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大雨落幽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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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好劍當磨礪,鋒刃方可出。”
“稷兒,你已磨了六年,娘都替你憂急了。”
“母親莫急,總會回到咸陽的。嬴稷殺敵立功,給母親在渭水邊建一座大庭院。”
“稷兒,娘不想你建功立業,唯願不要老死燕國…能回咸陽,此生足矣!”
“母親。我明請準樂毅,給你獵一頭狼回來!”正在此時,一支袖箭從牆茅草中飛出“嘭”地扎到茅屋門額正中!
那個細瘦身影開門而出,不慌不忙立於門外向院中打量著:“為質於燕,嬴稷母子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何方客人?不妨請顯身了。”雖然少年音,卻是穩健冷靜。
庭院中卻無人應聲。細瘦身形微微冷笑,回身拔出門額袖箭,便反身掩門進了茅屋。片刻之間,細瘦身形開門走到廊下向院中一拱手:“既是故人光臨,請了!”一個聲音卻在他身後:“王子請了。”細瘦身形回身,卻見一個威猛凌厲身穿翻羊皮短裝的胡商站在眼前,目光一亮,臉上卻是淡淡一笑:“無論你是誰,都是我消遣長夜之高朋,請入茅舍一敘。”便將客人讓進了茅屋。
翻羊皮者進屋四面一瞄,拱手低聲問:“敢問王子,此間說話透風否?”細瘦少年依舊一臉淡然微笑:“買賣通天下,何怕透風?”翻羊皮者一抖手腕,羊皮大袖口中滑出一物突然一亮:“王子可識得這面令牌?”燈光搖曳,一面比手掌略大的青銅鑲黑玉牌赫然在目,黑汪汪玉牌中一隻白紋路的展翅蒼鷹分外奪目!細瘦少年目光驟然銳利,眼盯著玉牌,一隻右手卻練地撈起間板帶上的一串佩玉,摘下了一片青銅鑲邊、白玉黑鷹的玉具舉在手中伸了過來。翻羊皮者的黑玉牌與伸過來的白玉具一碰,只聽“叮嗒!”一聲輕響,玉牌玉具便合成了一方白底銅邊鑲黑玉白鷹的令牌。
翻羊皮者:“山河既倒!”細瘦少年應聲答道:“老秦砥柱!”翻羊皮者肅然深深一躬:“在下千夫長王陵,參見王子!”
“千夫長?”細瘦少年目光一閃,正要說話,卻聞高大書架後女子聲音冷冰冰道:“足下不是胡商麼?要開甚價?”隨著話音走出一個高挑婀娜的布衣女子,竟是一臉冰霜。
王陵肅然拱手:“王妃無得起疑,秦王特使便在你身後。”女子驀然回身,卻見書架後走出一個身形敦實散發無冠的布衣後生,竟是大吃一驚!方才她也在書架之後,何以卻毫無覺察?正在驚疑未定,便見布衣後生深深一躬:“前將軍兼領藍田大營暫掌秦王兵符並北上特使白起,參見王子王妃。”
“多方執掌,倒是難得也。”細瘦少年揶揄地笑了。
