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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剩水殘山一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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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路民瞻原本江南世家子弟。自幼便隨乃父指揮籤事路宏學得一身步馬軟硬功夫之外,更擅文章,於繪事,後來又得湖南大俠鄔宗南真傳,拳劍兩項均臻化境。明亡以後,乃父一度曾隨張煌言起義與清兵相抗,不幸殉國浙東海上,民瞻因之落江湖,以賣畫為生。他所畫的鷹,蒼勁如生,款識大抵都用英雄得路四字圖書,一時頗為藝林所重。這時候,正寄寓昭慶寺,想不到這一天出門便遇見苟全這位老世叔,寒暄之下,又遇著卜貴,偏偏又被苟全一同拉到這酒店裡糾纏了半天,好容易二人都已走去。面對湖山,想起方才一出醜劇,不慨萬千,拿著酒杯,就著桌上殘餚,連飲幾杯之後,一時興起,喚來堂館,取過筆硯,就東邊素壁上,畫了一隻大鷹,獨立在一株古松上,似振翩飛去,畫畢自己又哈哈大笑了一陣,取酒再飲,不由地旁立的一個堂倌看得呆了。猛然聽見隔壁雅座裡有人冷笑道:“既以英雄自命,如何卻也吃得下去這等酒食,還自鳴得意,豈不令人齒冷。”說著暖簾一掀,曾靜已從雅座裡走出來,笑道:“民瞻兄,向來以風塵大俠自居,今天如何也與官小為伍,吃起這等酒來,不嫌太辱沒了你嗎?”路民瞻猛然一驚,掉頭一看。見是曾靜,不由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如今普天之下,哪裡還有半點乾淨土,古人尚呼皂隸與痛飲,處今之勢,用方才的一出活劇來下酒不也很好嗎?你如眼熱,也乾一杯如何?”曾靜笑道:“你那令世叔已經苟全得令人可笑可恨。那奴才的奴才,我如有你一身本領,便當立時殺卻才是意思,如何還有胃口吃他們剩下來的東西。你如實在嘴饞,敝老師現在隔壁雅座,何妨過去陪上一杯,少時還有一位奇人,也許可以同席;不比你這樣哺糟漓要好得多嗎?”路民瞻不由一笑道:“依你,依你,你說的令師是晚村先生嗎?

