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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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兒頓了下:“香姨娘說她除了太太這兒,哪兒都沒去。除開吃了太太一杯茶外,吃得都是她的小廚房裡做得東西,材料、材料”布兒聲音低了下去:“都是那邊帶過來的。”
“喔。知道了。”紅衣淡淡的應道:“只是,可憐那個孩子了,怎麼也是一條生命。”布兒愣了愣,剛想說什麼,綢兒和緞兒也進來了。
屋裡只有這四個大丫頭,一個小丫頭也沒有。四個人服侍紅衣起後,布兒才小聲說:“老爺在廳裡等太太呢,臉不太對。”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老太太哪兒,還不知道。”
“嗯。”紅衣應了聲,表示聽到了,就起身到廳裡去了。這局布得好啊,吃得東西都是那邊帶過來的,而且是自己做的。除了那杯茶外,真真是沒有一絲絲可以懷疑的地方。而且剛一進了這個候爺府就出了事了。紅衣想著:跳進黃河都洗不清我的嫌疑啊。因為黃河水也不清啊,只能越洗越髒了。紅衣苦中做樂的想著。卻不知不覺得嘆了口氣,每一世每一次總也免不了這種戲碼。唉――廳裡點著燈火,但在搖晃的燭火中,紅衣有種看不清楚貴祺的覺。虛虛實實的,沒有真實。可是廳裡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老爺。”紅衣福了福,自坐在左手位。這個男人現在不是她的丈夫,他是來問罪的,紅衣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委屈自己站在那兒。她既不理虧,也就不心虛。坐得那自然是理直氣壯。
“嗯。”貴祺看到紅衣的這一刻,忽然覺得剛才努沖沖,想衝口問出的話說不出來了。
“擾了你休息了。”說出口的卻是這麼一句話,這下貴祺自己都覺得自己實在是有些太荒唐了。
“沒什麼。老爺深夜來見我,有什麼事?”
“也沒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那個,咳咳,香兒小產了,據她說,據她說,”貴祺怎麼也說不出那句是不是你害她的這句話。
“她說是吃我這兒東西害她小產了是嗎?大夫請過脈了嗎?香姨娘的身體還好吧?”紅衣平靜的接過了話。他既然說不下去了,賢嘛,自然要為夫解憂嘍。
貴祺吶吶地道:“已經請過脈了,是吃了不應該吃的東西小產的。大夫已經確認過了。”貴祺實在不明白,紅衣為什麼能這麼平靜。居然還有心思問身體還好吧?她不是應該恐慌麼?或者應該大哭冤枉?這樣才是正常的啊。
“香兒一切都好。”頓了頓後:“我過來只是問問,只是問問…”既然已經來了,話再難說出口,事情也要清楚的啊。貴祺還是問出了他最不該問的一句話。
紅衣正眼看著貴祺,正正的,安安靜靜的,沒有慌亂,沒有擔心,沒有憤怒,貴祺在那雙眸子中只看到了沉靜。
紅衣看著貴祺的眼睛,慢慢的說:“我說不是我做的,老爺你相信我嗎?”紅衣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著,聲音並不大,如同她一貫說話的聲音大小,語氣也如往般沒有什麼起伏。但是,只有紅衣自己知道,她其實還是受傷了,雖然已經歷世無數次,但她依然每次總是多多少少的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受傷。
貴祺看著紅衣,忽然覺眼前的紅衣要消失了一樣。他明明看到了她,但卻再也覺不到她了。貴祺被一種巨大的恐慌給擊中,他非常非常後悔到這兒來問出剛才那句話。他曾經努力了三年才娶到的紅衣,這時已經不再有悉了。陌生的如同不存在。他不知道答話,他已經嚇住了,一動都不會動了。而紅衣又接著說了下去。
“老爺還記得求親時我說得話嗎?”紅衣安靜得看著貴祺:“我說過,我答應了你的親事,我一生決不會害你及你的家人,尤其是你的兒女,不管他們的母親是誰。我只要你相信我。如果有一天你懷疑我了,請放手讓我離開。”
“不是,不是那個意思。”貴祺幾乎是了出來這句話,他知道他現在必須要說清楚,否則――他汗又下來了:“我沒有不相信你,我只是問問,只是問問,你要相信我真的只是問問。那個,你還是早些休息吧,早些休息吧。”貴祺說完,轉身急急的走了。就好像走慢了,會被什麼給吃掉得樣子。頗有點落荒而逃的樣子。
紅衣靜了一會兒,叫過布兒吩咐了幾句,然後就坐在那兒一動不動,一直到天亮。布兒聽了紅衣的吩咐後就帶著綢兒緞兒出去了,紗兒和小丫頭們誰也不敢去請紅衣回房。
只是――問問麼?紅衣心裡重複這句話,涼涼的笑了一下。轉過頭去,上午的陽光灑滿了半個房間,明晃晃的。可是,紅衣看著那刺目的陽光,只覺到冷冰冰。一種刺得骨頭都痛的冷,從那陽光中透出來;是的,冷冰冰的陽光,雖然這陽光是那樣的亮。
香姨娘的房裡。
香姨娘伏在上哭泣,不是大哭大鬧的那種,是低低的、不斷的那種哭泣。香姨娘知道女人的哭也是有很多種,知道哪種哭是惹人厭的,哪種是惹人憐的。
貴祺坐在邊看著哭泣的香姨娘,滿懷愧疚:“香兒,不要哭了。剛剛大夫都說過了,你總是這麼哭很傷神的。你還年輕,孩子以後還會有的。香兒,不哭了,啊。”香姨娘聽著貴祺的話,心裡那個恨啊:本想用這個沒什麼用的女孩兒扳倒那個女人,讓她從此以後去吃齋唸佛。沒想到啊沒想到,這個男人對她居然這麼好,好到這麼大一件事,她只說了一句不是她就沒事了!