“王妃王子疑心千夫長之職與王命無法匹配,白起故而稟報全職,無得有他。”細瘦少年一怔,常掛嘴角的那絲揶揄微笑竟倏忽散去,不便肅然拱手道:“特使正氣凜然,嬴稷多有唐突,尚請見諒。這是嬴稷母親羋王妃。”自申兩人身份,顯得分外鄭重,竟全然不象一個少年王子。白起正要說話,布衣女子卻淡淡漠漠道:“將軍果是使臣,何須以此等行徑前來?”白起平靜道:“燕國邦大局正在曖昧之中,不得已出此下策,尚請王妃見諒。”說著便從懷中拿出一隻緻的皮袋,從皮袋中出一個細長的卷軸“王子王妃看完這道王命,當能理會何以不能公然請見燕王?”說著便雙手遞過密封卷軸。
“我來。”嬴稷正要接過,羋王妃目光一閃便雙手接過了卷軸,仔細地打量了一番,方才走到那張簡的白木書案前用一把刻簡刀撥開泥封,將卷軸打開遞給嬴稷。白起看得仔細,明知這個羋王妃的警覺仍未解除,仍然是大為敬佩。常在異國,身為人質,沒有這份永不鬆懈的警覺,大約也無法在動盪不寧的燕國生存下來。
便見嬴稷接過打開的卷軸,只瀏覽得一遍便木然愣怔在那裡了。羋王妃驚訝地走了過來,從嬴稷手中拿過羊皮紙,只見幾行暗紅的血字觸目驚心:大秦王遺命:本王壯志未酬,惜乎角力舉鼎而死。王弟嬴稷文武並重格沉穩,深得父王器重,特傳王位於嬴稷。弟受命之,當火速由前將軍白起護送回咸陽即位。返秦事宜悉聽白起部署定奪。
秦王嬴蕩二年。
羋王妃雙手微微顫抖,尚未放下詔書便向白起深深一禮:“將軍肩負大秦興亡,涉險犯難而來,羋八子銘記心懷。”白起慨然拱手:“赳赳老秦,共赴國難!”此時王陵已經攙扶著嬴稷在案前坐好,白起便是肅然一躬:“新君在上,白起參見!”嬴稷眼中已是淚水盈眶,扶住白起哽咽著:“將軍,父王呢?王兄他卻是如何便,便撒手去了…”羋王妃也是唏噓拭淚,目光詢問著白起。嬴稷母子在燕國五六年之久,秦國發生的突然變化與燕國發生的驟然戰亂幾乎便在同一時期,顛沛離之中幾乎與世隔絕,對秦國的消息自是一無所知。
白起心中明白,便將幾年來秦惠王病逝、張儀司馬錯離朝、秦武王東進三川入洛陽遭遇突然變故的事大體說了一遍。嬴稷羋王妃母子聽得愣怔錯愕,哭也無聲,只是默默淚。白起說罷秦國朝局變化便道:“燕國當知秦國變化,卻對王子王妃封鎖消息,又將王子王妃移居宮牆之內,顯然別有所慮!白起望王子王妃節哀,得從速議定離燕之法。”羋王妃立即點頭:“當初住進宮內,是亞卿樂毅的主張,我還很是。好,不說了,悉聽將軍調遣便是。”嬴稷也抹去了淚水:“將軍但說,如何走法?”白起便道:“我率一干騎秘密入燕,駐紮在於延水河谷。只要王子王妃能夠出得薊城,進入秘密營地,我等便星夜離燕,而後再通報燕王。為今之難,便是王子王妃如何出城?”嬴稷羋妃一時沉,竟是想不出個妥當法子來。
門口望風的王陵突然回身低聲道:“王子說到過獵狼,能否出獵?”嬴稷思忖道:“出獵不難,只是樂毅每次都派五百人‘保護’我,原先不知,目下看卻是早已防著我了。”白起輕輕一拍案:“只要能到燕山出獵,就有辦法!”羋王妃一直在默默思忖,此刻抬頭望著白起明朗果決地道:“將軍可籌劃接應新君,但有機會立即離開。我與楚姑留下來掩護新君。如此可保萬無一失。”
“母親!”嬴稷一驚“你不走,我也不走!”羋王妃倏忽一笑,卻又莊容正道:“稷兒莫得意氣用事。你回咸陽繼承父兄王業,為秦國第一大事,不能出錯。我留燕國,你與將軍才能迅速隱秘地脫離險境。燕國不會輕易殺我。你越是安全離開,我就越是平安。曉得無?”