曾靜道:“你又來了,我除晚村先生,還能有第二位老師嗎?”民瞻笑道:“哪麼,那位奇人又是誰呢?”曾靜道:“這個卻暫時不告訴你,停一會自然知道,包管你要出乎意料之外的高興一下。”兩人說著,曾靜把門簾一掀,路民瞻一見倚窗而坐的果是那位削髮逃禪,誓不仕清的呂晚村先生。不由肅然起敬道:“不昧大師,幾時卓錫到此,適才元狀,還請見諒。”老和尚笑道:“路居土,你錯了。我與小徒的看法是不一樣的,方才這兩種人都是可憐蟲,國破家亡之後,你我這些自命可以報國的有識之土,尚且腆顏苟活在此,你能怪得他們嗎?”接著揪然道:“不過,我們可以用恕道來對人,卻不可以因此便為自己開脫,只要一息尚存,決不允稍變初衷。我是老了,自知無法再見月重光,但是我著的書,對於夷夏之防極嚴,後倘能獲傳於世,也是一個保持人心於不墜的方法。路居士江南大俠,近來作為如何呢?”說罷,兩道壽眉微揚,一雙老眼,登時放出異樣光芒,路民瞻涑然道:“晚生略譜技擊,怎敢在大師向前有大俠之稱。不過,這幾年奔走江湖卻頗識得幾個有心人。大師之外,前年在華陰曾遇顧亭林先生,他的屯田與票號的方法都辦得極好,真是寓兵於農,寄餉於市,將來一旦有事,大河以北;不難得手。只可惜韃虜中亦頗有能者,暫時不得不銷聲匿跡,以免引起注意。此外川中有羅天生,川邊有馬鎮山、方天覺,江寧有甘鳳池,九江有周鳳,淮上有白泰官,雖然出身各有不同,志在反清復明則一,只要路後有隙可乘,我想,各地都會有人響應的。”曾靜一邊看著窗外,把頭連搖一邊說著:“你不要把事看得太容易了,人心之不同有如其面,你說的這些人,除亭林先生那是人所共知的而外.其餘便難說了。遠的不說,只甘鳳池這人,青年有為,武功絕倫,我是知道的,人品便不見得可靠,據我知道的,目前他已被騷韃子網羅去,做了蘇木達王府的教習,你說能靠得住嗎?”路民瞻正道:“省三兄!你這話未免太辱沒了甘老四了。他的本心何嘗使前北去,那是去年我們幾個人公決的,好不容易才把他說服下來混入權貴府中,專為刺探滿人行動和對我們的種種便利,你當他是自願去做鷹犬的嗎?”正說著忽然門簾一掀,走進來一個五十多歲的人,頭戴紅呢風帽,身上披著一件紫峰斗篷,進門來連身上積雪都未撲去,便拍著路民瞻的肩頭道:“清平世界,光天化之下,你們竟敢公然在這裡商量造反,還下隨我到宮裡去。”路民瞻回頭一看,見是亭林先生顧炎武的堂弟肯堂不由大笑道:“如以造反而論,你便是一個謀主,我也正要出首領賞呢。”肯堂也相與一笑.隨又向老和尚笑道:“晚村先生、小可來遲,倒累賢師徒久等了。我真想不到路大俠也在這裡,今天倒真有趣得緊。”說著脫下風帽斗篷向炕上一扔,又笑道:“這裡看山賞雪固然是好,難道你們就不怕說話被人聽去嗎?現在網方嚴,今天我們又有些話要說,何必在這酒肆裡惹事呢?”老和尚笑道:“你知道這酒肆主人是難嗎?”顧肯堂不詫異道:“難道也是個我輩中人嗎?怎沒有聽你說起呢?”

“他便是參與騰江之役的南工部傳郎曹宗昭,那跑堂的便是他公子仁父,昔年張少保蒼水殉國,便是由他父子策動人埋在對湖的。你想這樣人物開的酒店,又在大雪天裡,會得出事嗎?”老和尚不哈哈大笑。

“大師怎麼會知道得這樣詳細?我就住在隔壁,為什麼連都來陪酒,一點也看不出。”路民瞻也出乎意料的問。

曾靜道:“他已改名王二,公子叫王小乙,你如何知道?

就我老師,也是因為吊蒼水先生之墓才認識的。”肯堂不由慨然道:“我對此老文章氣節久已傾慕,想不到竟然遁跡在茶傭酒保之中,勝國孤臣,寥落至此,真太令人不勝慨了。”曾靜道:“中山南王的襲侯尚且只落得代人受杖,靠幾個賣打的錢來養活自己,何況一個區區工部侍郎。不經亡國,又誰知道亡國之慘呢?”路民瞻猛然把手一拍道:“也惟其如此,才能見曹老先生的松柏之。要不然,滿虜現在正在訪求隱逸,又開博學鴻詞侍科,憑他的聲望,只要心眼兒稍微活動一下,還不是富貴隨之而來,何用受此淒涼呢?”肯堂道:“那也不盡然,你看在北京降的諸人,如李建泰、陳名夏、錢牧齋等人,還不是殺的殺,下獄的下獄,憂讒畏譏的憂讒畏譏,有幾個能痛快的。與其那麼受罪,還不如曹老先生父於遁跡茶傭倆保的自在呢!”說著一看老和尚道:“此公父子能講一見嗎?”晚村微慨道:“曹公昨已到嘉定去訪尋三屠以後的一個故人之子,公子仁父就是外間那個堂倌,少時便可見到。

