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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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恐怕只是相對肖特而言了。我有一米七五,不算矮。但她卻比我還高,一米八,體重七十公斤,這是我後來才知道的。她一頭鬈髮,白裡透紅的皮膚。我想她一定是被放到月球的,因為如果是放者的後代,幾代繁殖後膚不可能還那麼晶瑩剔透。很漂亮的一張臉,鬈曲的頭髮自然下垂,配著高挑白皙、結實纖細的身材,讓人看著賞心悅目。
我站在離她三步遠的地方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吹了聲口哨。她保持著原來的姿勢,對我點了點頭以示謝意。非常簡短的一點頭。她顯然已經厭倦了恭維和問候。
肖特等到這一番儀式結束,然後溫和地說:“這是曼尼同志,是開鑿隧道的鑽工中最的一個。曼尼,這個小姑娘叫懷娥明·諾特,她從柏拉圖遠道而來,專門向我們介紹他們在新加坡的經驗。真應該好好謝謝她,不是嗎?”她和我碰了碰手。
“叫我‘懷娥’吧,曼尼——可別叫成‘為何不’①!”【①英文中“為何不”的讀音和她的名字wyomingknott的讀音幾乎相同。】我差一點這麼說來著,還好控制住了,道:“好的,懷娥。”她瞥了一眼我的禿頭,繼續說下去“這麼說你是個礦工囉。肖特,他的帽子呢?我還以為今天這裡的礦工都是有組織的呢。”她和肖特戴著與門衛相同的小紅帽,整個會場大約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戴著這樣的帽子。
“現在已經不是礦工了。”我解釋說“那都是失去這隻翅膀之前的事了。”我抬起左臂,給她看假手與體的接縫,(我從不介意讓女人看我的斷臂,有些人會覺得噁心,不過有時也會喚醒女人的母——算是扯平了。)“我現在是電腦技師。”她尖銳地說:“這麼說,你在為政府賣命?”如今,隨著月球上女人口不斷增加,男女比例已基本均衡。但就算這樣,我這樣的資深老傢伙對女人還是無論如何不會發脾氣的——她們擁有那麼多我們所沒有的東西。但今天她觸及了我的痛處,所以我的態度差不多跟她一樣不客氣。
“我可不是監守長官的僱員,只是跟政府有業務往來。我是獨立承包商。”
“那還差不多。”她的聲音這才溫和下來“每個人都和政府有業務往來,不與政府發生聯繫是不可能的——這就是我們的問題,也正是我們需要改變的狀況。”我們,嗯?怎麼改變?我心裡暗暗想著。每個人都要跟政府打道,就像都要跟萬有引力打道一樣。自然法則!你是不是也想改一改萬有引力?我不想跟女士吵架,所以沒說出口。
“曼尼不會有問題的,”肖特很溫和地說“就是脾氣差點而已。我可以為他做擔保。這是他的帽子。”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從口袋裡拿出一頂帽子,準備給我戴上。
懷娥明·諾特拿過帽子“你擔保?”
“是的。”
“那好,看著,這是我們在新加坡的做法。”懷娥站到我面前,鄭重地將帽子戴到我頭上——然後在我嘴上有力地親了一下。
她親得不慌不忙。懷娥親吻起來,給人一種明確果斷之,跟絕大多數女人結婚都不會產生這麼確定的覺。如果我是邁克,所有的燈肯定會一下子亮起來。我覺自己就像一個快中樞被打開了的電子人。
等我回過神來,儀式已經結束,人們都在衝我們吹口哨呢。
我眨巴眨巴眼,道:“很高興興,你們的活動,不過我還不知道是什麼活動呢?”
“你不知道?”懷娥問。
肖特趕快了進來,說道:“大會馬上就要開始,他很快就會知道了。坐下吧,曼。懷娥,你也請坐。”我們坐了下來,這時,有人拿小石槌“梆梆”地敲了起來。
藉助小石槌的“梆梆”聲,加上高音喇叭,他總算讓大家注意到了他的聲音。
“關上門!這是一次秘密集會,請檢查一下你的前後左右——如果不認識他,而且沒有認識的人為他擔保,就把他扔出去。”
“扔出去?費什麼事!找個最近的閘門把他處理掉得了!”
