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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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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在眾多裝修公司中兜兜轉轉地晃盪了半個多月,才選中了一家,等設計圖紙出來後,約了織錦去看樣板。織錦簡單地看了看,就把設計樣圖紙給否了,轉身就走。

家裝公司的設計師很是納悶地追出來,問病出在哪裡。

織錦沒好氣地說:“我是要裝修住一輩子的家,不是裝修大車店。”家裝公司的設計師大叫冤枉,說設計圖紙是按照何生給的造價做的。織錦回頭看何生,何生吭哧吭哧地說:“這不好的嗎。”家裝公司的設計師彷彿終於找到了理由,連忙說:“就是就是,你就打算花八萬塊錢,我要設計出三十萬塊錢的效果圖,那是在騙你。”織錦看著何生搖了搖頭,和顏悅地對家裝公司的設計師說:“我這房子的裝修預算是二十萬,你按照這個價位再給我做一套裝修方案。”家裝公司的經理一聽,連忙拽著織錦坐下,對何生說:“當初我就說過,八萬塊錢只能算是簡單裝修,還是你太太有魄力。”何生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織錦不想讓他難堪,就笑了笑“沒,當初我也以為八萬就能裝得不錯了,沒想到裝修行情這麼看漲。”雖然織錦打了圓場,何生還是有點兒坐不住,說是要出去支菸。織錦知道他面子上有點兒掛不住,就說:“去吧,我和經理商量個方案再請你進來定奪。”何生逃也似的出了家裝公司,站在馬路上,狠狠地了兩支菸。織錦跑出來招呼他進去看方案,何生甕聲甕氣地說:“我不看了,你定吧。”織錦知道他還沒順過氣來,就也沒勉強,笑著說:“以後不許怪我選的方案不好啊。”何生小聲嘟噥:“房子是你的,我哪有什麼意見。”聲音雖然很小,織錦還是聽見了,她瞪了他一眼,不想在大街上和他彆扭,就忍了忍,回去和家裝公司敲定了方案。

從家裝公司出來,何生已經在第三支菸了。織錦皺著眉頭看了他一會兒“生。”何生側過臉看她。

織錦斟酌了一下,儘量用柔和的口氣說:“你能不能少點兒煙?對身體不好。現在很多人都不菸了,你要愛護自己的生命質量。”何生又了一口煙“一條爛命,有什麼質量好愛護的。”織錦就有了雞同鴨講的鬱悶,不再答理他,上了車。何生也坐進來了,兩人都不說話,悶得要命。織錦就打開收音機,才知道已經中午十二點了,就問何生:“餓不餓?”何生搖搖頭。

織錦說:“我餓了,也累了。”何生也因為自己剛才的態度有點兒不好意思,就想主動修好一下,便張望了一眼路邊的飯館“我請你吃飯吧。”織錦想緩和一下氣氛,故意歡天喜地“好,你請我吃‘無國籍料理’吧。”何生說:“什麼?”織錦說:“‘無國籍料理’啊,閩江路上有一家,味道很好。”何生說:“好吧。”織錦就啟動車子,往閩江路的方向去。到了“無國籍料理”店門口,何生一看那門頭的氣勢就知道那菜價肯定貴得嚇人。可話都說了,來也來了,總不能丟面子地掉頭就走,只好硬著頭皮下了車,暗暗祈禱織錦點的菜千萬別超過四百塊錢。

織錦對這裡好像路,不用服務生領位,自己找了個安靜點兒的地方坐了,要過菜譜,讓何生點菜。何生接過菜譜,只看了一眼菜的標價,心裡就已經萬鼓齊擂了。這哪裡是吃菜,分明是吃錢嘛!

生想點便宜的,又怕被織錦取笑,索把菜譜往織錦手裡一“我不瞭解這家店,還是你點吧,你愛吃什麼點什麼。”織錦接過來“那我就不客氣了啊,何先生。”織錦每點一個菜,何生的心就顫抖一下,他竭力忍著不讓織錦看出他崩潰的臉,點了支菸,默默地著。

織錦終於點完了,何覺自己就像是坐了十年牢,終於得以赦免一樣輕鬆下來。

閩江路是青島這幾年新興的高檔美食一條街,與劈柴院截然不同的風格,南北三百米長的一條街上全是裝修華麗的高檔酒店。請人到閩江路吃飯是件比較壯麵子的事,大多數飯局都屬應酬質的公款消費。

生就覺得織錦拽著他到閩江路吃飯實在是鋪張得有點兒虛榮了。他想,或許女孩子結婚前都這樣,希望男朋友送她貴重的禮物,請她吃最貴的飯菜,結婚以後就會過子了。這樣的例子,在他身邊比比皆是。這麼一想,他心裡就安了不少,暗暗想,為了節約開支,也得快點兒把這婚給結了。

