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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風雷變鳴女兒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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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強推了,自己拍掌,可惜就跟草清上封推時差點斷更一樣,這幾事情太忙,更新也有些問題,不過,伸手一摸,節仍在!】沒過多久,現場被身著明光細網甲的軍士隔開,數十名部族頭人圍住死屍,低聲議論著,個個神不安。

“你們怕了!?”著甲軍士如而分,顯出一個矮壯漢子。這漢子掃視著眾人,眼中寒芒並現,讓人不敢直視。

“你們怕了,我知道,趙遹正在四下招撫,你們中有不少人正準備出降…”他一腳踏上穿著鮮紅孺裙,已經失去生氣的人體,高聲道:“現在,你們還敢出降嗎!?這個女人是宋國皇帝的侄女,今她死在這裡,宋國皇帝定要我們所有都掌人陪葬!你們怕也沒有用!今事,不戰則死!”沉默片刻後,有人喊道:“卜漏,人是你害死的,皇帝要算賬也是找你!為何要拉上所有都掌人!?”另一人附和道:“我們跟從你,只因賈宗諒陷害鬥旁寨主。如今趙官人答應放了鬥旁,你為何還要帶著大家走上這條絕路!?”再有人更冷笑道:“大家起兵時,本該去攻江安縣,你卻說那裡防備嚴密,把大家帶到了梅嶺堡。高公老經常帶著趙姬到思峨州跟你飲酒,你本不是為了救鬥旁,也不是為了都掌人,就只是貪圖趙姬的美貌!現在她被你死了,最該怕的是你!”這些人張嘴時,有的沒有門牙,有的則是染黑了門牙,竟是古名鑿齒人,如今被稱呼為蠻夷、僰僮的都掌人。

那矮壯漢子正是卜漏,他只染了齒,眾人紛紛指責他,卻沒一點慌亂。

“宋人從來就言而無信!趙遹跟賈宗諒有什麼區別?他一面跟你們笑臉相對,一面正在召集大軍!”卜漏高聲喊道:“你們忘了,一百年前,鬥婆行者是為何死的!?是被宋人誘騙,以為向宋人低頭就能保命,結果被宋人殺了!之後鬥望帶著都掌人反抗,被宋人殺得血成河,老人和嬰兒都不放過!這些往事,你們都忘了!?”他環視眾人,話語變得深沉:“我們都掌人,本來住在平地上,那些肥沃的土地,本該是我們的。為何現在我們被趕到了山裡,成了山都掌?為何我們忘了過往,低聲下氣地滿足宋人的口腹之慾,一寨寨種起荔枝,只求從宋人那裡換得本該屬於我們自己的稻米、鹽、布、絲綢和銅鐵?”卜漏仰望天空:“我們都掌人是太陽和月亮的兒女,可都掌人的太陽和月亮已經黯淡無光!雄鷹在守護著我們,我們卻向豺狼低頭,雄鷹也只能在天空盤旋,再找不到它能守護的勇士…”他揮臂指向寨堡外一處山崖,依稀可見陡峭的山崖上,密密麻麻掛著若干棺材:“祖先的靈魂也在看著我們,看著我們一步步被得沒了立身之地,卻還不敢奮起反抗!?”這些話越過了各個寨子,各個部族,直接傳到所有人耳裡。勇士們有的拔拉弩弦,有的緊緊捏著投槍,臉上滿是憤慨,眼中綻放著熱烈的光芒。

首領們面面相覷,一時不敢與這股人心相抗。

卜漏再看向他們“你們說…最該怕的是我。”他咧嘴笑著,漆黑的牙齒宛如魔的獠牙:“原本我很怕,可是…當我們都掌勇士衝向宋人,那些宋人丟盔卸甲地逃跑時,我不怕了。”他指指圍成圈子的著甲勇士,這些勇士身上的鐵甲都是從宋人那繳來的“有這麼好的鐵甲,還拿著百步都能穿人的勁弩,刀槍更是用足了鐵,若是我們都掌人穿戴齊全,猛虎都不怕。可他們宋人,對著我們這些連皮甲都不齊全,刀槍還生著鏽的敵人,卻嚇得轉身就跑。你們說,這樣的敵人,便是再來十萬,又有什麼值得害怕的?”說到這,卜漏腳尖一挑,將屍體翻轉,美豔和猙獰同時而至,在場首領有的先瞪眼再閉眼,有的先閉眼再瞪眼。