不過,此間並無外人,我前幾天聽曾靜說你要到北京去,所以特為教他邀你來此一敘,一則為你餞行,二則也問問你去的打算,能告訴我一點,讓我放心嗎?”肯裡沉了一下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事,不過我聽說玄燁(康熙名)那韃子,著實是個了不起的主兒,所以打算去看看虛實,二則打算找機會,替他先貼上一點爛藥,種下點反清的種子為我們他復國的張本而已。”曾靜不由點頭道:“我還當你此去效法荊河聶政之所為,所以特為呈明老師,為你祖餞,誰知你卻全然不是,倒教我白擔心了一場。”老和尚點頭道:“你以為這種局面,徒逞匹夫之勇就有用嗎?我就料定肯堂必不至此,不想果然,不過此舉較之荊河聶政所為尤難,如果能有成就,收效卻比刺殺一兩個韃子更大,我這即將西去的老和尚,謹祝你在我涅磐之前,能做出一點結果,也好令我含笑歸去。”說著,一看桌上只有兩碟殘餚,一小壺酒,看著曾靜一笑道:“你去請曹公子,先吩咐廚下配幾個菜來,今天的酒,卻不可不飲咧。”曾靜答應一聲,正待出去,外間的曹仁父一拉肩上搭著的一條手巾,已經進來,笑道:“我在外間聽見多會了,老師父怎麼對路大俠和顧先生把我父子的底細全給揭出來,不過既已揭穿,我今天這買賣便做不成了,這裡也不是待客之所,已請到後面去吧。”顧肯堂路民瞻把曹仁父一看,只見他才只二十上下,瘦瘦身裁,長方臉,雖然一身酒保打扮,卻一臉悍之,目光步下均與常人不同,不由暗中全留了意。

老和尚笑道:“如此說來,今天你是想做東道了。後邊院於裡梅花開了嗎?”仁父笑著點點頭,便肅客前進。眾人隨著出了雅座,從外間屏風後面繞過去,又穿過一重討後房子,果見一個小小院落,朝東有三間新建側軒,院中積雪已經數寸,一樹紅梅上在雪中衝寒放蕊。仁父邀眾人人軒就座之後,把屋子中間一隻大火盆添上點炭,說聲失陪,又跑出去,轉眼之間,一手託著一個大木盤放著杯答和幾樣菜,一手提著一大壺酒又走進來,笑嘻嘻的放在南邊一張空桌上擺好,肅客入席,自己也陪著舉杯相勸。路民瞻在前面酒店中,吃了十會悶酒,此刻被室中暖氣一燻,再吃了幾杯熱酒,不由豪情倏起,猛憶前些時,偶因在外湖料理一事,回去稍遲,寺門已閉,又懶得打門,便越牆而入,曾在偏殿屋上,看見一個後生,使得絕好槍法,分明就在這院落裡,不住笑問道:“前幾天夜裡是曹公子在這裡使槍嗎?”仁父笑而不答,半晌方道:“路大俠!公子等稱決不敢當,前晚使槍實是小弟一時忘形,但由想不到會讓大俠看見,那還是小時候學的,近年雖然偷著瞎練,卻始終沒有一把可以見人的。久聞大俠劍術冠絕江南,顧先生更是內家功夫的能手,今天能讓我看看一開眼界嗎?”這話一說,路民瞻除謙遜而外還不覺得,顧肯堂不由大詫道:“我這點微末功夫,三十年來,向來極少有人知道,你是從哪聽來的?”仁父一笑,指著老和尚道:“老師父早對我說過了,你和這位路大使全是當世奇人,不世出的劍客,不為這個我還不邀諸位到我這院子裡來呢。”肯堂這才明白,不由向老和尚笑道:“晚村先生過譽了,那還是少年時候的行徑,你為什麼替我全抖出來呢?不是讓我在曹老弟和路大俠兩個大行家面前丟人嗎?”老和尚不由又大笑一陣將顧曹兩人身世略述,路民睹這才知道,不但曹仁父於峨嵋槍法,顧肯堂更深得武當內功真傳,並且得知顧肯堂少年時候也是大江南北知名的一個遊俠兒,武功詩書之外,舉凡醫卜星相,博奕管絃幾乎無一不,不由更為心折。這一席酒,直吃到月上梅梢,大家都有點醉意、曹仁父又一再要看路民瞻的劍法。民瞻被迫不過,伸手脫下長袍.從出銀帶也似的一柄長劍,風一抖,惶然連響,立刻直,略一點頭道:“請恕我向諸位獻醜了。”說罷一手推開窗戶,那身法活像一隻燕子一樣,平穿了出去,煥然在今中一個轉身,正落在紅梅樹下,右手握劍,左手一共二指,捏好劍訣,便在院落間,雪地上舞將起來。

