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心神忙移去哅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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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瑤想不到寶玉竟有如此勇氣，微微一呆，已見他掉頭奔了回去，原本還覺得這心上人有點懦弱，此際觀盡改，心中既歡喜又擔憂，突記起手中的湛瀘神兵來，深了一口氣，拔出劍也往回奔去。

寶玉奔回岸邊，見那怪物正如巨柱般向兜兜撞去，趕忙疾撲過去，從亂石中搶出女孩，凌空翻滾出去。

那怪撲擊落空，將一塊大石撞得四分五裂，惱火中掉過頭來，宛如驚虹般直追寶玉，這次大有絕無善罷甘休的架勢。

兜兜以為必死無疑，這倒不是很怕，但想到被那怪物咬進嘴裡的情形，不心膽俱裂，忽覺被人抱起“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喚道:“小姐，是你麼？”寶玉氣道:“兜兜不哭，是我。”腳下絲毫不敢停頓。兜兜睜眼一瞧，脫口詫道:“倒黴蛋？”萬想不到救起自己的竟是這個心目中既好又懦弱的小公子，絕處逢生之餘，只覺他懷中暖和如，真是世上最好的地方，雙臂緊緊摟住他脖子，玉頰暈紅輕嚶道:“你…你原來…原來這麼…這麼勇敢的。”寶玉素來相信天地間有鬼神，自然也信這世上有龍，雖說身後尾隨的怪物無須無角無足無爪，跟傳說中的龍不太一樣，但體形這般長巨，叫聲這等嚇人，多半就是龍無疑，慌不擇路中驚得面青面綠，哪裡還能聽見兜兜的話，顛簸中口入的氣息突然一岔，奔勢登時頓滯下來，如影隨形的怪物剎那近，長信似乎已觸到了脖子上邊，眼睛一閉，心道:“這下完啦！”所幸沈瑤已趕到，見狀大驚，握著湛瀘飛身躍起，一招“銀蟾吐彩”疾刺怪物。那巨怪似有靈，竟識得沈瑤手中神兵的厲害，電光石火間在半空中彎曲避開，丟下寶玉和兜兜，有如銀河倒掛般從另一個方向直撲沈瑤。沈瑤十分害怕，力道與速度都大打折扣，連刺數劍皆盡落空，整個人反被得踏到水裡去。

寶玉這才瞧清了那條銀怪物的全貌，長度竟然有四、五丈長，體型雖然無比長巨，動作卻絲毫不見遲緩，居高臨下連連兇猛撲擊，沈瑤已呈明顯的不支之象，心中大急，卻不知如何才幫得了她。

沈瑤手忙腳亂地招架，從前所學的妙笛招竟連一式也想不起來，慌亂間臉上突被那怪物口中的涎甩濺到，只覺粘黏滑膩，又有奇腥無比的惡味襲入鼻中，噁心得差點當場嘔吐出來，躲閃稍緩，左肩已被怪物的身體撞到，衣服登時給鱗片抓去一大塊，整條胳膊痠麻如折，湛瀘寶劍脫手飛出，遠遠地墜入水中。

寶玉大驚，忙放下兜兜，飛步急奔去救。沈瑤花容慘白，危急中躍出水面，右手舞出白蓮幻掌中的最厲害的一招“荷影千疊”接連數掌皆擊在怪物那滑不溜手硬如鐵石的身上，掌勢看似輕盈飄渺，卻曾重挫過武林中無數內外家好手，誰知這次竟然半點無效，怪物仿若不覺，依舊飛舞如梭，反將她扯帶得東倒西歪空門大。

寶玉見那怪物揚首蓄勢，猛一頓挫，宛若銀巨鑽般直投沈瑤懷中，想起剛才那一塊被撞得四分五裂的大石，腦瓜中“轟”地一響，渾身血驟湧上首，大叫道:“不要！”人已飛撲過去，身子擋在沈瑤前面硬生生地挨受撞擊。沈瑤瞧見，心膽俱裂，也大叫:“不要！”但聽“啪”的一聲悶響，寶玉已重重撞在自己身上，兩個一起墜入湖中，濺起千萬點水珠。

寶玉有如被巨石砸到，只覺百骸俱散五臟皆碎，在水中模模糊糊見沈瑤伸手過來，眼看就要觸到，誰知身上一緊，整個人已離她遠去，聽得“譁”的一聲大響，視線倏地脫出水面，竟如騰雲駕霧般高高地升上半空，俯瞰見了島心那座散發著幽幽碧暈的閣樓…

