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礦山疑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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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常說虎父無犬子,可往往這樣老子創業兒敗家之事也是不勝枚舉,要不怎麼也有句話說富不過三代呢!生意場上類似如此的無奈,文定也見過了許多,特別是當年還在鋪子裡坐堂理事的那陣,每每就有些不肖的子孫,將祖輩辛勤收集來的珍寶,又或是田契、房契偷偷拿來典當,為的只是幾個供他們揮霍的零花錢,叫人徒呼奈何。
一路走,一路談,不知不覺就來到了白老闆的礦山。
這礦山看上去真的就如同白老闆介紹的那樣山高地陡,山上還有三四十個工匠,或是掄著大錘擊碎巖壁,或是用簸箕揹著石塊往山下運,還有幾個工匠守在山下燒製礦石。
這些礦石並不是一經開採便能使用的,還得用大火烤制方才能變成常所用之石灰。
僅從眼前這繁忙的景象,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礦主生意興隆,誰能想竟會連稅銀都湊不齊呢!
‘站住,你這畜生又在做什麼?’正在文定慨之際,身旁的白老闆忽然一聲大吼,讓猝不及防的文定猛的一震,抬眼望去一位三十多歲,儀表堂堂的中年人正督促著十來個工人,將十幾擔石灰往外運。
‘爹,孩兒我聽您的話,好生做買賣這難道也不對了嗎?您這又是生的哪門子氣呀?’‘哼,你還會做買賣,這半年裡運出去那麼些石灰,你收回過幾兩銀子。’白少爺爭辯道:‘孩兒那些朋友,都是有身分有地位,名字響噹噹的人物,這買石灰的幾兩銀子又怎麼會放在眼裡呢!’‘那你倒是給我把銀子收回來呀!只有讓我真正見著了銀子,我才會相信你的這些鬼話。’‘孩兒那只是不好意思,為了幾兩銀子跟朋友張口罷了,既然爹您都這樣說了,那我這次送過去後,讓他們依次跟我結算就是。’說著白少爺繼續指揮著下人起程。
‘都給我放下。’白老闆氣沖沖的幾步上前,欄住了他們的去路。
這下那白少爺可著急了,道:‘爹,您這是做什麼呀!孩兒都已經跟人說好了,今務必要把這幾擔石灰給人送去。’‘做什麼?以後這礦場不用你再管了,什麼時候你把前面的銀子給我拿回來了,什麼時候才能再從這礦場裡拿貨。’情急之下,白少爺回過頭對那些挑夫說道:‘別管他,跟我走就是。’那些個挑夫都是由他僱來的,他們才不管誰是誰非,誰給銀子他們就聽誰的,扛起扁擔就要跟著白少爺走。
人家的家事,文定自然不好嘴。老人大概是被自己這個不孝子氣糊塗了,也不考慮自己一大把年紀,拽住一個扁擔,就朝山上喊道:‘有人偷石灰呀!都給我下來。’片刻之後,山上的的工匠們就
著自己吃飯的傢伙衝了下來,將這群挑夫給團團圍住。群情
憤的他們,一邊揮舞著鐵錘鐵鍬,一邊呵斥著這些外來的生人。
底氣十足的白老闆睨視著這些片刻前還肆無忌憚的苦力們,放話道:‘有我在,我看誰敢從這白家礦場拿走一塊石子。’眼見事態不妙,挑夫們扔下簸箕匆忙逃走。失去依憑的白少爺,恨恨地望了眾人一眼,也隨著他們三步做兩步的逃離了自家的礦山,山頭上傳來了陣陣歡呼聲。看來這位白少爺平常也是不怎麼討人喜愛,礦場這些工匠們對他狼狽逃走,都表現的異常興奮。