“母親…”嬴稷竟抱著羋王妃哭了。
“起來!”羋王妃壓低聲音嚴厲呵斥一句,又是沉重一嘆“赳赳老秦,共赴國難。稷兒,天降大任於你,直起脊樑來,毋使嬴氏蒙羞也!”嬴稷向母親深深一躬:“孩兒謹記母親教誨。”白起看在眼裡,不也是深深一躬:“王妃如此深明大義,白起佩之至!”羋王妃燦爛地笑了:“將軍,還是趕緊議定燕山接應之事了。”晴空,正是東南海風浩浩北上的時節,燕山的天空湛藍如洗,群山下的茫茫草場已經泛出了星星綠。大地復甦,一冬蝸居避寒的走獸們已經急不可耐地從中躥了出來,在群山草原尋覓食物了。這時雖是農戶啟耕的大忙時節,但對於無須耕耘的貴胄們與以狩獵為生的獵戶們,三月尾四月頭卻正是獵的黃金季節。尋常歲月裡,燕山群峰間的河谷草原已經是駿馬馳突獵犬飛竄的光景了。可在燕國遭逢大災鉅變的這幾年裡,燕山的獵幾乎是銷聲匿跡了。燕昭王復國變法之後,大部分奴隸獵戶變成了擁有一片土地的平民農夫,貴胄們更是劫後餘生家徒四壁,想威風凜凜地狩獵也是不能了。於是,的燕山獵場便有了一種空蕩蕩的落寞。
今,燕山獵場卻有了些鬚生氣。一支紅衣馬隊與一群獵犬在空曠的草場縱橫馳突,從四周將狐免野羊驅趕到草場中央,一個身形細瘦的黑斗篷少年手執長弓,挎短劍,縱馬在獵場中殺,雖然獵殺者寥寥,卻是呼喝不止極是興奮。兩個布衣女子與一隊紅衣騎士卻在獵場邊緣觀望指點,不時發出一陣歡呼或是一片嘆息。
突然,一頭蒼狼從茫茫葦草中竄出,閃電般向兩山間的峽谷奔去!
馬隊騎士們一片呼喊:“公子!蒼狼——!”狼是獸中靈物,狡詐冷酷而又悍猛結群,是狩獵者最刺的對手。尤其是燕山蒼狼,其聲名幾乎與中山狼相匹敵,令尋常獵手望而生畏。此時騎士們一片亢奮的叫喊,便分明是提醒黑斗篷少年:蒼狼危險,不能追殺。
黑斗篷少年卻是滿面紅光:“好!且看秦人手段!”便縱馬飛馳追了下去。紅衣騎士們發一聲喊便一齊追來。正在奔馳之間,便見黑斗篷少年引弓勁,長箭呼嘯飛出,馬前草叢中卻有一物突起。便聞戰馬驚恐嘶鳴跳躍不止,少年頓時被掀翻馬下。紅衣騎士們一片驚呼,馬隊風馳電掣般趕到。遠女處子尖叫一聲,縱馬趕來,身後騎士也同時捲了過來。
蒼黃泛綠的深深草中,黑斗篷少年腿雙沾滿鮮血,面蒼白。女子飛身下馬衝到少年身邊:“快!軍醫!”黑斗篷少年搖搖手勉力笑道:“母親莫急。另一隻蒼狼埋伏在草叢,馬驚了。沒事的。”此時一個鬚髮灰白的紅傷軍醫已經查看完畢,拱手道:“王妃毋憂,公子跌傷脛骨,需就地靜養三,方能坐車乘馬。”
“我兒好命苦,娘不要蒼狼皮啊!”布衣女子一把抱住少年,竟是放聲大哭起來。
暮降臨,幾座軍帳便在燕山腳下的草場紮了起來,幾堆篝火也熊熊燃燒起來。雖說狩獵的主角負了傷,但對於燕軍騎士來說卻是無關痛癢,只要人不死不逃,他們便無須擔心。此刻,他們正守在這座大帳外的篝火前飲酒烤,喧譁笑鬧,競談著燕山蒼狼的奇聞傳說。
大帳中卻是燭光昏暗,一個羊皮短裝的少女站在帳口觀望著,隱隱火光下可見她嘴角下有一顆鮮紅的大痣,嫵媚中竟是倍顯機警。聽著帳中傳出的隱隱哭聲,少女不對笑鬧不止的燕國騎士們投去冰冷的目光。