“宋國…有什麼好怕的?你們看看,這就是宋國皇帝的侄女,不還是被我壓在了身下,玩得乏了味?”卜漏淡淡說著,咽喉卻微微聳動,目光裡更隱著惋惜。

他猛然振作,握拳有力地抖動:“只要大家心靠著心,聽從我的安排,打倒趙遹,宋人就再擋不住我們!那時我們過了瀘水,北進成都,金銀、珠寶、美人,要什麼有什麼,要多少有多少!”首領們相互對視著,眼中的疑懼漸漸消散,灼熱的光亮一股股升起。

雄壯而熱烈的呼喝聲中,靜靜躺在地上的女屍仍未瞑目,毫無生氣的雙眼直視蒼天,似乎正注視著靈魂的去處。

同一片天空下,山水層疊換作了蒼茫大地,翠意幽深換作了剛脫去蕭瑟之意的淡淡。大片褐黑染在原野中,似乎斷了這些地方的生機。可細細看去,這些地方的草芽更為茂密,相信再過一陣子,這裡的綠意也比它處更濃。

成群結隊的烏鴉嘎嘎喧鬧,在這些褐黑地上來回搜尋,禿鷲振翅掠過,對這片早已飽食過的地方再無興趣。它的銳利眼瞳盯住了倚著河,矗立於原野中的一座城池。

城壁處處被燻得漆黑,還有好幾處垮塌,城中四處都是殘垣斷壁,這自非禿鷲關心的。在它那可辨鼠兔的視野中,城中熙熙攘攘的人才是它的目標。

儘管這些人個個都是活人,個個披堅執銳,可對它而言毫無意義,這都是未來的食物。就在不久前,不僅這座城裡,就連剛才的原野上也擠滿了這樣的人。沒過多久,就仆倒在地上,變作了它的美味。禿鷲不會數數,不知那鋪滿原野的屍體到底有多少,總之那是它從未見過的富饒食倉,即便人類燒埋了死者,花的時間也足夠它和千百同類吃得飛不起來。

禿鷲正在盤算城中的人類要等多久才會變作食物,空氣猛然被銳物撕裂,一枝羽箭嗖地掠過,驚得它使勁拍打翅膀,盤旋著升高,戀戀不捨地離開。

“好樣的,兀朮!”達魯古城牆上,一個少年望著漸漸化作小點的禿鷲,遺憾地鬆開再度繃滿的弓弦。身邊的侍從拍掌歡呼,少年卻搖頭咂嘴,很是不滿。

轟隆隆的馬蹄聲響起,城外遠處沙塵高揚。少年揚眉呲目,興奮不已,卻聽侍從道:“是迪古乃極烈回來了!”少年再度洩氣,另一侍從道:“兀朮,總會輪到你上陣的,別急!”少年完顏兀朮以弓駐地,焦躁地道:“怎麼不急?再過兩年,大遼都要被爹掃滅,我們女直也要佔了天下,哪還有我出陣的機會?”侍從哈哈笑了,是那種贊其英勇無懼,卻又不識形勢的善意笑聲。

有侍從正道:“兀朮,你該叫父王,都極烈已經稱王,我們也不再叫女直,而是女真國。”【1】完顏兀朮挖了挖鼻孔,撇嘴道:“什麼王,什麼女真國,我才不喜歡,爹該稱皇帝!我們該與大遼平起平坐!”侍從們也不好與四王子爭論,大遼終究是個龐然大物,可以敗很多次,可女直…不,女真現在還很弱小,敗不得一次,還遠沒到與大遼平起平坐的時候。

侍從轉到剛才話題,捧著兀朮:“天下不止有大遼啊,聽說大遼南面還有一個大宋,到時沒了大遼,大宋就由兀朮你去滅吧。”完顏兀朮哈哈笑了,即便他年少氣盛,也知這是玩笑。但這玩笑不錯,他很受用,擺出一副豪邁姿態道:“說得沒錯!大遼就由父王和兄長們掃滅,大宋是我完顏兀朮的了!”達魯古城中氈帳林立,中心的大帳裡,頭戴氈帽,身批皮裘的將帥們正圍著輿圖爭論不休。端坐上位的中年人用鼻音嗯了一聲,將帥們頓時噤若寒蟬,嘩啦一陣響就左右歸班,目不斜視地屏息以待。