‘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白老闆的言語中泛著些許苦澀,幾分無奈。
人家的家事,文定如何好嘴,只能是稍作安
道:‘白老闆您也別太難過了,家家都有本難唸的經。’‘哎!’白老闆深嘆一口氣後,也不再談及此事,開始一面指認礦山的方方面面,一面為文定解說這裡的詳細狀況。
礦山的一草一木白老闆都是瞭如指掌,對這一切運作又是爛於心,在他的指點下,不消半
的時光,文定對這裡的諸項事物已有了一個大致的瞭解,直待回鋪子裡去向東家稟明,便可以回來商洽接收礦山之事。
豎清晨,文定便要返身告辭,白老闆不捨的道:‘昨
剛來,今
便要往回趕,實在是辛苦柳朝奉了。本來怎麼著也要讓你多留兩
,讓老朽好一盡地主之誼,只是這稅銀上繳的期限已是時
無多,老朽急切想把這買賣談妥,就不留你了。下次,下次你來的時候,說什麼也要到我白家住上幾
,應城這地方雖然不大,卻也有不少可玩之處。’白老闆的心情,文定能夠體會的到,安
道:‘您也不必著急,這白家礦場的情形,昨
在下已經瞭解的差不離,與我們東家的要求十分相近,價錢方面也算是公道,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您就安心等答覆吧!’有了文定的保證,白老闆緊皺的眉頭,終也是稍稍得到舒緩,一直將文定送了老遠才轉身回去。
應城乃是千古之城,《左傳》上記錄過一次戰役,楚鄖蒲騒之戰便是發生在此處,縣城中如今還保有的‘蒲騒臺’,傳說便是當年大戰時留下的遺蹟。
千年之前喧囂的古戰場,早已歸入了泥土,應城的山山水水,無處不顯示著雞犬桑麻的恬靜。硝煙散去,山村民舍方才是生活原本的模樣。
文定先去了趟應城縣,方才僱到了一輛馬車,從應城回漢口少說也得花去三、四個時辰。登上馬車後,文定與車伕隨意侃起這應城的趣聞,到也不覺的乏悶。
聊著聊著就說到了應城的礦山,文定也順帶打聽了一下白家礦山,車伕聽後先是一楞,後才訕訕的說道:‘白家礦場,我倒是沒怎麼聽過,這應城縣的礦山,十之有六都是孔家開設的。’‘哦。’文定心中泛起一絲猶豫,轉而又饒有興趣的問道:‘這麼說來,孔家一定是家大業大咯。’‘那是,在這應城誰不知道孔祥林孔老闆,是個一言九鼎的人物。這四處的山頭大多都是他孔家的,家裡的宅子更是大到你一整天都逛不完,金銀財寶數都數不完,光是他府裡下人們一天吃掉的糧食,就抵得上一畝地一年的收成。’孔祥林的名頭,文定在漢口便時有聽商場上的朋友提起過,想不到在這應城縣竟是位家喻戶曉的人物,雖然深知孔家的場面不至於像車把勢說的那般離譜,想必亦是可觀的很。
文定喃喃自語道:‘有機會,一定要結識結識這位孔老闆。’車把勢聽聞後也不答話,只是莞爾一笑,繼續抖動著韁繩往前趕路。
未幾,車把勢突然驚喜的對文定道:‘還讓客官你說著了,看,前面那揮手的幾人,當中那個便是孔大老闆。’‘哦。’文定順著他的指引望過去,不遠處正有幾人站立於路當中,隨著馬車緩緩靠近,漸漸可以清晰瞧見他們的容貌。
一共是三人,有兩人做下人打扮,正在奮力晃動著手臂,讓文定他們的馬車停下來。