夜漸漸深了,白裡還可差強忍耐的風竟變得刺骨般寒冷。騎士們帶著幾分酒意,紛紛嚷著回帳歇息。一個落腮大鬍鬚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走到帳口嘎聲道:“王妃保,保重!我等明再來探,探視公子!”紅痣少女皺著眉頭嘟噥道:“走就走了,曉得了,聒噪甚來?”落腮大鬍鬚嘿嘿嘿笑著壓低聲音道:“小女子可人!明跟大哥走,不做人質了。”紅痣少女冰冷地眼波一閃,臉上卻溢嫵媚的笑意,輕輕一“欸”卻是楚人特有的唯唯之聲,竟是一副心領神會的溫柔模樣兒。落腮大鬍鬚大喜過望,一揮手:“走!回去睡覺!明早來!”便踉蹌著腳步與騎士們呼喝笑鬧去了。
山風冰涼地呼嘯著,夜黑如漆。騎士們的喧鬧聲沒有了,四周幾座帳篷中發出了一片片沉重的鼾聲。唯有這座大帳篷前的高竿上閃爍著一盞軍燈,燈下的三個巡哨騎士敲著刁斗在幾座帳篷的外圍遊動,走著走著,刁斗便沒了聲音,接著便是重的呼嚕聲。
帳後的大山上響起了一聲淒厲的鴞鳴,山下響起了一聲沉悶的蒼狼長嗥。
大帳中傳來女子的隱隱哭泣與少年夢囈般的呻。帳中燭光倏忽熄滅,幾乎在這剎那之間,紅痣少女兩手一伸打了個長長的哈欠,高杆上的軍燈便驟然熄滅了。三個黑影從大帳後無聲地飄出,消失於茫茫燕山之中。
天剛矇矇亮,大帳中女子突然哭叫起來:“稷兒!稷兒!你在哪裡啊…”接著便聽紅痣少女也驚恐地尖叫起來:“公子!公子!你在哪裡?快回來——!”騎士們聞聲趕來,湧進大帳一看,頓時人人噤聲:軍榻下一片血跡,軍榻上卻沒有了黑衣少年。
“公子哪裡去了?”落腮大鬍鬚恍然驚醒,一聲怒喝。
紅痣少女眼波汪汪地泣著:“我護著王妃在帳外小解,只得片刻,回帳便沒有了公子,曉得去了哪裡?”說著便嗚嗚地哭了起來。
一個騎士低聲驚恐地:“千夫長,莫非是,是燕山蒼狼?”落腮大鬍鬚滿臉漲紅大喝一聲:“看個鳥!快上馬進山!找不到公子都給我死了!”五百馬隊一陣颶風般捲進了燕山。兩個女子卻冷冷地笑了。
卻說白起王陵帶著嬴稷進入燕山峽谷,等候在那裡的十名鐵鷹銳士早已經備好三匹空鞍駿馬,便在夜風中飛馳北上,一個多時辰便進入了於延水河谷。馬隊立即拔營,人裹一塊灰布,沒有旗幟,也沒有任何標誌,便南下直燕趙邊緣的代地。白起的謀劃是:出了代地東折,再沿易水南下進入趙國,繞過魏韓週三國,直接從上黨北部山地渡過汾水,西進離石要,儘快進入秦國河西大營!
千騎銳士馳驅兩,將到易水北岸,卻逢烏雲四合,大雨連綿而來。這是尾夏頭的四月雨,既不是來去幹淨的急風暴雨,也不是初的綿綿細雨,唰唰漫天韌勁十足,往往一下便是三五不止。兵諺雲:行軍有三怕,斷糧伏兵連陰下。大雨連綿道路泥濘,最是騎兵遭殃,非但不能飛奔馳騁,連走馬也得看情形。大多時候,倒是騎士將衣服披在馬背,人牽著馬韁,小心翼翼地行走,比步卒還累。白起馬隊本是銳鐵騎,比尋常騎士更是重負。人多了鐵甲兵器,馬多了面具護甲,無論人馱還是馬馱,都是見雨便多一百來斤!