傾聽著急促行近的腳步聲,中年人道:“迪古乃回來了,希望他能帶回好消息。”中年人眯著眼,眼縫中透出的光,像是飽餐之後的獅虎。但平淡的語氣下,又含著一絲憂慮。

“拜見大王!”完顏迪古乃進帳,向原本的女直部都極烈,現在的女真國大王完顏阿骨打叩拜。

“耶律斡裡朵大敗,蕭乙薛、蕭謝佛留等遼將收殘兵入黃龍府,棄周邊城,小人沒能尋到戰機,請大王責罰!”正月末,阿骨打率軍與遼軍大戰達魯古城,以萬人敗十數萬,遼軍大潰。就逃走了騎兵,步卒全為女真所獲,同時還繳得數千耕具。有了這些步卒,有了可以屯墾的耕具,阿骨打的心思變了。

原本他進黃龍府,只想騷擾大遼,求得大遼議和,獲得獨立的屬國地位,擺脫大遼昔對女直的嚴苛統治。可經過去年寧江州之戰、出河店之戰,以及今年的達魯古之戰,大遼的羸弱一面已在他眼前展無遺。

羸弱歸羸弱,他還沒那個膽子想著一口吃下這頭龐然巨物,但壯丁和耕具到手,讓他對黃龍府有了更多想法。對外宣稱退兵,實際率銳隱於達魯古城,同時派迪古乃襲擾黃龍府周邊,看有沒有可乘之機。

迪古乃雖然告罪,臉上卻是喜氣洋洋,讓阿骨打不耐地問:“沒尋到戰機,卻又得了什麼東西?”迪古乃呵呵笑道:“小人的遊騎拿住了自黃龍府退走的遼妃!”他起身招呼,片刻後,一個年輕女子被押進帳中,頓時引得左右將帥兩眼放光。第一眼倒沒落在這女子的臉面上,而是那一身的錦繡綢緞,金玉首飾,讓這些裹著皮,披掛著骨飾的女真人幾乎被晃花了眼。

“這是黃龍府鎮守的妹妹,正在黃龍府探親,在大遼宮廷裡也有封號的!大王請看…”迪古乃賣力地強調這個戰利品的價值,他伸手起女子的褶裙,用那雙握慣了刀弓的大手握住小腿,如展示一隻羊腿般地抬了起來。女子不敢反抗半分,嗚咽一聲,別過頭去,任自己一隻腿高高抬著,繡花鞋裹著的金蓮小腳落在帳中所有人眼裡。

“這是更南面的漢人才會裹的,一般人家不來這個。”迪古乃一把將小巧的繡花弓鞋脫下,出瑩玉般的小腳,連布襪都沒穿,自是半路已經檢驗過了。

阿骨打緩緩起身,揹著手走近,仔細端詳著這隻小腳。

“大王,這可是大遼皇帝的女人,只能由大王享用!”迪古乃諂媚地笑著,阿骨打轉開視線看住他,忽然冷笑一聲,一腳將迪古乃踹倒,連帶那女子也摔倒在地上,白皙的小腳映在其他人眼裡,就如兔子一般,撓得心頭髮癢。

卻聽阿骨打怒聲道:“糊塗!”

“就是身邊有這樣的女人,誰都想保住命,回到家中跟這樣的女人溫存,所以遼國人打仗才總是輸吧?”他環視眾人,言語冷冽:“我們才剛剛建國,大遼皇帝起了幾十萬大軍親征,我們的大業危險重重。這種時候,就想著女人,是要變得跟遼人,甚至像這女人一樣羸弱嗎!?”迪古乃趴在地上連連叩頭請罪,其他人都低頭同聲道:“不想!”阿骨打語氣又驟然轉作溫和:“真到了我們女真人成就大業的那一天,自有數不盡的金銀財寶,數不盡的美女奴婢,到那時,我又怎會吝於跟你們分享?”他看向那個披頭散髮著一足的遼妃,搖頭道:“便是此時,我也不吝與你們分享。婁室,達魯古一戰,你陷陣衝殺,立下大功,這個女子賞給你了!”一個雄壯中年出列,單膝下拜,毫不拖泥帶水地謝過。

再看向迪古乃,阿骨打道:“下次你若帶回來的是遼將的人頭,而不是女子,自也有你的賞!”他歸位端坐,冷聲道:“別忘了我們的目標,黃龍府!”包括迪古乃在內,眾將心氣沸騰,轟然道:“黃龍府!”回到自己的營中,部下正要將遼妃送入帳中,婁室擺手止住。

