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觀火隔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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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尹白鴿故意問。
“八成是知道的太多了啊。”指導員凜然道,這一行有直觀的判斷,而且有時候還特麼經常不幸言中。
尹白鴿知道苛責沒有什麼用,警力匱乏,事務繁重,已經是警務系統的通病,常的事務就夠他們忙的了,還真不可能去追這麼一條沒頭沒尾的線索,她換著話題問著:“家裡還有什麼人?豆豆是誰?”
“啊,您也知道豆豆?”指導員嚇了一跳。
這是大兵留的信息,尹白鴿道著:“我聽人說的。”
“豆豆是陳妍女兒,她離婚後就住在孃家,家裡還有爸媽,爸是退休工人,媽沒工作,原來這片郊區農民,沒辦法,就一個獨女,一年多不見人,老爺子每天在大街小巷發尋人啟事。”指導員道。
“到她家看看,興許能有什麼發現。”尹白鴿隨意道。
“不用不用,這個點沒人在家。”指導員道。
“哦,小孩上學,那老人總該在吧?”尹白鴿問。
這句之後,良久無語,尹白鴿問著:“又怎麼了?”
“再拐個紅綠燈就能看見,不用去家裡。”指導員瞠然道,沒有多說,尹白鴿懵然不知,車駛過一個老式小區,在路邊慢慢停下,然後指導員很不舒服地指指:“就在前面。”垃圾堆?尹白鴿眼光一下子滯了,遠遠地,一老一小,在垃圾堆裡刨著,那個梳著沖天辮的小女孩,尹白鴿喃喃問著:“是她?她就是豆豆?”
“對,老的是陳妍她媽媽,女兒失蹤就有點神經不正常了,帶著孫女揀點破爛,一到快中午的點,就等在路口,這小孩子因為這個也輟學了…真不是我們不管啊,給居委也反映過了,沒用。”指導員道著。
尹白鴿像沒有聽到,又把車開近了點,她下車,往前走了幾步,看得更清了,那老太太正撐著口袋,小女孩揀著一捧髒兮兮的塑料瓶子,正高興地往袋子裡裝,看到警服鮮亮的尹白鴿,那老太太惡毒的一瞥,拉著孫女,扛著袋子,頭也不回地走了,尹白鴿連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找到。
驀然間,她不知道為什麼悲從中來,鼻子一酸,兩行眼淚從眼裡盈出來,她擦去了,又止不住了出來了。
好半晌才控制住情緒,坐回到車上,指導員像是窺到了她的心態一樣,勸著:“沒辦法,天下可憐人多著呢,我們實在可憐不過來啊。”
“指導員,我能拜託您一件事嗎?”尹白鴿駕著車,輕聲問道。
“救濟就算了,現在只要穿著警服的去,她會唾你一臉的…這家人子倔,也就居委那幫大媽能說上話,偶而接濟點,不過,不管用啊。”指導員道。
“不是救濟,幫我試著聯繫下她的前夫,看能不能商量下領走孩子…這樣怎麼行,才多大啊。”尹白鴿說著,眼睛又是一酸,她突然明白了大兵和張如鵬的動機,如果在其他的位置可能有不同的選擇,可當她站在同一位置時,她知道別無選擇。
“更不對了,已經丟了一個小的,再領走一個小的,你覺得一對老人還能撐幾天?”指導員畢竟人情通達,提到了一個更難的問題。
好像也對,尹白鴿道著:“試著聯繫下吧,我們有同志介入這起案子了,我們會盡一切努力,找到陳妍的下落。”
“謝謝,那就太好了,不管是死是活,這個心願了了,人才能重新開始啊…尹…您叫?”指導員此時才慎重地問著,本來以為是省廳一個閒職級別的。
“我叫尹白鴿,省廳政治部主任助理。”尹白鴿道。
“這個事很難辦啊。”指導員善意地提醒了句。
“我知道,可總比本沒有人去辦強,如果因為畏難沒人敢站出來,那些受害人的家人會寒心的,如果一直沒人敢站起來,我想,那怕我們這些身穿警裝,頭頂國徽的警察,也會寒心的。”尹白鴿說著,車泊到了派出所門口,狠狠一剎車,只顧看尹白鴿的指導員被閃了個趔趄,車停才驚省,他看尹白鴿的眼光裡,多了幾分尊敬。
“拜託了,我們會盡一切努力。”尹白鴿道。
“謝謝。”指導員奇怪地謝了聲,他默默下車,默默地,肅穆地、不應該地,向尹白鴿急急馳離的車,敬了一個禮。
尹白鴿的去向是津門市刑事偵查四大隊,這兒有兩位悉的人,已經升任大隊長的高銘,以及破格升任四大隊副指導員的範承和,路上電話聯繫,這兩位自然是受寵若驚,車駛到大隊門口,兩人已經奔出來接了。
“尹指揮啊,那陣風把您吹來了?”範承和樂滋滋地上來了,不過一看尹白鴿眼睛紅紅的,倒把他嚇了一跳,高銘也發現了,好奇問著:“怎麼了?尹指揮…昨天那事,人抓著了沒有?現在這幫地痞氓太沒王法了,連省廳領導也敢打。”
“到你辦公室說話。”尹白鴿不容分說,和兩人相隨到了隊長辦,手機信息,電腦權限入網,調出了電子檔案,一指,讓兩人看。
省廳尹指揮的提示,肯定不是空來風,兩人抓緊時間悉,不過越看越糊了,像這樣的失蹤案例,每年不知道發生多少呢。但糊之後,又模模糊糊抓到了點什麼,高銘和範承和小聲咬著耳朵,走私、非法綁架拘、失蹤、再加上襲擊舉報人,這之間若隱若現的聯繫,想不勾動刑警的陰暗神經都不可能。
“說吧,什麼任務?”高銘直接道。
“我是以私人身份來的,沒有帶任務。”尹白鴿道。
“沒事,您人吧,我們該幫也得幫嘛。”範承和大咧咧道,高銘看尹白鴿臉慎重,捅了捅範承和讓他閉嘴,然後小心翼翼問著:“尹指揮,您這到底是?”