兜兜見兩人被怪物撞落水中，正在驚惶，突見那怪物從水面冒出，宛如一道銀般直衝空中，身子竟然卷著不知是死是活的寶玉，頓時整個人都嚇蒙了。沈瑤瘋了似地再次躍出水面，皓臂一甩，繞在腕上的黑綢倏地飛出，在空中纏住了寶玉的腳踝，那銀怪物覺察，身子一剪，登然也把她從水裡拽出，疾速橫拋向岸上的一塊大石。沈瑤猶不肯放手，突聽“哧喇”一聲，綢帶已從中撕裂斷做兩截，她重重地摔在石面上，顧不得周身血氣翻騰，跳起來又要追去，誰知腳下一軟，整個人不由自主跪坐於地。

那條銀怪物長嗷一聲，似乎在嘲笑對手的不自量力，卷著寶玉從空中重新紮入水中，這次居然完全潛沒，再沒有半點動靜，水面波瀾漸緩漸柔直至平復，彷彿剛才的一切不過是場惡夢罷了。

＊＊＊沈瑤兩眼發直呆呆地瞧著水面，突然“哇”地一聲，吐出大口鮮血來，染得前邊亂石俱赤。

兜兜奔過來，扶住她急道:“你怎麼樣了，傷得重不重？”沈瑤怔怔地下淚來，喃喃道:“他…他不見了。”兜兜也十分傷心，望向水面道:“他是為了救我，他要是不轉回來就…就不會…不會成這樣了，都是我…是我害死了他。”沈瑤淚水一注注湧出，搖頭道:“是我是我！

要不是我鬧他帶我到這兒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他現在仍好好的呆在家裡，依舊錦衣玉食前程似錦，說不定將來還要做大官的，可…可如今…如今…”說到後面，已是泣不成聲。

兩人均覺是自己害死寶玉的，相擁痛哭。片刻之後，沈瑤忽收了眼淚，對著水面平靜道:“寶玉，你別怕，我不會丟下你，讓你獨個兒留在這裡的。你不是說如果回不去了，我們便留在這裡做神仙麼？那好，你喜歡這裡，我便留下來陪你。”說著立起身來，舉步往岸邊走去。

兜兜吃了一驚，忙跳起來追上抱住她，顫聲道:“小姐，你要做什麼？”沈瑤淡淡道:“我要留在這兒陪他。”兜兜死死抱緊她，哭道:“你別這樣，你不能這樣，我們還要去尋老爺和太太呢。”沈瑤輕聲道:“已經找五年多了，連一點音訊都沒有，希望怕是不大了，如今他又離我而去，這世上還有什麼好留戀的？”兜兜睜大眼睛道:“你們…你們…”沈瑤道:“他幾次捨命相救，不管是有意還是湊巧，貪戀我的容貌或其它，在我看來，這便是緣份，他說過與我在一起，死也無妨，我也許諾來生要去尋他，現在正好踐諾。”她閉上眼，腦海中浮現出與寶玉初遇的那一刻，他忽然從車廂裡伸出手來，輕輕拿掉沾在自己頭上的楓葉，記得當時好羞好惱，如今回想起來卻覺得好甜好美，甜美得心頭陣陣發酸。

兜兜終於明瞭她小姐的心意，也止了哭，用手兒抹了抹眼淚，點頭道:“那好，小姐要陪他，我要陪小姐，況且他也救過我，我都應該服侍他的，咱們一起留下來吧。”兩人不再言語，牽著手慢慢往水裡走去。

寶玉被那條銀巨怪捲住帶入水中，往深處一直沉去，神志已陷入半昏中，忽想起從前的一個夢來，他與可卿從仙闕中出來，攜手遊玩到一條名叫“津”的黑大河邊，當時也有一個怪物將他拖入水中，心裡昏昏沉沉思道:“莫非這還是夢，又掉入了那津之中？老天爺呀，快點讓我醒過來吧！”誰知這次非但不能清醒，身上的壓力反而越來越重，彷彿給一條巨的鐵鏈緊緊地捆綁住，而且還在不斷地絞緊，箍得他骨頭似裂幾窒息，原來這條銀怪物並非是龍，而是一條數百年的巨蟒，原本生活在苗疆的沼澤之中，後被丁翊捕獲馴伏，放養在這地底守護寶庫，專門用來殺死一切入侵活物，它如其他蟒類一樣，習慣先將獵物絞斃，然後再整個食。寶玉呼漸窒，眼前金星亂冒，種種幻象滋生而出，已至生死一線之際，正痛苦不堪間，突覺口一股暖注入，頓然舒服了些許，神志也清楚了一點，好比那溺水之人在絕望中抓住了稻草般，心神忙移去前，立覺那暖又盛了一些，一縷縷由心口往別處，充盈著肢體抵抗如山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