菜很快就上齊了。在“無國籍料理”吃飯的人講話聲音很低,和中餐館裡的熙熙攘攘大有不同。何生吃著飯就有點兒彆扭,生生的,覺得那些邊吃邊生怕被人竊聽了一樣小聲說話的人很造作。

織錦看見了他嘴角的偷笑,就悄悄踢了他一下“笑什麼?”何生笑著說:“覺這些人說話的樣子簡直就像電影裡的間諜在接頭。”織錦差點兒笑噴了“想不到你也這麼損啊!這家店是中西合璧嘛,西方人吃飯很安靜的。”何生說:“什麼西方人,這是在中國,都中西合璧了就得入鄉隨俗,還是在中餐館吃飯熱鬧,有氣氛。”織錦“切”了一聲“扯著嗓門說話就叫有氣氛啊?安安靜靜地吃飯多好。”說著,她抬頭張望了一下四周就餐的人,然後就愣住了——她看見了馬小龍,是的,就是馬小龍。他正怔怔地看著自己,連眼睛都忘了眨。織錦輕輕地晃了一下頭,是的,確實是馬小龍。他身邊是他的母親,還有一個女孩兒,不漂亮,但是溫眉順眼,和馬小龍坐在一起。他的母親正有說有笑地夾菜給女孩子吃,和織錦見過的那個乖戾老婦人截然不同。

織錦被眼前的一幕傻了,她愣愣地看著馬小龍。眼前這一幕,讓她有史無前例的挫敗,並迅速在心裡長成了一片茂密的森林。她原以為馬小龍的母親對她的排斥或許不是針對她,而是針對每一個試圖接近她兒子的女孩兒。如果真是這樣,她願意本著體諒一個病人的心態去諒解她,並以此寬自己的挫敗。可是,事實卻告訴她,那不過是她耽於醫學病理的慣思維,馬小龍母親排斥的僅僅是她,而不是所有女孩兒。

馬小龍在她質問式的視下,尷尬地埋下了頭。

還捏著筷子的織錦像鬼魂附體一樣,慢慢站起來,朝馬小龍走過去。何生也看到了這一幕,他喊了一聲織錦,就去抓她的手。織錦不讓他抓,像一隻暴怒的小母獸,衝向了馬小龍。

因為驚悸或是內疚,馬小龍已訥訥地站了起來。身邊的女孩兒也驚詫地張望著這一幕,用不解的目光去看馬小龍的母親。

馬小龍的母親冷冷地看著織錦,猛地站起來擋在兒子面前,眯著眼,譏笑地盯著織錦,對她的兒子說:“龍龍,你看,這個說最愛你的女人和你分手才幾天啊,就和別的男人在一塊兒了。”這句話就像一塊堅硬的鋼板,一下子擋住了織錦的腳步。悲愴與憤怒讓她幾乎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一強一弱的母子,她猛地閉上眼睛,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就把手裡的筷子劈頭蓋臉地扔了過去。

質地很好的仿象牙筷子無聲無息地撞到了馬小龍母親的臉上,又蹦跳著掉在了地上,響聲清脆。

織錦木木地看著他們,轉身拎起桌上的包,默默地出了餐廳。

好大的太陽掛在冬天的街上。

原來她做不到把這個男人從心頭上卸下來,他成了潛伏在她心上的一塊痼疾,冥頑不化,像癲癇一樣,她不知它會在什麼時候發作,令自己洋相盡出。

她以為時光會讓這一切淡漠,以為歲月的灰塵會將他深深地掩埋,卻不過是她一相情願的虛幻想象而已,事實永遠超出想象。

生也被眼前的一幕蒙了,雖然織錦的反應讓他心下生寒,但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又怕她出什麼意外,連忙跑到吧檯買了單,匆匆地追出門去。

織錦已經坐在車裡,滿臉是淚。何生一把拉開車門坐進去。

織錦愣愣地看著何生,也不去擦臉上的淚,兩眼發直,好半天才喃喃地說:“對不起。”聲音低得像病入膏肓的人。

又疼又恨的滋味在何生心頭翻滾,他握了握她的肩說:“織錦,他會後悔一輩子的。”織錦漠然地說:“真的嗎?他這麼快就愛上別人了,他不覺得內疚嗎?”何生不知說什麼好,覺得以自己的身份、以這種態度站在這裡,說這些話,實在是滑稽極了。

織錦看著他,無力地笑了笑“真的很對不起你,我去上班了。”何生低著頭,想了想,說:“去吧,有事電話我。”說著就下了車,沿著馬路蔫蔫地走了。

整個下午,織錦昏昏沉沉的。快下班時,馬小龍給她打了一個電話。織錦盯著手機看了半天,沒接。

再後來,馬小龍又發了一條短信,很簡短“她是我媽同事的女兒,我不愛她,一點兒都不愛。”織錦把這條短信翻來覆去地看了七遍,就刪了。她按著太陽拼命地想,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聽見別人說“馬小龍”這三個字,或是看見他,就會情緒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