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巧與不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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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時,顧從軍、萬江華一行人離開了宿北市,又馬不停蹄地到下一市,按照行進的方向,應該是距宿北一百四十公里的淮西市。
外圍的調查不可能接觸到核心,不過即便是外圍也夠怵目驚心了,宿北反饋回來的信息,老年病醫院的退休返聘醫生賀星明這個市代理,在一年零七個月的時間裡,其本人及家屬名下的賬戶資金水已經達到八千萬元,僅在宿北市,層級下來的經銷分銷有九人,究竟通過人傳人做了多少單生意,恐怕要是個天文數字了。
通信的發達為一切都提供了可能,像直銷、微商、電子商務一樣,這個建立在人際關係上的銷售網絡一旦發揮其效力,那創造出來的收益會是相當驚人的,據宿北經偵的不完全統計,鑫眾這些經銷和分銷通過對特定群體的營銷,發展用戶有接近兩萬人眾,更棘手的是,還有大批國家公務人員參與,那種紙質的“原始股”在很多人眼中,比收益縮水的股票更值錢。
十七時,津門調拔的第二批經偵人員到位,數百g的文本、電子憑證、監控資料在他們手裡分門別類,開始甄別,這將是一個相當繁雜的工作,能不能找到突破點,能不能把危害降到最低,是一個越來越嚴峻的任務,犯罪嫌疑人也許好對付,可那些數以萬計的參與者,就令警察頭疼了。
十八時,監控拍到了上官嫣紅離開公司。
華聯天廈的通監控、樓宇層監控都被做了標記,整個彭州鑫眾的員工,都在這裡登記備案了。而這裡卻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像,經理開得是靚車,來接她的是幾位女人,查了查車號,一位是做化妝品的女老闆,另外兩位,居然是某官員的家人。
查到這兒,鞏廣順就啞然失笑了,他說了:“這可是一地雞啊,別看武警招待所這兒荒涼,等著案子一公開,說情的恐怕得把這片路堵上。”
“對,這是個問題啊。”孟子寒提醒道,他在本子上做著記錄說著:“可能已經有大量的公務人員參與了,這一層要區別對待。”
“不能公務人員,也往這坑裡跳吧?”範承和正百無聊賴地看,了句。
“公務人員也是人啊,炒股的、放債的、投資的,還就缺不了這個群體,在津門,都有銀行裡的人往原始股上投資呢。你以為他們真傻,不懂這是違法的?”鞏廣順道。
“知道違法還幹?”範承和不解道。
“首先,所有被非法集資騙了的,都知道這有問題,但有問題為什麼還要參與,那就是僥倖心理,總覺得自己聰明,總覺得不會在自己恰恰進入的時候崩盤,萬一從中再賺上一次,恐怕就上道了…次之,公務人員有他的天生優越,總覺得這些做生意的有家有戶有產業,不敢騙他,所以他們的膽子反而大,再次之,所以的民間集資都是非法的,但不排除很多集資其實也是在辦正事,作為集資人,也許並不是抱著騙一筆的心態,但往往他們會高估自己的能力,那怕就有點利潤,也會被高額的利息壓得不過氣,最終還是隻剩攜款出逃一條路可走。”孟子寒給簡單解釋著,聽得範承和直瞪眼。
好像這非法集資,還有情有可原的一類。