“請安靜!總有一天我們會的。”周圍有人打了起來。扭打中有個人的紅帽子被揪了下來,然後整個人也被扔了出去——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飛出大門口。穿門而出的時候,弧線還在上升呢。不知他有沒有覺到,我想他應該是沒有知覺了。還有個女的倒是被體面地請出去的,只是她自己不怎麼有風度,一個勁兒地衝趕她的人罵話——連我都替她難為情。
最後,門被關上了。隨著音樂響起,標語在講臺上展開了,上面寫著:自由!平等!博愛!每個人都吹起了口哨,有的還唱起了歌,又響亮又難聽。
“起來,你們忍飢挨餓的囚犯們…”我倒看不出有誰捱了餓,他們的歌聲倒是提醒了我,我自下午兩點以後就沒吃過什麼東西了。但願會議不會開得太長。我想起我的傳音機只能工作兩個小時。如果他們知道我帶了傳音機會把我怎麼樣?把我扔出去?把我處理掉?不過也沒必要擔心,那臺傳音機是我自己用三號手做的,除了微機械修理工,沒人能認出它來。
接下來就是演說了。
內容不值一提。有個傢伙提議大家“肩並肩”去監守長官的宅邸遊行,要求我們的正當權利。想像一下,我們“肩並肩”乘坐管鐵,到達他的私家站後再一個一個爬出來?他的保鏢都是幹什麼吃的?或者大家不坐管鐵,而是穿上增壓服,從月球表面遛罡達到他府邸通向地表的氣密閘門?只要有光鑽,再加上足夠的能量,你可以打開任何一個氣密門——但接下來怎麼下去?還給我們開著電梯?或是用應急起重機把大家吊下去,然後繼續努力,對付下一道氣密門。
我不喜歡在低重力下幹活兒。穿著增壓服,只要出事就是大事。如果是人為安排的禍事,那更不得了。第一批被飛船拉到這兒來的那些犯人對月球的最初瞭解恐怕就是:低重力環境是培養文明禮貌的好地方。脾氣暴躁的工頭通常值不了幾次班,用不了多久,他們便會在某次“意外”中送命。大老闆們已經學乖了,不去打探這類意外的真相,不然自己也會遇上意外。最早的時候,人員損耗率高達百分之七十——不過倖存下來的都是些很不錯的人。月球不是那些桀驁不馴、俗魯莽的人待的地方。在這裡的都是循規蹈矩的人。
不過那天晚上,似乎月球上所有的魯莽傢伙都集中在斯迪亞傑大廳了。為這個“肩並肩”的話,大家吹著口哨,歡呼雀躍。
到了討論階段,總算聽到了一些有理智的話。一位靦腆的小個子老人站了起來,兩眼佈滿血絲,老鑽工都是這樣。
“我是冰礦礦工。跟你們一樣,我也是在服刑期間學會這門手藝的。我出來單幹已經三十年了,幹得還不錯——養大了八個孩子,現在過得都好,還沒有哪個被政府處死,或是碰上了什麼大麻煩。應該說我以前的確做得還可以。現在不同了,現在只有走得更遠、挖得更深才能找到冰。
“這倒也沒什麼,不管怎麼說,月球上至少還有冰。當礦工的,為了找冰四處奔波,四處探測,也是天經地義的事。但政府現在居然還用三十年前的價格來收購我們的冰,這可不行!更糟的是,同樣的政府券如今已經買不了以前那麼多東西了。我還記得從前新加坡月券和政府券可以等值換,可是如今政府券三元才能換一元新加坡月券。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只知道城市和農場沒有冰是不行的。”他愁容滿面地坐下了。沒人吹口哨,但似乎大家都想發言。
後來有人提醒說岩石也可以提取水分——這算什麼新聞!有些岩石中可以提取百分之六的水分,問題是這種岩石比古地質年代積聚下來的冰更難找。這些人怎麼就不會做做算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