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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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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子的眼睛和臉頰,就像光一般留在記憶裡,是象的。

可是,近子那房與心窩間長的那塊痣,卻像癩蛤蟆一般留在記憶裡,是很具體的。

這時,廊道上雖然很暗,但是菊治知道她多半穿的是那件小千谷白麻皺綢的長襯衫,即使在亮處,也不可能透過衣服看見的她脯上的那塊痣。然而,在菊治的記憶裡,卻能看見。與其說昏暗而看不見,毋寧說在黑暗中的記憶裡見得更清楚。

“既然覺得是位不錯的小姐,就不該放過呀。像稻村小姐這樣的人,恐怕世上獨一無二。就算你找一輩子,也找不到同樣的。這麼簡單的道理,難道菊治少爺還不明白嗎?”接著,近子用申斥般的口吻說:“你經驗不多,要求倒很高。唉,就這樣,菊治少爺和雪子小姐兩人的人生,就整個改變了。小姐本來對菊治少爺還是很滿意的,現在嫁給別人了,萬一有個不幸,不能說菊治少爺就沒有責任吧。”菊治沒有響應。

“小姐的風貌,你也看得一清二楚了吧。難道你就忍心讓她後悔:如若早幾年與菊治少爺結婚就好了,忍心讓她總是思念菊治少爺嗎?”近子的聲調裡含有惡意。

就算雪子已經結了婚,近子為什麼還要來說這些多餘的話呢?

“喲,是螢火蟲籠子,這時節還有?”近子伸了伸脖子,說:“這時候,該是掛秋蟲籠子的季節了,還會有蠻火蟲?簡直像幽靈嘛。”

“可能是女傭買來的。”

“女傭嘛,就是這個水平。菊治少爺要是習茶道,就不會有這種事了。本是講究季節的。”近子這麼一說,螢蟲的火卻也有點像鬼火。菊治想起野尻湖畔蟲鳴的景象。這些螢火蟲能活到這個時節,著實不可思議。

“要是有太太,就不至於出現這種過了時的清寂季節了。”近子說著,突然又悄然地說:“我之所以努力給你介紹稻村小姐,那是因為我覺得這是為令尊效勞。”

“效勞?”

“是啊。可是菊治少爺還躺在這昏暗中觀看螢火蟲,就連太田家的文子小姐也都結婚了,不是嗎?”

“什麼時候?”菊治大吃一驚,彷彿被人絆了一跤似的。他比剛才聽說雪子已經結婚的消息更為震驚,也不準備掩飾自己受驚的神了。菊治的神態似乎在懷疑:不可能吧。這一點,近子已看在眼裡。

“我也是從京都回來才知道的,都給愣住了。兩人就像約好了似的,先後把婚事都辦完了,年輕人太簡單了。”近子說。

“我本以為,文子小姐結了婚,就再沒有人來攪擾菊治少爺了,誰知道那時候稻村家的小姐早就把婚事辦過了。對稻村家,連我的臉面也都丟淨了。這都是菊治少爺的優柔寡斷招徠的呀。”

“太田夫人直到死都還在攪擾菊治少爺吧。不過,文子小姐結了婚,太田夫人的妖該從這家消散了吧。”近子把視線移向庭院。

“這樣也就乾淨利落了,庭院裡的樹木也該修整了。光憑這股黑暗勁,就明白茂密樹木,枝葉無序,使人到憋悶,厭煩。

“父親過世四年,菊治一次也沒請過花匠來修整過。庭院裡的樹木著實是無序地生長,光嗅到白天的餘熱所散發出來的氣味,也能覺到這一點。

“女傭恐怕連水也沒澆吧。這點事,總可以吩咐她做呀。”

“少管點閒事吧。”然而,儘管近子的每句話都使菊治皺眉頭,但他還是聽任她絮絮叨叨講個沒完。每次遇見她都是這樣。

雖然近子的話慪人生氣,但她還是想討好菊治的,並且也企圖試探一下菊治的心思。菊治早已習慣她的這套手法。菊治有時公開反駁她,同時也悄悄地提防她。近子心裡也明白,但一般總佯裝不知,不過有時也會表出她明白他在想什麼。

而且,近子很少說些使菊治到意外而生氣的話,她只是挑剔菊治有自我嫌惡的一面,緣此而可能想到的事。

今晚,近子前來告訴雪子和文子結婚的事,也是想打探一下菊治的反應。菊治心想:她究竟是什麼居心呢,自己可不能大意。近子本想把雪子介紹給菊治,藉此使文子疏遠菊治,可是現在這兩個姑娘既然都已成親,剩下菊治,他怎麼想,本來與近子毫不相干,然而近子彷彿還要緊追著菊治心靈上的影子。

菊治本想起身去打開客廳和廊道上的電燈。待菊治意識過來,覺得在黑暗中,這樣與近子談話,有點可笑,況且他們之間也沒有達到如此親密的程度。連修整庭院樹木的事,她也指手劃腳,這是她的病。菊治把她的話只當耳旁風。但是,為了開燈而要站起身,菊治又覺懶得起來。

近子剛走進房間,儘管說了燈的事,但她也無意站起身去開燈。她的職業原本使她養成了這類小事很勤快的習慣。可是現在看來,她似乎不想為菊治做更多的事。也許近子年紀大了,或許是她作為茶道師傅,拿點架子的緣故。

“京都的大泉,託我捎個口信,如果這邊有意要出售茶具,那麼希望能給他來辦理。”接著,近子用沉著的口吻說:“與稻村家小姐的這門親事也已經吹了,菊治少爺該振作起來,開始另一種新生活了。也許這些茶具就派不上什麼用場。從你父親的那代起就用不著我,使我深寂寞。不過,這間茶室也只有我來的時候,才得以通通風吧。”哦,菊治這才領會過來,近子的目的很骨。眼看著菊治與雪子小姐的婚事辦不成,她對菊治也已絕望,最後就企圖與茶具鋪的老闆合謀走菊治家的茶具。她在京都與大泉大概已商量好了。菊治與其說很惱火,莫如說反而到輕鬆了。

“我連房子都想賣,到時候也許會拜託你的。”

“那人畢竟是從你父親那代起就有了情,終歸可以放心啊。”近子又補充了一句。

菊治心想:家中的茶具,近子可能比自己更清楚,也許近子心裡早已經盤算過了。

菊治把視線移向茶室那邊。茶室前有棵大夾竹桃,白花盛開。朦朧間,只見一片白。夜黑,幾乎難以劃清天空與庭院樹木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