“我可憐的孩子啊,嗚――,你就這樣走了,嗚嗚――,讓娘怎麼過啊,嗚嗚――,娘知道你去的怨啊,嗚嗚――”
“香兒,香兒,好了,好了,不要這樣了。孩子就這樣走了,也是與我們沒有這個緣份。”貴祺安著香姨娘,心裡卻想如果是紅衣呢?紅衣只會很平靜的說:老爺,我沒事兒,請老爺放心。我們都還年輕,要孩子還不急。反正是決不會對著他哭個不停,反而會勸他去忙吧,她會好好休息的諸如此類的話。唉――,貴祺也不知不覺得嘆了口氣,卻不知是為了他的香兒還是為了紅衣。
“老爺,你總要給我們的孩子一個代吧?嗚嗚――,我不是說太太什麼,嗚嗚――,但是、但是、嗚嗚――就一句話就待過去了,嗚嗚――我可憐的孩子啊,嗚嗚――”香姨娘乾脆轉過身來,撲到貴祺懷裡來了個梨花帶雨。
“紅衣不是那樣的人。”貴祺解釋著,可他除了這句說了不知多次的話以外,也找不到其它可以為紅衣辯解的話。
“老爺只會這樣說,嗚嗚――,我可憐的孩子啊,嗚嗚――,我也沒有說太太什麼啊,嗚嗚――,可是其它的人呢?嗚嗚――,老爺啊,你一定要給我們母子做主啊――”香姨娘不依不饒的哭著。香姨娘心想,孩子已經沒有了,不管怎麼說也要有些好處才是。扳不倒你也要咬你一口!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會讓人查的。”貴祺有些煩了,鬧了這一大半夜的,他也乏了:“寶兒,伺候你家姑娘。香兒,我一會兒還要上朝,有些事必須處理一下,上完朝再來看你啊。你好好休息。”
“老爺啊――”香姨娘哪能這麼放開他。
“乖了,香兒,乖。”說完,貴祺起身走了。
“嗚嗚――”等貴祺走遠了,香姨娘也不哭了:“寶兒,事情處理周全沒有?不要留下什麼才好。仔細些。”香姨娘想著當年為了嫁給這個正當壯年的文亭候所費的那些心思,還差點搭上小命,現在卻只能居於妾位!讓她怎麼甘心!怎麼見昔的姐妹,這不被笑死!
“姑娘放心就是。”寶兒小聲說:“一切都處理好了,那藥罐都打碎了還讓人偷偷埋了。”
“那就好。”香姨娘說:“我乏了,哭了大半夜,再說小產也很傷身體的,我要歇下了。寶兒記得讓人調理我的身子。”
“是的,姑娘。”貴祺上完朝回來。到老太太那兒請安。
“我怎麼聽說香丫頭身子不太好呢?”老太太讓貴祺坐下了問道。
“不是身子不好,”貴祺頓了頓:“是香兒小產了。”
“什麼?!”
“還請孃親不要著急,注意自己的身體要緊。”貴祺連忙站起,同雲娘一起扶住老太太。
“怎麼回事?”老太太慢慢地坐了回去。
“大夫說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貴祺慢慢的回道,悄悄看了看老太太的臉。
“喔?”老太太靠在枕上,雲娘給老太太又加了一個小軟枕,讓老太太靠得更舒服一點:“這樣啊。讓香丫頭好好將養身子。吃什麼,用什麼來給我說。”頓了一下:“跟她太太說也一樣。”
“兒子記下了。孃親好好休息,兒子先告退了。”貴祺站起身來,對著老太太行禮。
“你去吧,我知道你事多。多注意身體。”老太太眯上了眼睛,好像是乏了。
“是的,兒子記下了。”貴祺退了幾步,轉身走了。
雲娘讓屋裡的人都出去了。
“雲娘,你看呢?”老太太依然閉著眼睛。
“香姨娘有些太著急了。”雲娘看了看老太太,輕輕的說。
“不是太著急了,我看是她肚子的孩子對她沒用而已。”老太太睜了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