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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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稟王爺,妍郡主醒了,德郡王請您過去。”霎時間,一片死寂。
玄懷月滿懷憤懣苦惱地低咒了聲,深一口氣,隨即恢復一貫的深沈冷靜。
“知道了。”一狐忙消失在夜裡,如來時般無影無跡。
苗倦倦又低下了頭,不發一語。
“你…先睡,別胡思亂想,也別再說那些戳人心尖子的傻話。”他痛恨她低著頭的樣子,讓他無法清楚看見她臉上的神情、看出她究竟在想些什麼,究竟是高興還是難過。
他喉頭微溢著抹苦澀,卻怎麼也不願在她昏了頭說出這些亂七八糟的話時,還同她一般計較,他怕他越聽越會被她活活氣死!
沒心沒肝的小妮子,把他的濃情密意全當成了謊話嗎?
她還有什麼不知足的?他玄懷月這一生何曾對旁的女人這般憐愛上心過?可她居然就拿著他的寵愛,任撒起潑來了?
越想越生氣,他冷冷地道:“你自己好生想想,恃寵而驕,因妒生怨,你犯了幾條府內大罪?”她默然。
玄懷月整個下不來臺,俊臉一陣青一陣白,最後恨恨然拂袖而去。
渾然未發覺在昏黃的燭影下,低垂著頭的苗倦倦,無聲下墜的淚水,一點一點打溼了膝上羅裙。
第二天一早,痴心醒來,突然發現自家小主不見了。
經過王府內一陣兵荒馬亂的搜索尋找,苗倦倦還是不見蹤影,彷佛像是人間蒸發了。
接獲通報的玄懷月匆匆趕到小紈院,呆呆地看著遺留在榻上,他的捏麵人兒和一隻剪碎了的緻荷包。
“這、這是怎麼回事?”他指尖微顫地拾起那剪得亂七八糟、卻依然看得出初時繡制時有多用心的荷包。
痴心低頭垂手在旁,哭腫了的頭臉已面無表情,低聲道:“小主趕了三天的荷包,是要送給王爺,後來一直見不到…就沒送。”他忽然覺得口隱隱的悶疼變成撕心裂肺的痛楚,猶作困獸地掙扎問:“她,這是在鬧脾氣?多大點事值得把好好的荷包都鉸了?”痴心無言。
“氣也太大了。”他雙膝有些撐不住身子,閉了閉眼,頭目森森然,頸背的冷汗彷佛越來越重,卻仍咬牙悶哼道:“她回孃家了?”
“小主走了。”
“胡說!”他臉慘白,大聲道:“不就和本王拌了幾句嘴,她--她--”痴心目光黯然。
果然,王爺還是不懂小主的心…
“誰準--誰給她那麼大的膽子敢離開本王的?”玄懷月臉鐵青,暴跳如雷,緊握的拳頭鬆了又緊。
“去!傍本王找--不,去叫苗八旺來見本王!本王要問問他究竟是怎麼管教女兒的,捻酸吃醋,三兩句不合便離家出走,她把王府規矩當什麼?又把本王當什麼了?”痴心頭垂得更低了。
而始終在門外守著的一狐遲疑了一下,隨即奉命而去。
玄懷月像只受了傷的猛虎般在原地來回踱步,滿心焦躁狂怒難抑。
“耍這般可笑的手段,以為這樣就能拿住本王?”他怒不可遏,膛劇烈起伏著,目光卻透著抹茫然。
“她以為她是誰?就仗著本王寵她,便敢這樣膽大妄為,她眼裡還有本王嗎?”她,心裡還有他嗎?
他口一窒,一口氣再也上不來,眼前微微發黑,但他強忍住衝上喉頭的腥甜,面慘白地瞪著榻上那刺疼了眼的物事。
她居然連他的捏麵人兒也一併捨棄下了,所以是連…他也不要了嗎?
“她竟敢--她居然敢--”他雙目赤紅,幾乎要咬碎銀牙。
“難道她以為本王真沒有她不行嗎?不就是個女人--不過就是個女人而已!我玄懷月要什麼女人沒有?還容得下她不要--”下一瞬,他怒騰騰大步狂奔出寢室,無人發覺那高大的身影在跨出小紈院門坎時,腳下有些微的踉蹌。
頭系青花布巾,一身布衣的苗倦倦坐在搖搖晃晃的菜販子驢車上,緊抱著那隻簡單的小包袱,頭倚在車框上,神情呆呆。
她混在清晨進出王府小邊門的送菜車中出來,以前就知道送菜趕驢的是個憨厚耳背的老頭子,人人喊他忠伯,是王府家生的老僕。
她知道自己出了王府後,便是逃妾了。
王府規矩,逃妾視同叛國,捉到了只有個死。
可她寧願死在青天白的外頭,也不願在那個百花盛開的後院裡,倚門等著他偶爾寵幸,或是每天晚上妒嫉煎熬,痛苦地揣測著他今夜究竟睡在哪個女人身邊。
若是以前,她本就不在乎,會依然自顧地好吃好睡,因為她只拿他當衣食父母看待,他要寵誰要愛誰是他的自由,與她無尤。
可悲的是,她明明知道不該,卻還是放縱自己對他動了心,傻傻地欺騙自己,誤以為他所謂的喜歡,是唯一,是一生一世,以至於淪落到今,對眼前這一切再也無法無動於衷。
變得不是他,是她自己。
是她貪心,忘了自己的身份,她就是個妾,一個任人隨意打賣饋贈的小妾。還是她親生的爹苗八旺,將她送給了他…
一個禮物、玩物,居然向主人求一生一世的真心?
世上還有比她更荒謬大膽、不知死活的小妾嗎?
苗倦倦漸漸笑了起來,笑得不可自抑,笑得無法呼,淚滿面而不自知。
良久,她在顛簸的菜車晃動中,笑容慢慢消失,心也一點一點變冷了,麻木佔據了她五臟六腑,再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菜車在離王府別院莊子不遠處的市集上停了下來,忠伯習慣地在那兒挑買一些旱菸草,待付了錢,把那捆子羊皮紙包的菸草進褡漣裡,慢再爬上了驢車,輕甩韁繩驅策驢兒前進。
菜車繼續搖搖晃晃往前行,苗倦倦隱身在熱鬧的市集一角,怔然地望著菜車遠去、消失,蒼白臉龐掠過了一抹悵然。
自此刻起,她便和王府再無瓜葛。
苗倦倦在市集上買了幾套便宜的布男裝,把自己扮成了個看起來不起眼的瘦弱小夥子,在秀麗的小臉上抹了些灰塵,然後揹著包袱走向一隊正在卸貨的商旅。
從今天開始,她不再是知縣苗八旺的庶女,更不再是狄親王玄麇月的後院小妾。
她要為自己而活,她絕不再把命運給任何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