三四個身法過去,那劍光便如閃電也似的,在院子裡穿來穿去,或上或下轉不定,劍光所及,風聲颯然,得室內燭光搖搖息,一面高歌道:“天蒼蒼兮胡不弔,哀我華夏兮今何式微,遍地腥羶兮吾將何所適從,神州陸沉兮吾將何所攸歸,月終將重光兮,吾惟養浩然正氣於莫。”歌裡猛一收劍式,雙手抱劍向眾人一拱,卓然而立,笑道:“不才聊獻薄技,以壯肯堂先生行,但願此去得心應手;如有所需,路某無不全力以赴。”老和尚和曾靜不由全看得呆了,曹位父一面默記招式,一面笑道:“大俠身手畢竟不凡,不用說一式一招皆有獨到的地方,即此潛力罡氣已足驚人,小弟雖然也略解此道,哪望及得半點。”民瞻道:“曹公子太客氣了,路某不才,酒後遣興,實非自炫,你這樣一說,這裡放著肯堂先生這個大行家,不笑煞人嗎?”說著,仍將寶劍間軟鞘內,彷彿一團銀練一樣,身軀微聳,直像一個紙人一般,飄然仍落在原座上。

顧肯堂笑道:“平常只聽人言,路大使劍術自成一家,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我想有一件小事相求,能俯允嗎?”

“什麼事呢?只要我力之所能盡,無不遵命。”路民瞻一面穿衣一面答應。

肯堂看了路民瞻一眼笑道:“適才聞說甘老四現在北京,相煩寫一封信,請他隨時隨地對我照拂到,能認識幾家權貴最妙,這一點可否辦得到?”老和尚不由詫異道:“怎麼?以顧肯堂竟也打算奔走權門起來,難道你也想在韃虜手下戴上頂翎當奴才嗎?”

“你現在不已經是和尚嗎?佛雲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既打算有所作為,能不接近權貴嗎?”肯堂不由一笑。路民瞻忙道:“甘鳳池雖然年方弱冠又未嘗學問,卻極敬重賢老,如果你去,就沒有我的信,他也一定會得全力以赴的。”肯堂道:“現在的話很難說,你看連老和尚尚且相信我不過,以為我要去當奴才,何況甘老四彼此只不過慕名神而已。你不說明,人家還當我賣身投靠,真去當奴才,不但人幫忙,也許一見面便要揮諸門外呢!”說罷一笑,老和尚和曾靜也一為之莞爾,路民瞻忙道:“既如此說;我決定替你寫一封切切實實的信去,好讓他放心便了。”說著向曹仁父索來紙筆,真就燈下寫了一封信。給肯堂藏好,這一席酒,直吃到晨雞動野方才各散。

第二天顧肯堂便踏上了征塵向北京進發。他這一去,不但引起了愛新覺羅氏的兄弟大火併,造成了自相殘殺的奪嫡奇案,並已決定一位叱吒風雲不可一世偉大人物的命運。也為無數被異族統治了的人,種下了綿亙不斷的革命。

初過,北國天寒,室內還生著爐火,重重簾帷也深深的垂著、年通齡朝罷歸來,換去官服,向自己私邸的上房裡靠椅上一躺,不由分外覺得十分舒適,一面摩著方才久跪生疼的膝蓋,一面想著自己不久也許就會要外放。據平的經驗,和三十年來的揣摩功夫,連主子對自己垂詢的事特多,而且問的是湖廣一帶的情形居多;說不定就是湖廣巡撫。外放已經比當京官強多了,如果再是湖廣巡撫,那更是一個上好的缺份,比起甘陝魯豫等省又強多了。再想想自己從一個筆帖式混起,如今頂子已經紅了,不久就是封疆大吏,是眷如此之隆,如果再進一步,封爵入閣都說不定,忍不住眼角眉梢都含有喜意。

