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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窺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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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答道,俯向水盆洗臉。

待我把臉拭淨,阿元走到我身旁,低聲道:“夫人,我父親方才來信了。”說罷,將一個折得很小的紙卷到我手裡。

神一振,示意她掩上房門,自己走到窗臺下展開細看。

信中,李尚說昨夜盧府已經付清了錢六千,減去買牲畜、屠宰、運送耗費的三千四百錢,盈利二千六百錢。

我看著這個數字,簡直心花怒放,昨夜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一下飛去了九霄雲外。我想了想,立刻提筆跟李尚回信。我告訴他,魏傕將北上伐譚熙,必定要準備大宗脩;另外,軍士出征,傷病乃是常見,李尚如果有空餘,可到鄉中看看有無草藥可收。

以後,我一連三天都沒有再見到魏郯。

期間,他身邊的侍從曾回來過,說要準備出征的衣物。我親自收拾,除了夏天的單衣,秋天的厚衣也給他挑了兩三件。

相比魏府中的平靜,外面的風聲卻是傳得正盛。阿元告訴我,市面上的糧食已經限緊,所幸藥材產地在鄉野之中,李尚收得了許多。

還有一事,城郊丹霞寺的比丘尼送來一張帖,說兩後要辦法會,邀郭夫人前往。

丹霞寺是郭夫人常年供奉之地,可是現在魏傕要出征,郭夫人每忙裡忙外,哪裡有空參與什麼法會。於是,參加法會的事又落到了我身上。

其實,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因為若嬋曾經託阿元送口信來,說法會當,她在丹霞寺內等我。

“若嬋女君說,她有齣好戲要給夫人看。”阿元說。

我聽到這話,額角跳了跳。

這個法會八成是若嬋出來的,她算準了郭夫人不會去。若嬋總是這個樣子,什麼事都喜歡走彎彎道道,別人嚇一跳她最高興。從前小女兒遊戲時是這樣,上次在瓊花觀是這樣,這次我也預不會是什麼好戲。

從瓊花觀回來我就明白,或許若嬋還會像過去一樣與我親近,可是我們之間有些東西已經變了。

而或許我天生就是個容易好奇的人,若嬋是姜太公,我就是那總咬鉤的魚。所以法會當,我一早沐浴更衣,乘著車出了城。

“我就知道你會來。”丹霞寺內,若嬋仍素衣清顏,見我來,一副得志的笑容。

我也不多虛禮,道:“你不光買通道觀,還籠絡佛寺?”若嬋微笑:“也不算買通,我進奉酬神比別人勤快些罷了。”我比不過她伶牙俐齒,看看四周,道“你不是說有好戲麼?”

“好戲?”若嬋一臉無辜“什麼好戲?”我瞪眼。

若嬋掩袖而笑:“丞相將北伐,四處人心惶惶,想見見你又何妨?”說罷,她拉過我的手,柔聲道“上回在瓊花觀,你我不曾好好賞花相談。丹霞寺中亦有香花,與我走走可好?”我看著她,將信將疑。

丹霞寺坐落在一處名為雍池的大湖邊上,未逢吉,偌大的寺院只有我和若嬋在閒逛。天上有云,光並不強,我們穿行於樹蔭之間,盛開的花朵香氣沁人肺腑。花樹的林子一直延伸到臨水之處,廣闊的湖面和風徐徐,一處小巧的亭子建在山石與樹木之間,可觀湖景。

“那回去,與大公子可有進展?”若嬋與我在亭中坐下,問道。

我就知道她免不得要說起那些事,臉熱了一下,道“軍中備戰,大公子不曾回府過夜。”

“哦?”若嬋看著我,眉梢一挑,目光滿是探究。

我岔話:“開戰在即,你有何打算?要離開雍州麼?”

“離開?”若嬋道“為何要離開?”我說:“自然是避亂。兵家勝負難料,你不怕朝廷失禮,譚熙攻入雍州?”若嬋似笑非笑:“魏氏冢婦亦有此慮?你想走麼?”我不理她打諢:“我在問你。”若嬋仍是一副波瀾不驚之態。她伸手往闌干下的花叢中折下兩朵茉莉,一朵遞給我,一朵在指間轉了轉。

“走什麼。”她淡淡道“天下大亂,去哪裡不是一樣。頂多艱難時到鄉野中避一避,雍州卻是不可離開。無論誰當主公,也要伎樂不是?”這話倒是實在,我想了想,點點頭。

“公羊公子會陪著你麼?”我問。

若嬋臉上的笑意似有些凝固,沒有答話,卻忽而望向下方的湖畔,彎起角低聲道:“阿嫤,你不是問我好戲在何處麼?來了呢。”我隨著她的目光望去。

樹木掩映,只見湖畔有一處水榭。水光如銀,一名女子頭戴羃離,邁著優雅的步子款款而至。她走到水榭上,四處望了望,我們所處之處隱蔽而偏僻,女子沒有發覺。

我詫異地看向若嬋,她仍微笑,看著女子,神平靜。

沒多久,我聽到一陣零碎的聲音,似乎是馬蹄踏在砂石之上。湖風輕拂,一個男子驀地闖入視線。看到女子,他的腳步停了一下,少頃,邁步走入水榭。

男女二人顯然相識,我看到他們說話,在風中傳來細微的窸窣。沒多久,男子轉身,似乎要走,這時,女子忽而上前一步摟住男子的後

她的輕呼清晰傳來:“…孟靖!”耳畔的風聲似乎頃刻間消匿不見。

我看到女子把頭埋在男子的背上,說了些什麼。

男子沒有回頭,卻握住女子的雙手,過了會,把它們分開。

那低沉的聲音我已經悉,即便隔得遠,我也不會錯。

他說完以後,徑自離開。

女子一人佇立在水榭上,沒多久,也邁步慢慢走開。

“他們走了。”一個聲音傳入耳中,我回神,若嬋盯著我。

我不出聲,腦子裡仍然迴轉著那兩個身影。

“那是皇后?”我的心有些亂,定定神,問道。

若嬋笑笑,沒有否認。

“是你安排的?”我想到了什麼,脫口而出。

若嬋神鎮定,垂眸玩著手中的花,片刻,指指地上:“你的花掉了。”我看去,果然,手中的茉莉不知道什麼時候落在了地上。我已經沒了賞花的興致,只盯著若嬋:“為何?”

“不為何。”若嬋道“你知道徐後與我相識,她要見大公子,礙於宮中掣肘,便求助於我。凝香館初來之時,徐國丈曾與我便利,如今就算還個人情。”說著,她巧笑“至於你,你正好有些瓜葛,我便帶你來看。”這話說得輕描淡寫,我看著若嬋柔和的面容,心卻一點一點冷下來。

“如今看了,如何?”我面無表情。

“這話該問你。”若嬋緩緩道“阿嫤,你說大公子總宿在營中,他心裡可未必全裝著國事。”

“這不勞你心。”我皺眉。

“呵,你生氣了?”若嬋目光銳利,冷笑“我不讓你做受人欺矇的傻瓜,倒是我錯了?”

“不是,若嬋。”我搖頭“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樣?”我張張口,卻覺得詞窮,無奈道“我也說不清。”若嬋的表情滿是狐疑。

“阿嫤,”她說“你還忘不了季淵公子,是麼?”我的心震了震。

“怎麼會。”我彎彎嘴角,笑得僵硬。

若嬋看著我,片刻,嘆口氣,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