大雨一下,王陵便朝天罵了一嗓子:“鳥!你個老天爺,趕著腳下雨!”白起卻是抬頭四望了一陣,見天空烏雲厚重,顯然不是一灑兒過的夏白雨,立即高聲下令:“上雨布!疾馳半個時辰!在土城山下紮營!”馬隊聞命發動,人人從馬鞍側的夾層裡出一塊塗過大漆的本織布,唰啦展開披在身上。要說,這也是秦國新軍的特殊裝備之一,一方可遮蓋騎士與馬背的大漆防雨布。三遍大漆刷過,布面光滑如油,水沾即滾,驟遇大雨,倒也真能解得一時之困。片刻間雨布上身,馬隊變成了一片黝黑的松林,便在大雨中從斜刺裡向西南土長城。
在於延水河谷等待的幾,十名斥候已經將回程路途打探清楚,白起早在軍圖上做了特殊標記,知道易水西南便是趙國修築的依山土長城,紮營待晴不失為應急之策。這時大雨初起,地面尚硬,奔馳得一陣便翻過了一道山樑,趙國土長城已經遙遙在望。突然,卻見雨霧中兩面紅大旗從前面兩側山麓面包抄過來!沒有戰鼓聲,也沒有喊殺聲,在大雨中竟保持著整齊的奔馳隊列,顯然,這絕不是一支散兵遊勇。
“停——!”白起斷喝一聲,正在從半山坡向下衝來的黑馬隊竟齊刷刷勒馬,立即在馬蹄沓沓間聚成了三個扇形小方陣,若鼓勇而下,正是兩翼包抄中央突破的騎兵基本陣法。幾乎就在同時,兩面紅旗在山坡下聚攏,紅衣騎士橫列成陣,大雨中立顯一道刀槍鮮明的城牆!旗下大將冷冷高聲道:“樂毅在此,誰敢越境?”白起眼光一掃,便見百步之外的這個樂毅三十來歲,除了黝黑的臉上一部絡腮大鬍鬚,大紅斗篷猩紅甲冑火紅戰馬,竟是一團雨中的火焰!白起鎮靜地扯下身上雨布,驟然出秦將特有的黑鐵甲黑駿馬。身後騎士也一齊扯下雨布,黝黑的松林驟然變成了鐵黑的方陣。白起單騎向前,遙遙拱手:“秦將白起,參見樂毅亞卿!”樂毅揚鞭一指:“白起,以此等行徑帶走人質,邦何在?作速出公子稷,否則,樂毅斷不會放你出境!”白起沉穩答道:“亞卿既已知情,白起亦無須隱瞞:公子稷少年王子,留在燕國於燕無益,回秦則可保秦燕修好,正是兩廂俱佳。若依邦之道:公子稷本是特使,燕國安定後便當許其回秦覆命。燕國卻將特使軟宮中僕役居所,又是何等行徑?”竟是針鋒相對卻又不卑不亢。
樂毅目光一閃:“將軍明告,公子稷回秦何事?”
“為大秦惠王守陵。”
“守陵?”樂毅微微一笑“請出公子稷,我與他直接對答,以做國事代。”白起一拱手道:“亞卿鑑諒:公子稷已於兩前車騎出燕,此時當已進入河西了。”樂毅一臉雨水,卻是肅然正:“既已如此,請將軍轉告秦王:燕國暫留羋王妃,請速派專命特使赴燕會商;若盟約可成,燕國恭送羋王妃回秦。”白起慨然道:“秦燕本是盟邦,秦未負約,何須新約?”
“新君當政,便當新約!將軍記住了?”
“亞卿之言,白起謹記在心!”
“讓開大路,恭送將軍出燕!”樂毅長劍一揮,燕軍譁然閃開中間山地。白起向後一招手,馬隊從空地中疾馳而過。最後的白起向樂毅一拱手:“敬佩亞卿!後會有期。”便縱馬去了。樂毅望著雨霧中白起的背影,點點頭又搖搖頭,竟是愣怔良久方去。
白起馬隊進入趙國土長城下,找了一片地勢較高的山林紮營避雨。這裡正是燕、趙、中山三國界的山地,山高林密,方圓百里沒有駐軍,原是異常的隱蔽。雖然如此,白起還是下令軍中不得煙火起炊,一律冷食。鐵鷹銳士們久經錘鍊,只要有乾舂餅,再有一袋雨水,便是甘之如飴了。可嬴稷就很難,一則他有傷,二則身軀瘦弱又正在少年。白起便給他了六個裝涼開水的牛皮水袋與兩個酒袋,包括白起自己與王陵的水袋酒袋,一起給嬴稷解渴暖身。可嬴稷偏生不要,瘸著腿笑道:“逃兵亂時,我連死蛇都咥過了,怕甚?有有餅,足矣足矣!”硬是與騎士們一起雨水冷食,竟使得騎士們慨不已。
三後天氣放晴,萬里碧空如洗,正是初夏好天氣。白起馬隊拔營出發,三之間便向西出了中山國,越過晉陽、渡過汾水、橫穿介山,便極為隱秘地過了離石要,進入了秦國的河西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