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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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和醫生是一起趕到的,那善良的老中醫吃驚極了,已經送我們出門了還不斷地念叨著:“真沒想到,真沒想到…”是沒想到他竟會同一個通緝犯在一起呆了兩天兩夜?沒想到“城裡娃”竟然是個人質?還是沒想到一個通緝犯可以對他的人質這樣好?
還在擔架上,警察已經急著盤問我鍾楚博在哪裡。
他們的頭兒是一位大鬍子,說話像機關槍一樣又快又響,自稱姓胡,是刑警隊隊長。
“你就是盧琛兒吧?我早就接到報警說懷疑你們在陝西,可是幾次大搜捕,都沒有找到線索。好傢伙,原來你們躲在山裡。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聽說你們遇到狼了,你身上的傷是狼咬的嗎?鍾楚博有沒有傷害你?他現在在哪裡?”
“他跑了。”我虛弱地說。
“跑了有多久?你們最後一次見面是在什麼時間?你估計他大概會逃向什麼方向?”我不願意說謊,但是更不願意說實話,於是假裝昏過去。
汽車顛簸得很厲害,我的胳膊很疼,頭也很疼,後來就真的睡著了。
在睡與醒之間,我被抬上飛機又抬下飛機,父母和以然都等在機場接我,我聽到他們喊我的名字,很想告訴他們別擔心,我沒事的,可是我開不了口,神智像一隻不聽話的風箏,忽遠忽近,不能把握。
許多醫生在我身邊走來走去,胳膊的斷骨被重新拗開又接上,夾板換成石膏,而我依然無法成功地醒過來。
以然在叫我,一聲又一聲。媽媽的哭泣不絕於耳。我覺得累。
很多小說裡都寫病人一覺醒來,立即問:“我在哪裡呀?這是不是天堂?”現在我知道那些都是謊話。因為對於一個不知生死的人來說,就是夢和醒也很難分得清楚的。
就像我現在,被巫婆施了魔法一般醒不轉,不停地睡,不停地做夢,一個夢與另一個夢的間歇總會聽到母親或者以然的聲音,中間彷彿並無間斷,像一套長篇電視連續劇,演個沒完沒了,什麼時候打開電視都見同樣的對白在不斷重複下去,而且每個臺都在演,劇情雖不連貫,主題卻不改變,中間落掉一集兩集渾然不覺。
“這間第二觀察室的環境不夠好,得想辦法同院長商量,換到第一觀察室才好。”這是以然的聲音。
“以然,那可要拜託你了,你一定有辦法的。”這當然是媽媽,聲音中有無限焦急,可是最焦急的時候也忘不了恭維準女婿。她接著說“琛兒真是給嚇壞了,夢裡一直喊鍾楚博的名字,一定又夢見那兇手的可怕面孔。”
“我們以後不要在她面前提起這個人。”這是爸爸在接話“讓她忘記所有不愉快的事吧。”
“也許馬上舉行婚禮會幫助她忘記這段遭遇。”
“以然,這件事我們得好好商量一下。”偶爾,也會聽到一些不同的對話。是一個男人同一個女人。
“什麼時候跟她說呢?”
“不,不能說,我們不能對不起她。”是一個女人幽幽的聲音。
誰?誰對不起誰?又有什麼事不能說?
“她傷得這麼重,這麼孤獨,正是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們不能再傷害她。”仍然是幽幽的女聲。
“可是你答應過,只要找回她,就開始我們的情。”
“是的,可當時只是一種計劃。我以為等我們終於安全地解救了她,就不再虧欠她什麼了。可是看到她我才知道,我做不到,我不能傷害她。她比我更需要你。”
“那我們呢?我們的情怎麼辦?”聲音焦灼而愴惻,充滿痛苦。
是誰?誰呢?他們到底遇到了怎樣的愛情磨折?又將何去何從?
我沒有聽到回答。
神智不由自主,又像風箏般飄了開去。越飄越高,越飄越遠,一直飄進自己的家。
我看到窗臺上的梔子剛剛開花,芬芳馥郁,我自己親手結的貝殼風鈴叮咚輕搖,底端有一隻虎紋貝微有破損,早該換掉,一直沒心思,梳妝檯有一個星期沒整理了,已經落了灰,媽媽又該嘮叨了,頭放著一本看到一半的金庸武俠小說,北喬峰南慕容鬥法一節。
不知怎的,所有的細節都異常清晰,連窗簾上的蘇都歷歷在目,讓人怎麼都不相信那是一間空屋。我甚至還看到自己躺在上睡覺,心裡納悶,我人在這裡,那躺在上的是誰?如果那個是我,那麼我又是誰?
想不通,所以醒了,鼻端又聞到濃濃的福爾馬林味。實在悉,倒反而讓自己一下子清醒過來。第一個印象是許琴來了,但是接著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白的屋子裡,透過微弱光線,可以看到半截門簾上寫著“第二觀察室”字樣。哦,是了,恍惚記得誰說過第二觀察室的環境不好的,怎麼我還沒有換病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