“告訴我,你的第一覺。”尹白鴿道,一線刑警的直覺,比上層的案例分析可要準多了。
“應該是個棘手的案子,案發地在嵐海,市裡沒法手;嵐海不管故意隱瞞還是真找不著,咱們都沒治。無從下手啊,沒有嵐海警方的配合,受害人詢問怎麼做?嫌疑人傳喚怎麼做?更別說,還有漏網這個高宏兵還沒找著人…不好辦。”高銘道。
“稀土走私得緝私上手啊,擱我們辦,我們連稀土也不認識啊。”範承和瞠然道。
“對了,沿海一帶走私由來已久,就即便有這種走私,也是夾雜在大量的普通貨物走私裡,咱們不到海關裡面,就發現苗頭,也會被他們截走的…陳妍嘛,應該是摸到了什麼黑事,被人掐線的可能很大。”高銘道,對於案件的分析沒有什麼情,非常非常理。
“掐線”這個刑警慣用的俗語,是滅口的意思,尹白鴿默默地起身拿起自己的手機翻到了那張車上抓拍的照片道著:“希望你們不要認為我是情用事,陳妍失蹤一年零六個月,她父親每天傻乎乎在市裡發尋人啟事,人都快瘋了。這是她媽媽,領的小女孩叫豆豆,剛六歲,輟學了,每天除了揀破爛,就是等在路口,等著陳妍回家…我今天穿的是警服,你們知道她們一對祖孫看見我是什麼動作嗎?”
“是什麼?”範承和好奇問。
“她掉頭就走,就像我比那堆垃圾還讓她們噁心一樣。”尹白鴿道。
“這失蹤案多得去了,不能怪在警察頭上啊。”範承和道。
“如果是個普通的失蹤案,我可以漠視,可你們作為專業人士應該清楚,這不是失蹤,而是非常可能是一宗罪案,其實除了她的父母和不懂事的女兒,我們都清楚,陳妍可能已經不在了…我就問一句,沒有人敢接案,如果讓你們接案,你們願意嗎?”尹白鴿問,神情有點悲慟。
“高隊,這個我們不能坐視啊。”範承和情緒來了。
嘖…高銘撇著嘴,瞪了範承和一眼,然後難地想想,凜然道著:“尹指揮,咱們自己人我就不說官話了,這案子之所以沒那個隊敢接,那是因為大家都明白,可能牽涉到走私,可能牽涉到涉黑勢力,更可能還有我們自己人參與在內,誰接都是找不自在啊…要是省廳領導牽頭,沒二話,我們往死裡刨,可讓我們自己接,這能成嗎?”
“哦,也對,我忘了你們倆都是聰明人,而且已經升職了。”尹白鴿不多說了,收起了自己的手機,起身就走,她邊走邊道著:“不過有個傻瓜已經開始查了,我現在相信他確實人格分裂,確實失憶了,變成另一個人了,都不知道這些事的兇險,都沒有想過,這種事可能賠上他的前程甚至賠上身家命。”
“嗨,您說…大兵?”高銘眼睛一瞪,被刺到了。
“對,我可以違反紀律告訴你們他的身份,他父親是一名地方人武部的軍人,叫南驍勇,救災犧牲的烈士,生前就一直奔波舉報嵐海地區私挖濫採稀土礦的事,南征被省廳遣回原籍之後,我以為他廢了…可今天才發現,是我們廢了。他就是那個被襲擊的舉報人,他在做著和他父親同樣的事,而我們,都明哲保身躲得遠遠的。”尹白鴿邁步走了,摔上了辦公室的門,那一聲摔門是如此地憤懣,嚇了兩人一跳。
有時候很多決定是衝動的,當尹白鴿把車倒出來時,高銘和範承和已經奔下來了,堵在去路上,尹白鴿搖下車窗,看著兩人,知道那個不會讓她意外的結果。
“我們接了,從調查我市失蹤人口開始,直到查出真相。”高銘正道,這個決定可能做得很艱難,畢竟,要從聰明人變成不識時務的傻瓜。
“謝謝,有一天你可能會後悔當了警察,可不會後悔今天這個決定。我會聯繫你們的。”尹白鴿摁上車窗,車翩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