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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重裝上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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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組:莊海峰、南征。理論上莊海峰的資歷沒有南征老,可南征現在要忝列他的助手了,是位壯壯的小夥子,和庭審的接檔案,一股坐副駕上揮手:開車。

這就上路了,方向是嵐海市第一看守所,在臨海區,原新墾農場的位置,距離法院十九點九公里,需要在一個小時內把人帶來,然後九點半至十時庭審,再然後,把人送回看守所就ok了。

除了覺得這輛解押車實在難開之外,大兵倒沒有特別的覺,王文紀科長提醒過了,剎車硬,得提前踩,掛檔費勁,多掛兩次…換車?還是算了,就接著犯人,咋地,還配輛大奔接去?

被無情拒絕之後,類似合情卻不合理的建議大兵不敢再提了,而且他開始小心了,因為他總覺得自己說話,有時候會莫名其妙地讓別人反,他後來想想,估計是自己離開體制太久的緣故,沾惹了所謂很多的“不良習氣”於是在回到體制裡,反而格格不入了。

那些無形的規則是很多滴,比如前天組織捐款,給殘疾人捐,一把手五百、二三四把手三百,科級二百,普通職工一百就行,大兵實在看不懂,捐款怎麼搞得像攤派,他倒不介意,可是別人很介意的是,這個夯貨捐了五百,於是大兵像打掃羈押間一樣,收穫了無數雙白眼加戳脊梁骨。

“哎…南征,我怎麼聽說,你以前就在中院?又回來了?”同伴莊海峰問。

“嗯。訓練受傷,不適合新崗位,就回來了。”大兵順口謅了句,瞟了莊海峰一眼,這位讓他多有好,人黑黝黝的,坐姿是端坐,額上的壓痕還在,那都是部隊訓練的結果,一眼掃過,他隨口問了句:“裝甲兵?”

“嗯。”莊海峰隨口應道,然後一奇怪,反問著:“咦?你怎麼知道?”

“活重伙食好,一出來都是手厚皮糙,小臂肌發達。”大兵笑道。

“可不,抬彈藥箱就練出來了,哎你是什麼兵種?”莊海峰好奇問。

“武警。”大兵道。

“武警不行,太鬆垮了,我們那訓練真叫苦,新兵連就開始扛著彈藥箱越野,我去過你們武警部隊,那訓練跟玩一樣。”莊海峰極力貶低著大兵曾經的職業。

大兵笑了笑,沒做解釋,也不好做解釋,他轉著話題問著:“今天解押的什麼人?”

“一個入戶盜竊的、還有一做假護照的,不是什麼重刑人員。”莊海峰合起解押文件,不自然地牢騷就來了,而且果真是整個人都不好了的那種,這傢伙保留著部隊的悍兵風格,開口就是他娘滴,第一句是他娘滴,你是不知道這些人有多坑啊,假護照做出國際水平來了,還淨給蛇頭做,在國外用呢…第二個他娘滴,前兩天還帶了個七十二見的,你猜什麼罪?一定猜不著,居然是猥褻幼女,庭上家長氣得都快昏了,我瞅著都想把那老氓掐死得了…第三句他娘滴,咱們這叫什麼工作啊?簡直就是垃圾桶,社會上容不下的垃圾,都得咱們倒飭。

“總得有人倒啊,要不留社會上,難受的人不更多。”大兵幽幽道。

覺悟這麼高?莊海峰愣了下,瞅瞅大兵,好半晌才奇怪問著:“南征,我聽說,你是腦袋受傷了?”

