使著眼,已經晚了,話音落時,孟子寒謙恭道著:“老領導,我們服務從組織處理,但首先得讓我們把這個案子辦完吧。”

“呵呵…沒錯,辦完,這份上了,你不辦,想辦的人多了。”孫啟同道,看了眼這幾位自彭州就跟著他的老部下,補充道著:“別高興得太早了,抓了群猢猻而已,離樹倒猢猻散還差很遠呢,不過幹得不錯,永遠都是在最基層,才能明白我們這個職業的意義,你們比我強啊…天亮後都跟原單位打招呼吧,你們被借調了…”他說著,卻不像人前那位誨莫如深了,默默地上了車,在他身後,數位下屬,情不自地,默默地,向他致敬………

兩盞耀眼的燈光,像鬼火一樣在山林間若隱若現,路就一車寬,坑坑窪窪的,如果視線好的話,你往車窗外看,得嚇出一身冷汗來,離車輪不到三十公分就是崖底,這要滾下去,除了車毀人亡都不會有其他的結果。

行駛了一個多小時,入山已經不知道多遠了,里程卻只有30多公里,張如鵬又一次回頭問著:“大強,你記得清麼,好幾條岔路呢。”

“我光著股就在這帶長大的,那能錯了,你再往前走,還有個村呢,三兩戶,已經沒人了。”後面的王大強道。

他媽的,記真好,車燈耀處,遠遠還真看到了幾處破房頂子,大兵順口道著:“還有多遠?”

“不遠了,最早的那個浸池坑,早廢了。”王大強道,對於這兩位,懷疑漸去,大半夜肯幹這活的,絕對不是什麼好鳥。

“你看著點方向啊,一會兒我們刨,你好好歇會兒。”大兵道。

“你刨出來幹啥呀?”王大強表示很不理解。

點柴禾澆上汽油,燒乾淨…有文化滴說法,這叫毀屍滅跡,懂不?”大兵道。

“哎媽呀,這嚇人呢…那個那個…我說大哥,那我…不能白乾啊?”王大強不知道是不是真害怕,現在緩過神來了,開始講條件了。

“替你叔辦事,你咋談錢呢?你說你叔在監獄裡,得多傷心啊。”張如鵬學會忽悠了。

不過忽悠得不對,王大強不悅道著:“我們這兒是不談錢不幹活啊,村頭望風的都得按月給人家發錢呢。”

“對對,這不能白乾啊,大強,我也不給你開空頭支票,完事,這輛車歸你,回頭再給你十萬塊,至於王特出來再給你多少,那就是另外的了。”大兵道。

“哦,那謝謝大哥啊。”王大強興奮了,然後又有懷疑地在後背問著:“那大哥,這車,我咋看著像我們村裡王志勤家買的那輛啊。”這話聽得張如鵬差點噴笑出來,這特麼就是去鬧事的事,被大兵開走了一輛,可不是大店鄉人的車還能有誰的,不過是扒了牌照圖個方便而已。

要騙就嘴硬騙到底,大兵可是原始股發售經理出身,他一撇嘴道著:“一樣車的多呢,你看你這人,連我們都不相信,你不要拉倒…下山就給你多取十萬塊錢,這車雖然是買的走私車,可確實不錯,我還捨不得給你呢。”

“別別別…那我就要這車,不能反悔啊。”王大強強調著。

“這麼大事我敢反悔,從今天以後,我們哥倆這小辮可就給你了,別說要輛車,就要我們倆老婆,我們都得給你送家裡…你說是吧?你看清我倆長相了,一捅到警察那兒,我們還不立馬上通緝令?”大兵道。

哎喲,這就越來越放心了,王大強嘿嘿笑著道著:“老婆我可不稀罕,你要不?我給你找幾個,可便宜啦,十**的都有…外國都有,我們村就有買的越南老婆,哎呀可實惠了,上下地都能幹,頂個好勞力呢…”這特麼氣得張如鵬有點蛋疼,可偏偏還得陪著笑臉,大兵哈哈笑著問著:“那個大強,乾脆完事我們跟著你幹吧,咱一塊販老婆去?”

“不好乾了,那幫狗腿子看得嚴,販老婆比販稀土還難。”王大強慨道。

“狗腿子”和“雷子”、“條子”一樣,都是對警察的蔑稱,大兵和張如鵬這一對狗腿子,不敢吭聲了。

駛到目的地,天已經矇矇亮了,這裡是深山無疑,可已經老林不在了,山光禿禿的,偶而幾棵樹也枯死了,地表的被挖得坑連坑,即便是有雨水也洗不淨這裡的痕跡,土質變得黑裡泛棕,即便廢棄很久了,依然能聞到淡淡的臭味。

車泊在路沿上,王大強指著坡中央一處平緩地方就是了。應該沒錯,這裡應該是稀土加工的場地,浸池倒酸,沉澱後廢水直接就沿坡灌下去,現在那裡也成不之地了。

“來,我們幹,你歇會兒,不過別走遠啊,我們可找不回去。”張如鵬開著車後廂,拿著裡面的工具。

“甭客氣啊,自家人滴。”王大強居然他媽的很仗義,好像覺得又要車又給錢不好意思不幹點活一樣,湊到車後廂跟了。

這一湊壞事了,他瞟到那一對被拆下來了牌照了,此時張如鵬扛著兩把鍬剛下路,而大兵正喜一臉地回頭叫王大強,王大強瞪著眼道著:“這就是我們村的車,你們…你媽的,哄我啊…”

“嗨…”大兵瞅著這貨掉頭就跑,鬱悶了,餡了。

一個跑,一個狂追,此時圖窮匕現了,大兵吼著:站住,再死你啊。

呸你麻…王大強這山炮氣急敗壞,回頭啐了口。

嘭…他啊一聲,捂著腦袋嚎起來了。等著就是這個機會,稍一停頓手裡的石頭蛋蛋就出去了,大兵掂裡手裡的另一顆石頭蛋,只等這貨再跑時,一揮手,嗖一聲,直中那位後心,那位啊地仆倒了,大兵飛奔上去,連摁帶打開始了。

張如鵬看這傢伙野得,嘆著氣搖搖頭,扛著工具下坡中央了,就像有一種冥冥的異像在召喚著他一樣,此時薄霧冥冥的晨曦裡,一點也不靜謐,呼呼的風聲、悽清的鳥鳴、晦暗的天,會讓人靈靈地打個寒戰,爾後一種恐懼的覺油然而生。

他不怕鬼,怕人,人心惡到什麼程度才能把同類就這樣埋到荒郊山野,讓他孤零零地變成冤魂。

“你雖然是個惡人,你雖然惡有惡報,可我仍然要為洗刷冤曲…別謝我,老子是警察,老子只想把更多的惡送下地獄和你作伴。”他默唸著,一鍬、兩鍬掘下去了,掘出來的,是泛黑的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