侍婢小,看出主人今回來,面有喜,與往人不相同,湊趣的用一隻金漆小盤,託上一盞香茶。又用那支大人平用慣的京八寸小旱菸袋,裝上一袋煙,送上去,遐齡接過,就著小點燃的紙媒著,心中更覺悠然自得。

半晌之後,忽聽一間年夫人低聲叫道:“小!玉蘭!

大人回來了嗎?——”

“是,大人已經回來多會了。”在小回答之後,玉蘭立即打上房門簾子,半老的年夫人扶著小丫頭香兒從房裡走出笑說:“恭喜大人,聽說您有了外放的消息,這話確實嗎?”

“咦。這是朝廷的事,你在家裡怎麼會知道?”遐齡不有些失驚,籌然的,從靠椅上坐起來。

“這是天大的喜事,您想,咱們希堯他能不回來說嗎?”微笑著的年夫人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

“這孩子又不知從哪裡聽來,就回來信嘴亂說,其實也不過是人家揣測的話,主子的意思。恩威莫測,誰又敢於臆斷呢?

遐齡看著夫人得意的笑著,又問道:“希堯這孩子呢?你倒是把他叫來,等我再問問看,這話是從哪裡來的?”

“您不用問,這話是不會錯的,希兒在宗人府,大學士張玉書那裡都打聽過了,消息是先從內閣傳出來,這話還能假嗎?天可憐,咱們這許多年也賠累得夠了,能外放一任,也許可以貼補一些,要不然,再這樣下去,我這個窮家可真沒法當咧。”年夫人坐著,慨嘆而又希冀的說。

‘你又錯了,你以為外放便能不賠累嗎?那除非是江南織造、揚州監運使這一類的官,要不然,也許賠累得更大,不過有點實權,也許能做出一點事來倒是真的。”遐齡面微沉,但是口角的一絲笑痕,始終未泯,掩不住他中的愉快。

“回大人的話,錢先生現在花廳求見。”突然一個當差的在院子外面,簾子底下請了一個安才說著。

“啊!是年貴嗎?錢先生有什麼事要見我,你知道嗎?”遐齡不眉頭一皺,隔著一重軟簾問著。

“回大人,奴才不敢說。”年貴垂著手立在簾外階沿上惶恐的說。

“唉,又是羹哥兒和先生淘氣?這有什麼不好說的?你儘管把實在情形告訴我,好讓我招呼人家去,要不然,人家不說我不知道,還說是我這為父兄的家教下嚴,縱容子弟藐視師長呢。”遐齡狠狠的了一口煙,一面向外面說。

“回人人,開學不過才五天,羹哥兒已經和錢先生鬧了七八次彆扭,奴才總是勸著,希大爺也向錢先生賠了好幾次小心,才把事平息下去。想不到今天早上,羹哥兒又不知在什麼時候,了許多釘子和針,栽在先生的椅墊子底下,又把兩條椅腿卸下來,虛支在那裡,錢先生坐下去.股上紮了十多個,直冒鮮血,那椅子往下去,又跌了一跤,因此說什麼也不願意再教了。早上,大人已經上朝,奴才曾回過希大爺,大爺向錢先生一再賠不是,又叫奴才去請來傷科大夫,替錢先生上藥,把股上的釘傷和腦後的跌傷全包紮好了。又把羹哥兒找回來,讓他去跟老師叩頭賠禮,叫老師打幾下出氣。羹哥兒怎麼說也不肯叩頭,錢先生一怒之下,取過戒尺要打他,他竟一下奪過戒尺又把錢先生頭上打了一個大包。希大爺氣得臉部黃了,教奴才們捆他,誰知羹哥兒年紀雖小力氣竟大得出奇,奴才和伺候書房的小喜兒,兩個人都沒有擋得住,每人反捱了好幾下跌尺…”