“對啊。”大兵道。

“怪不得呢,我不是笑話你啊,好歹他們都是當兵的出身…兄弟給你說心裡話啊,窩屈,真的很窩屈。”莊海峰道,大兵不解,於是這位幹了一年多的老法警,開始把垃圾往外倒了。

論待遇,咱們比人家招進來的大學生差一截;論實惠吧,人家屬走後門也是找法官,不會找法警;論責任吧,咱們的責任比誰的都大,嫌疑人出來自己磕下碰下,都是咱們的問題,我照顧我爸都沒這麼上心過,只怕那個蠢貨想不開,拿腦袋亂撞呢。千言萬語匯成一句話:咱們夠窩屈了,你可別犯傻啊。

“我…我犯傻了嗎?”大兵瞠然問,從來想不到,以自己的智商換個地方,居然會犯傻。

“嘖,也就咱自己人我跟你說,捐款你和領導捐一樣多幹什麼?人家捐五百,你也捐五百,好像你覺悟已經趕上領導了似的…即便你覺悟趕上領導了,那不是顯得其他人覺悟都比你低了?還有啊,早晨來了就衝那羈押間幹嘛,那地方比廁所還晦氣,好死不死的什麼犯人都從那兒過呢。”莊海峰拉著臉道,面相愁苦,眼神黯淡,果真是整個人很不好了。

“您說的對…我,我這不是新來嗎?您得讓我適應一下,這樣,您就把我當新兵得了。”大兵委婉地道,不忍拂了這位同事的好意。

“不用我教你,幹這活,用不了多長時間,再陽光的人,也得悲觀厭世。”莊海峰道,這話大兵不同意了,直道著:“人家嫌疑人都不悲觀呢,咱們厭什麼世?”

“這你就不懂了,嫌疑人只要不是死刑,他有盼頭,咱們這…沒盼頭。”莊海峰道,他掰著指頭數了,法警最好的歸宿,是累積幾年資歷,就換崗位,頂多也是後勤、庭警或者其他非技術崗位,沒有出頭之的,說白了就像看守所號子裡那些最底層的犯人一樣,是被吆來喝去的一類,沒人拿你當蔥。

濃濃的憤世嫉俗,大兵不止在一個人身上看到,這點讓他很茫,總是試圖回憶起,是不是曾經的自己也是這樣?但他回憶不起來,特勤的經歷相較於此時的工作,是一種悠然和愜意,是他最神往的心安歸處…可現在卻有點糊塗了,怎麼好像又錯了?如果沒錯,那為什麼這麼多的不如意?

大兵不知道該怎麼安這位同事,可能從部隊那個大熔爐回到地方這些大雜燴的環境裡,還真是很難適應,那個簡單,強調共的地方,你適應規則會很容易地按部就班來,而在雜七雜八的社會環境裡,誰可能數得清,有多少在明裡暗裡起效的規則及潛規則?

到了第一看守所,莊海峰都懶得下車了,站在車後,開著車後廂,那間小籠子隔間。解押文件扔進大兵,大兵整整法警制服,進了兩道門,文件驗明,過了一會兒,才見管教帶著嫌疑人從號子裡出來,出最後一道門,打上手銬,簽字,這才給大兵。

兩個,一個發疏獐頭尖下巴的中年人,老佝著,另一位居然是個胖子,看守所的低劣伙食居然沒把他餓瘦,一搖一晃邁著公鴨步子,這位不用佝,想彎都不容易。

待遇很直觀,莊海峰站在解押車前厭惡地一指車裡:上去兩人上去,拍好門,上鎖,驗過文件,出看守所,一路回返,這個覺讓人怪怪的,而且有嫌疑人在場,法警都會虎著臉,保持著自然的沉默,一直回到中院都沒有說一句話。

兩人帶進了已經打掃乾淨的隔間,先提審的是那個胖子,沒成想居然是位做假護照的好把式,他被莊海峰帶到庭上了,那兒有法官、書記員、公訴人,莊海峰頂多站在門口等著結束,其實法庭沒有想像中那麼莊嚴,大多數時候是非公開庭,從檢察移過來的都是已經定案的,公訴一念、庭審一過,事實清楚,證據確鑿,沒異議就結束了…過不了幾天判決書就下來了,到時候,還得法警去看守所給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