當中一人四十歲左右,一身華麗的裝束,只是舉手投足間顯得十分動,嘴巴不停的訓斥著身旁的下人,聲音非常之大,遠遠的便已能傳入文定的耳中。
‘你們這幫廢物,除了吃飯拉屎,還能做些什麼?明明知道老爺要出遠門,一個二個的連馬車都不知道要提前檢查檢查。老爺我養你們,還不如養兩頭豬,豬養肥了還可以殺了吃,你們兩個呢!只能糟蹋我的糧食。’文定暗自一皺眉,這孔祥林的脾氣也未免太大了吧!看來這兩個下人是要遭殃了。
車把勢將馬車停在他們前面,問道:‘怎麼了?’那兩個跑到近前來,一眼認出了他,道:‘原來是馬大叔呀!正好,我們正發愁,不知該如何是好呢?’‘孔安,孔華呀!出什麼事了?’‘這不,我們府上的馬車壞在半路了,東家都氣壞了。馬大叔您老行行好,幫忙給看看,行嗎?’‘咳,鄉里鄉親的,這有什麼問題。’馬大叔跳身下車,圍著那孔家的馬車左右檢查,站在一旁的孔祥林撇過頭去,望也不望他們一眼。
馬大叔直立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道:‘沒辦法,車軸折了,必須得送去鐵匠鋪。’說著便回到自己的馬車上。
頓時,孔祥林的火氣又升了上來,大罵那兩個僕人。
孔安沒法,只好湊到馬大叔車前,商量道:‘馬大叔,我們東家有急事去漢口,您看能不能捎帶我們一程,車錢好商量。’‘不成,不成,我的車讓這位客官給包下來了,怎麼還能接別的人呢!’孔華哭喪著臉,低聲的哀求道:‘馬大叔,您老就看在鄉里鄉親的面子上,幫幫我們吧!您也瞧著了,我們東家那兒發了天大的脾氣,若是耽誤了他的正事,我們倆可就要倒大黴了。’馬大叔瞧著他們二人的苦相,臉上也出一絲不忍,只是這事他也做不得主,只有為難的望向文定。
‘囉嗦個什麼,我給雙份的銀子。’孔祥林不耐煩的嚷嚷起來。
‘孔老爺,這不是銀子的問題,每行都有每行的行規,這位客官已經先包下了小人的車,小人自不能出爾反爾,再轉接別的客人。’孔祥林一時語頓,撇過頭去悶不作聲。兩個僕人紛紛向馬大叔使眼神讓其幫幫忙,可他則是搖頭不語,反倒是文定出來打圓場道:‘無妨,無妨,正巧在下也是要回漢口,這車廂裡也空的很,孔老闆若是不介意,與在下共乘一段,如何?’孔祥林抬眼打量了文定一會兒,也不回話,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兩名家丁立即將自家車上的行李搬到了這邊車上,待眾人坐穩之後,馬大叔一揚鞭,車輪又轉動了起來。
再次上路之後,車廂裡平白多了主僕三人,雖並不顯得擁擠,可若是四人都悶不作聲的捱過一路,那種情形也是十分的難受。一臉傲然的孔祥林由始至終都端著架子,一上車就開始閉目養神,他那兩個尷尬的僕人,只好代為向文定表示謝意,順帶著扯起了閒篇。
‘哦,原來您就是那位百年當鋪的柳朝奉,久聞大名,失敬失敬。’互通名號後,兩僕人驚訝的叫了起來,就連他們那位端坐一旁的主子,也忍不住偷偷睜開了眼。
‘不敢當,二位抬舉了。’孔安道:‘這兩年柳朝奉的大名可是了不得呀!我們那小小的應城縣早就聽聞過了。’轉而又奇怪的問道:‘您這樣的大朝奉,來我們這小縣城做什麼呀?’隨即,文定便將預備在此購礦山的打算,略的說了一遍。
罷說完那兩個夥計的神情就突然顯得不自然起來,文定這才想起,眼前這孔老闆也是經營礦山的。所謂同行相忌,自己這便是過來搶生意,別人不提防那才是怪呢!