審視了正彷徨不知未來的遼妃好一陣,婁室猛然拔刀,沉掄臂,寒光閃現,帶起一縷血線,這一刀竟硬生生將遼妃那隻曾在大帳中過的腳砍下。

遼妃摔倒在地,淒厲地慘呼著,身軀來回翻滾,斷足處血噴不止。婁室丟刀,將那斷足踢給了部下:“把這腳掛到營門,讓所有人都看見。誰敢無視號令,搶女人亂軍心,就是這般下場!”部下們紛紛變,有人小心地道:“猛安,這是大王賜下的,這般待著,會不會讓大王著惱?”視那正嘶喊著的女子為無物,婁室冷聲道:“大王不喜這腳,我也不喜,砍了清淨!”部下們投以尊仰的目光,而地面上,那遼妃的翻滾已漸漸無力,嘶喊也變作痛苦到極致的呻

光明媚,汴梁皇城宣和殿前,宴席長列,鼓樂沖天。皇宮衛士一一馳完畢,穿著紫羅長衫,頭戴長翅幞頭,初看與三品以上官人沒什麼區別的中年人自鑾座起身。這官人面如冠玉,眉目俊朗,五綹長髯及,一身溢著出塵的清雅之氣。

“賞…”大宋第八位皇帝趙佶懶洋洋的,看起來對皇宮衛士的表現很是不滿。身側一個宦官向他投來詢問的眼神,他看看就顧著埋頭吃喝,或者頭接耳談論的臣僚,臉上浮起惡作劇般的期待之

金鑼之聲敲響,幾彪人馬現身,臣僚和衛士們紛紛呆住。

身姿柔麗,笑顏如花,卻披掛戰甲,提弓執劍,竟是數百娘子軍!

片刻間,娘子軍就在殿下列陣,鳴鼓擊柝,執矛揮刀,來回衝殺,如穿花群蝶一般,晃得人眼花繚亂。

步陣之後,再有女騎士飛奔而出,躍馬飛,羽箭剪柳枝,凌空繡球,起道道如掌聲。

弓騎之後,又一隊鶯鶯燕燕出場,連人帶馬都身著紅綠彩裝,揮著細杆,小小繡丸應杆騰躍,在人馬之間往復回返。不知是那繡丸抓人,還是那麗影勾心,在場諸人,便是閹宦,都捂著口,一副心已不屬的恍惚模樣。

馬球隊之後,衝出一彪人馬皆甲的騎士,馬上皆置一具神臂弓。見這些臉面隱於面具後的騎士伸腿脫鐙,踩上神臂弓的蹬環,兩手執弦,就聽得“嗨!”的一陣脆亮嬌叱聲,一具具兩石三斗的神臂弓竟被這些女騎士在馬上拉開了。

不但臣僚們瞠目結舌,連剛剛檢閱過馳,個個身長六尺,膀圓的上四軍衛士都面。【2】環顧眾人,飽覽了一張張面孔上的震驚面孔,趙佶面有得,呵呵輕笑道:“雖非婦人事,然女子能之,則天下豈可無教?”與趙佶同案,居於案側的一位紫袍老者鬑須茂密,眼眉慈祥,如世外隱士一般雅逸。聞得此言,起身拱手道:“士能挽強,女能騎,安不忘危,天下幸甚。臣,蔡京為陛下賀…”趙佶拂著長鬚,輕笑轉作哈哈大笑。

【1:金史載完顏阿骨打於1115年正月建國稱帝,年號收國,這說法源自《金史》,據考證是錯誤的。按照《遼史》記載,金國建於1117年,而按宋朝文獻記述,時間更晚。以宋金之間的往文獻,以及金國文獻所載看,金國最初立國沒有正式國名和年號,宣和間宋金立盟,始立“天輔”年號以及“金”這一國名,大概是1122年。出土文物也佐證,在“金國”之前,是有“女真國”一名。因此很可能阿骨打在1115年或1117年建國時,是以“女真”而非“金”為國名,就如遼國最初有名“契丹國”一樣。】【2:非匪頭杜撰,趙佶搞娘子軍,讓臣僚側目,衛士羞愧,可是史實。《宋人軼事彙編》、《清波雜誌》有記,政和五年四月,宴群臣於宣和殿,閱子弟五百人馳畢,宮人列於殿下,鳴鼓擊柝,躍馬飛,剪柳枝,繡球,擊丸,據鞍開神臂弓,妙絕無倫。衛士皆有愧。上曰:“雖非婦人事,然女子能之,則天下豈可無教”臣京等進曰:“士能挽強,女能騎,安不忘危,天下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