“蔡中興不屬於這一類。”尹白鴿進來了,她盯著屏幕道著:“他做的成衣加工生意,這個生意兩三年就已經慘淡經營了,他最值錢的就是當初拍賣到的紡廠這塊地,頂破天了,一個億…可你們算算,他用這點固定資產,撬起了多少資金?”貼牌產酵素的食品廠,成了他們的附屬企業;臨海縣一家酒廠,他們是股東;還有讓人眼花繚亂的七八家廠家,都和他們是戰略合作伙伴,而鑫眾的原廠,只有一套老式的設備,已經淪落到加工點學生校服的水平了,可就這樣一家公司,卻有著三省十數市的分支機構,在大肆兜售著原始股。
“這是養虎成患啊。”高銘撫著下巴,默然道了句。
“對,最大的問題就是還不清楚,這個隱患究竟有多大,他們以互聯商城為噱頭,又組織項目建設,納的投資究竟有多大盤子,咱們無從知道啊。”尹白鴿道,臉上濃濃的愁意。
孟子寒心算了一下,以資產抵押可以貸款、以關聯公司擔保,可以貸款、可以融資;甚至以企業賬戶上的經營現金,也可以斥借到資金,對於一個商人,只要有業務,那來錢的渠道可太多了,洶湧的社會遊資可是最喜歡這種能看到效益的短平快投資。
算了幾次,孟子寒放棄了,這個估計,他知道就用最大的膽子去做,應該都是錯的。
謎局,像一盤高手布的棋局,所有的落子都擺在你眼前,而你卻看不透其中的蹊蹺,當然,也無從找出破局之法。
對於刑警,可能傾向於抓人,可對於經偵,棘手之處正在於此,這些人把自己的榮辱和千千萬萬的人綁到一起了,讓誰敢動他們,都得掂量一下能不能承受得起後果。
“我還是覺得像一團亂麻啊。”鞏廣順道,他監控的賬戶,在下班以前,正不斷有資金打入,是彭州鑫眾的賬戶。
“偏偏又無法快刀斬亂麻,這一次的銷售額,恐怕又要刷新銷量了。”孟子寒道,這個左手換右手的把戲,已經玩得讓經偵都心驚跳了,本來在四月份省廳佈置就是查封彭州,結果沒有抓到有力證據,又遭遇重重阻力,兩三月之後,這一拔來的更兇猛了。
他看了看尹白鴿,這位省廳政治部的女人習慣梳條馬尾,讓她顯得硬朗化,本來覺得她有靠臉蛋混的意思,可相處不久很快發現,在她身上體現出來素質和業務水平,那一樣都超過臉蛋的水平了,怨不得是省廳政治部的,這才幾個小時,隱隱地她已經成了這個小組的領頭羊。
“尹指揮,我有一個想法。”孟子寒看著她,狐疑道。
“不要叫我尹指揮,總指揮是孫副廳長,直接叫我小尹吧,你有什麼想法?”尹白鴿好奇問。
“我在想,如果這次銷售量還不足以滿足他的胃口呢?如果他還要再組織一次回購,再把投資的欺望值提高一點,就像莊家炒股,拉到最高點…如果那樣的話,我們是不是又得重蹈覆轍,被困在彭州?”孟子寒道。
這個提議讓眾人上心了,白忙活一場的事經常有,可這次陸續調來的人員這麼多,再來一次滑鐵盧,就不怕累,這臉面上也須是過不去啊。
師出未捷,反而剪羽而歸,那可是誰也不願意看到的,尹白鴿抬眼看看眾人都看她,她笑笑道著:“這個案子我跟了最一年了,很多嫌疑人我都照過面了,可能最沒面子就是我了,我調進專案組前後三次傳喚過蔡中興,結果…他都很囂張地大搖大擺走出去,回頭我們還得道歉,以取得嫌疑人的諒解。”啊?這樣啊…高銘聽著這故事,倒不覺得自己委曲了。
“其實我可以放開,我們專案組也可以放開,等著主謀出逃,等著集資崩盤,等著大批上當受害的投資人哭著喊著圍攻政府,那時候我們再以救世主的面容出來,就即便解決不了,似乎過錯也沒有多大…反正現在的金融市場混亂一片,誰要沒被騙過,倒不正常了,有掙幾大千的我們什麼事?”尹白鴿反向道著,說到此處,她搖搖頭否定道:“可是不行,警察是什麼,我們食民之祿,卻不做忠民之事,不去解民之危,不去悍民之權,難道能明知道是個騙局,而作壁上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