‘是買誰家的礦山?’一直未曾作聲的孔祥林,冷不丁的冒出這麼一句,讓文定猝不及防,在腦中思量了少許後,方才回答道:‘白家礦山。’‘白家礦山?哪裡的白家礦山?’文定心裡犯起了嘀咕道,難不成應城縣的礦山太多了,以至於作為同行的孔老闆都不清楚白家的情形,接著便將具體的方位向他們解說了一遍。
‘就是一個白鬍子老頭,身邊總還有一個年輕人,是嗎?’‘那正是白老闆父子。’孔祥林聽後冷笑不語,兩個僕人似乎也知道些什麼,神間充滿著猶豫,孔安剛預備張嘴,卻被身旁的孔華給攔了下來。
文定心中早已泛起了疑雲陣陣,車廂裡一時間好一陣的氣悶,最終還是孔祥林張嘴了:‘本來這等閒事,我犯不著管,只是免得外人說我們應城人沒信用,我便來提醒提醒你。’‘還請孔老闆指教。’文定心中的疑慮早已被調動了起來。
‘我也不跟你如何如何說,說了你也不一定相信。這樣,乾脆我也緩一再去漢口,陪你再去一趟那白家礦場,讓你親眼看一看就什麼都明白了。’文定忙不迭的答應了下來。
‘孔安,車前引路。’‘好勒。’孔安興奮的鑽出車廂,坐到馬大叔身邊,指引他向白家礦場駛去。
不可能,不可能,文定在心底驚呼起來。可眼前這座山,的的確確還是自己早上離開時的那般模樣,不同的只是,那些原本在山頭上忙碌的工匠們已然失去了蹤影,光禿禿的山頭上隨意丟棄著大大小小的礦石塊,整座白家礦山空曠的就如同荒山一般。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茫然中文定惟有向身旁的主僕三人求助。
孔安為文定解開謎團:‘這座礦山原本不姓白,而是屬於另一戶姓鄧姓人家,而且也荒廢了好些年,山裡的礦石早已被盡數被開採,只剩下一座空山罷了。’‘可是在下今晨方才離開此地,還曾見到有數十個工匠不停的打裡往外搬礦石,這裡,對,就是這裡還有些夥計在此將礦石燒成石灰。’孔祥林不聞則已,聞罷
然大怒,道:‘這些人難道良心都讓狗給叼走不成,明知道這裡早就不產礦石了,還幫著騙子們做戲誆騙外人,這不是給我們應城人的臉上抹黑嗎?孔華,給我立即下山去查,看看究竟都有誰誰攙和進了此事,帶兩個上來,老爺我非要
個水落石出不可。’‘是。’孔華轉身便往山下跑去。
‘老爺,您消消氣,這周邊的百姓子都過的
苦,想必是對方用了不少的銀子來引誘他們,否則大夥是不會如此的。說起來最可惡的還是那一對騙子,借我們應城的名聲來害人,不瞭解內情的豈不是都要算在我們的頭上。’打從他們的對話中,文定已然能摸清這裡面大致的脈絡了,想不到那慈眉善目的白老闆,竟會是一個大騙子,自己不但完全聽信了他的故事,反倒還去安
他那虛假的不幸,真是愚不可及。
怒不可遏的孔祥林不肯就此罷手,又發話道:‘等會兒且記下他們各自的名字,從今往後,我孔家的生意不准他們碰一絲一毫。’‘東家,那些山民大多都是在您的礦場裡做事,大多又是無田無地的,若是後不讓他們進礦,那些人的父母兒女可如何是好呀?’孔安有種物傷同類的
傷。
‘那也是他們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這下反倒是讓文定動了惻隱之心,勸說道:‘孔老闆,您不必如此動怒,試問人誰無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況且幸得有您的幫助,揭穿了騙子的陰謀,鄙號也不曾蒙受到損失,就不必為難那些個山民了吧!’孔祥林依然不肯,文定與孔安幾經勸說,方才讓他暫息雷霆之怒。
‘走,我們到裡面去看看。’聊的久了,孔祥林也不似初見面時那麼難以相處,與文定一道進了礦。
礦內巖壁狹窄崎嶇,道路陡峭,
口處還有些光亮,往裡望去則是漆黑一片。
口處堆壘著許多的石灰礦,巖壁四處卻沒有新近開鑿的痕跡,礦
的深處也是空曠的很。
‘這都是打別處搬來的礦石,僅是堆放在口處,等探知你來了之後,再讓那些個僱來的人往
外搬運礦石。他們就是用這樣的障眼法來瞞天過海,哄騙你用大價錢,來購買他們這不值幾個錢的荒山廢礦。’除了那障眼之法外,還上演了那一段逆子敗家的
曲,惹得文定唏噓不已。也正是因為有了這段
曲,才讓文定放鬆了警惕,輕信了那白老闆的片面之詞,未及詳查便草率的行事。回想起來,文定仍舊是心有餘悸,他們如何能將騙局做的如此
真呢!
然而關於那段小曲,文定始終是忍住了沒說,全當作是段不堪的回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